“外孫女你還來真的啊?”長孫榮雖還是笑眯眯的,只是眼中多了些凝重。
“怎麼,外公不敢?”即墨千歌也雲淡風輕地笑着,笑容的背後是徹骨冷意。
長孫榮猛地一拍大腿,中氣十足地喝道:“誰說老子不敢的!”
他扭頭,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莫說是白家,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外公也保證你安然無恙!”
他雖只是個參謀長,可到底前面加了個“總”,這地位可就不一樣了。他的話分量有多重呢?重到只要一句話,就算是軍區總司令也得點頭哈腰。雖說不能讓白家灰飛煙滅,給點教訓是沒問題的。
即墨千歌脣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
她就知道,長孫榮不會不答應。無論是從利益還是從親情的角度來說,他都沒有理由拒絕。
今天她願意得罪那些軍界大佬,就是爲了長孫榮這一句承諾。以她之力,不是不能防住白家,卻只能在暗處,明處還需借國家之手做個樣子。
“好了外公,不談這些了,我帶您到四處轉轉。”即墨千歌攬過老人的手臂,轉移了話題。
“好!”長孫榮豪爽地一笑,被她拉着走遠。
訓練室。即墨千歌和長孫榮是歡聲笑語地走了,卻留給了訓練室陰沉的低氣壓。
“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給我們帶路?讓即墨千歌親自過來!”上校肖遠抖動着他滿臉的橫肉,凶神惡煞地看着安璟和白亦念,不像個軍人,倒更像個土匪。
“我們大小姐很忙,可沒這個空。”白亦念依舊笑容恭敬,只是語氣多有不耐煩。
媽的,這個死胖子,在場的將軍還沒說什麼,你一個上校嚷嚷什麼?
肖遠面色一沉,大掌重重地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整個人霍地站起。
“你們大小姐又算個什麼?不就是個嬌生慣養的豪門妞?!要不是有長孫中將撐腰,她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和我們叫板?”
在場其他幾人眼底都劃過嗤笑。
說實在的,肖遠在他們這些人中,是參加各種軍事行動最多的,卻也是最不會玩權謀的,說話三兩句就能把人得罪個盡,難怪到現在都只是個位居虛職的上校!
上校和少將,雖說只是一級之隔,待遇卻天壤之別!
他們這些將軍今天肯帶個上校來,無非就是想拿他當擋箭牌。
看吧,這就是奇妙的世間,爲主人出生入死的獵犬永遠比不上一隻會搖尾乞憐的巴兒狗,到最後還要被巴兒狗們所使喚,況且這還是一隻並不能讓主人滿意的獵犬。
“大小姐是什麼樣的人,還輪不到您評頭品足。”白亦念收起臉上的笑容,眼中一片冷冽。
“幾位,若是想跟上,那就跟上吧,若是不想,那還請打道回府。”語罷,她便轉身,留下一直沉默的安璟。
他擡頭,看似溫和的眸光因爲鏡片的折射而莫測晦暗。
他輕推眼鏡,將無盡的陰冷和黑暗都斂在謙遜的笑意後。
“在下安璟,雖然不才,但也不至於弱不禁風。”他轉頭,看向仍舊一臉忿忿的肖遠,“肖遠上校,還請自重。”
語畢,他擡起手,做了個握劍的手勢,輕輕一砍。
冷風劃過脖頸,猶如一把劍抵在頸項。肖遠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脖子,卻什麼也沒看到。
但,長劍冰冷的感覺仍抵在那裡,絲絲寒氣沁入肌膚。
手指猛然一用力,他的脖子被劃開一道細細的血痕,鮮血順着脖子的線條緩緩淌下,浸溼了軍裝領口,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記。
“看清楚了?肖上校。”安璟還是溫文爾雅地笑着,笑容中的深意卻叫人輕鬆不起來。
手腕一翻,比了個拇指向下的動作,他轉身離去。
“叮噹”一聲破空響起,似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墜地,卻縱使人把眼睛睜得脫出了眼眶,也找不到半點劍的蹤影。
而肖遠已連連後退幾步,半蹲着喘氣如牛,眼中盡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多好啊,那人沒有動真格。
異能是多麼強大啊。無聲無息地出手,無聲無息地警告,甚至可以……無聲無息地將你的頭顱斬下。
一個異能者已經強大至此,那麼一羣呢?幾位將軍對望一眼,眼中再也沒了最初的輕蔑和不屑,紛紛跟上了安璟的步伐。
幾人昂着那裝滿了計謀和尊嚴的屬於將軍的高貴頭顱,在肖遠身旁擦肩而過,連一絲眼神都不屑於施捨給他。
他們可是將軍,是國家會供養終身的人,怎麼能低下那神聖的頭看他這個粗俗又蠻橫的上校呢?
軍人鐵血堅硬的心,早已被功名和利祿腐蝕得千瘡百孔。
安璟和白亦念帶着他們在狹長的走廊中不斷穿梭,七繞八彎,卻除了陰暗和壓抑,不見盡頭。
“不是說要帶我們來看你們的訓練成果嗎?”已有人不滿道。
“是啊,年輕人,你們還是不要耍小把戲好。”“小崽子,國家的時間可不是你們能耽誤得起的!”接着傳來一陣附和,並將不滿的情緒放大。
領路人卻只是勾勾嘴角,笑意湮沒在幽暗的長廊中,如鬼魅般危險。
“到了。”白亦念忽然出聲,淡淡道。
衆人不着痕跡地舒了口氣。太好了,終於到了。
對刑訊逼供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刑訊室都會刻意佈置得狹小陰暗,爲的就是給犯罪嫌疑人以心理上的壓力。
這蜿蜒曲折的走廊,可不就是刑訊室的升級版,如一隻巨大無比的惡魔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着他們的理智,將他們心中的陰暗面血淋淋地掀開。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如迷宮一樣的走廊,正是異能軍的訓練場之一。在這裡,你沒有同伴,沒有異能,你就猶如身處亞馬遜叢林的普通人,既要提防敵人的偷襲,又要抵抗來源於內心的恐懼。
面前出現了一扇厚重的鐵門,白亦念走上前,伸手輕輕一推。
看似有千斤重的鐵門在“叮”一聲後自動彈開,一束光自門裡射出來,給無盡黑暗的走廊添上了一抹亮色。
衆人眼前豁然明朗。原來這條走廊是特殊的密閉設計,就是爲了給人以心理上的壓抑!
幾位將軍眼底一沉。刻意帶他們走一通這密閉的走廊,是想警告他們什麼嗎?
這些異能者,真是太囂張了!真以爲他們與常人不同,便可以爲所欲爲了?
“幾位請進吧。”白亦念語畢,便率先走了進去。
幾分鐘後。“啊!”“吼……”巨獸的怒吼和人最本能的哀嚎交織在一起,譜成最美妙的罪惡之曲。
而與此同時,與即墨千歌走在一起參觀着訓練室的長孫榮,隱約間似乎聽到了什麼。
“外孫女,那邊是怎麼回事?”他的手大致指向一個方向,疑惑道。
即墨千歌也凝神傾聽,幾秒鐘後放鬆了下來,輕笑道:“我什麼也沒有聽到呢,是不是外公你聽錯了?”
長孫榮再次豎起耳朵仔細一聽,果然又什麼都沒有了。
“哎喲,我也是人老不中用了,這年紀大了聽力越來越不行了。”他一拍腦門,無奈地笑笑。
“不過外孫女,這轉悠了半天,怎麼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呢?”被自己這麼一拍,長孫榮忽然想到了什麼,奇怪地問道。
“人麼,都在訓練啊。”即墨千歌微微一頓,嘴角依舊噙着面具一般不真實的清淺笑意。
“你管他們未免也管得太緊了吧?我連他們一面都見不到,這一趟不就白來了嗎?”長孫榮的語氣帶着一絲抱怨。
他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見不到人,他就沒法和上頭交差。
即墨千歌怎會聽不出他的話外之意,腳步一滯,道:“外公可是堂堂總參謀長,滿腹文墨,怎麼會被這點事給難倒呢?”
意思就是,您老這麼有才華,那麼相信編編假話這種小事應該難不倒您吧?
喲喲喲,這還金屋藏嬌不給他看?
長孫榮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即墨千歌彎了彎嘴角,眼底閃過一抹歉意。
抱歉,外公,雖然我不想隱瞞,但對於異能聯盟來說,少一個人知道它的威力,就是多一份安全。
至於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少將……她偏了偏頭,笑意冷然。
目光所指,赫然就是剛剛長孫榮聽到慘叫的方向。
那日過後,軍部再也沒有人敢擅入異能聯盟的總部。
所有人說,那是禁地,是比洪水猛獸更可怕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前去幾位少將回到軍部後都兩腿癱軟、面色慘白,彷彿經歷了什麼大劫,而肖遠上校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只要再深入一點點就可以傷及頸動脈,唯一安然無恙的長孫參謀長也對這一切閉口不提。
訓練室。椅子已被撤去,訓練室內正在進行着常規的訓練,即墨千歌正站在安全區外觀看訓練。
“大小姐,你太兇殘了。”年輕女子不動聲色地擠掉原本站在即墨千歌身後的白亦念,朝即墨千歌擠眉弄眼。
這女子,可不正是當初失手殺了陸以南衍生人格的傅之月?
“我兇殘麼?”即墨千歌把玩着手中文件,似笑非笑地扭頭。
傅之月看到那透着詭異氣息的笑容,嚇得趕忙搖了搖頭,很沒骨氣地諂笑道:“沒有,大小姐您最和善了。”
白亦念在一旁對她臨陣倒戈的行爲表示不屑。
若是大小姐和善啊,那這共產主義社會還不早到了最高境界?
不過姑娘,你忘了最沒骨氣的是誰了嗎?
“老大,聽說這次上面給了任務?”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進來,淡淡地看了看一臉諂笑的傅之月,不苟言笑的面龐依舊沒有一點表情。
即墨千歌看到了陸以南,大呼終於有了個正常的人,隨意地把手中文件拋了過去:“喏,拿去看看吧。”
“黎緋夙?”他認真看完了整份文件,皺了皺眉,將這個名字念出來。
即墨千歌點頭:“就是他。”
她也沒想到,國家方面竟和她不謀而合。
黎緋夙這個神秘出現的傢伙太過詭異。他的身份、他的勢力、他來華夏的目的,沒有人清楚,也沒有人能掌控。國家討厭這種詭異得難以掌控的人,想除掉他的心自然有了不止一天兩天。
鑑於這是異能軍第一次出任務,所以國家只是先讓他們調查清楚黎緋夙的背景,但下一步是什麼,所有人都很清楚。
“連這種事也讓我們來幹?難不成軍情處是擺設!”陸以南的語氣裡隱隱可窺見不滿。
即墨千歌悠然淺笑,手支着下巴,隨意散漫:“你以爲國家會那麼放心,第一次就讓你們去幹打打殺殺的事?”
陸以南一愣。
即墨千歌的神色冷了下來,語氣也淡了許多:“那幫老狐狸若想試探,那就讓他們試探去吧。”
明知異能聯盟的存在是爲了清障,明知異能軍初出茅廬手段尚未成熟,這個擺明了應該丟給軍情處的任務攤到了她的面前,不是試探又是什麼?
好啊,他們想試探,那便隨他們試探去,不過,屆時可別後悔了!
遠在歐洲的某個不知名臨海國度。曲折的海岸線被海浪舔舐着,陰雲常年籠罩着這片海域。
狂怒的海浪咆哮着,騰起令天地震顫的高度。
沒有漁人敢在這裡捕魚,僅有的一個港口也因爲沒有出海的輪船而逐漸荒廢。這裡也曾有過小鎮,居民們卻也終究因爲難以忍受惡劣的氣候而紛紛搬離此地。
人們說,這裡是惡魔的領地,居住在這裡的,是惡魔。
廢棄的小鎮上,有一座教堂。據說,有迷路的旅人在這教堂中見過一個乾癟枯瘦的黑色影子。
惡魔領域之名,被徹底坐實。
午夜。教堂內。窗外狂風怒號,不斷拍打着年久失修的窗戶,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教堂內燭光明滅,一隻如樹皮般佈滿褶皺和傷疤的手正握着燭臺,用手中的蠟燭點燃燈臺上的其他蠟燭。
藉着昏黃燭光,黑色身影慢慢踱向長桌。
長桌上覆蓋着白布,白布貼着桌上擺放着的詭異物什,勾勒出那不規則的曲線。
蒼老的手慢慢掀開白布,長桌上放着的東西逐漸露出了模樣。
斷肢、頭顱、腐爛的肝肺,還有一顆紅寶石。如果能仔細看,會看見紅寶石中鑲嵌着的彩色相片。
“殿下最近似乎找到了新的玩具……哼,所以就盡把這些破爛玩意給我縫縫補補!”一雙陰毒的眼隱藏在黑色斗篷之下,沙啞的聲音從斗篷下傳來,猶如破風箱在呼呼作響。
“殿下啊殿下,和您說過多少次了,我是傀儡師,不是裁縫!這種縫縫補補的事情,不要交給我!”那黑影嘴上還在憤憤地嘟囔着什麼,手卻已不敢怠慢地在長桌上揀起斷肢,拼接起來。
京城。陰暗華麗的房間此刻被暗色燈光照亮,仿若是中世紀貴族用血鑄成的城堡。
身形頎長的人肩頭棲息着一隻傲慢的蒼鷹,而他蒼白得有些過分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爲它捋着毛。
“小東西,你這高傲的模樣真是令我喜歡得緊呢。”他垂着眉眼,打量着棲在肩頭的蒼鷹,呵氣如蘭,“但願你能比上一隻孽畜活得更久一些。”
蒼鷹不舒服地晃了晃,微微睜開它緊閉着的眼,飛快地看了眼它的主人,又索然無味地閉上。
男子拍了拍它,走到書桌前,目光散漫地落在了桌上的信箋上。
用藍黑墨水寫成的信不長,然而寥寥幾行裡不斷重複着他的名字:黎緋夙。
“華夏的這幫老傢伙,真是活得越來越不耐煩了呢……”嘴角笑意隨着視線的下移而擴大,他拿起這張紙,手臂大力一扯,將它撕得粉碎。
肩上蒼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休息,不由睜開眼,再次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將紙屑緊緊握於掌中,再鬆開時,一堆粉末從掌心簌簌落下。
靡豔的眼瞳隱着慵懶笑意,薄脣微勾,戲謔輕啓:“不過要查,那就查去好了。即墨小姐,我可是一向很信任你的實力的,可別讓我失望了。”
希望你別在查我之前,連我送給你的幾個小小驚喜都解決不了。
——我是大BOSS黎少與小劇場的分割線——
黎少(慵懶地擡起眼,拍了拍肩頭的蒼鷹):肥鳥,醒醒了!
蒼鷹:主人,淫家要碎覺!
黎少:這都大下午了,你還睡?
蒼鷹(睜開它的色眼,色眯眯地打量了一會某人):主人,你要是答應給我非禮,我就不睡了!
黎少面色一黑,打開窗戶,一把提起某隻肥鳥往窗外扔去。
黎少:你這隻色鳥,什麼時候改過自新了什麼時候再回來吧!
蒼鷹苦逼地用翅膀拍着被緊緊鎖上的窗戶,流下兩道寬面淚。
蒼鷹:主人,你不愧是全文最大的反派,連自己最心愛的寵物都要虐待!
某作者兩眼望天,無力扶額:喂喂喂,兩隻,說好的高貴冷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