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
林逐汐低下頭,忍笑忍得好辛苦,整張臉都扭曲成麻花。她用力捂住嘴,肩膀仍在不停地顫抖,活像得了羊癲瘋。
忍住,忍住。她拼命告誡自己不能笑,千萬不能笑,蕭崇烈她得罪不起。
可是……
“噗嗤。”
完了,這笑聲怎麼這麼像自己的?
林逐汐一邊在心裡暗暗叫苦,一邊努力壓下揚起的脣角整出一張平靜的嘴臉,竭力保持正經地擡起頭。迎上蕭崇烈陰沉沉的眼神,她不由暗暗打冷戰。
她覺得蕭崇烈看朔月的眼神幾乎要飛出刀子,看得她再也笑不出來。
她下意識看看朔月。
朔月眼神平靜淡定,漠然得宛若一潭靜水,令人心裡生出寒意。
察覺到她在看他,朔月忽然回眸,淡淡瞧她一眼。
這一眼如盛夏飛雪,冰泉浸髓,林逐汐只覺全身發冷,周身宛若被冰錐刺穿。
即使知道這樣的冷意並非針對自己,林逐汐還是忍不住膽戰心驚,再看看臉色陰沉如暴風雨前的天空的蕭崇烈,心想這兩個果然八字不合,針尖對麥芒的總喜歡殃及池魚。
“好膽量。”蕭崇烈聲音有點森冷。
朔月見他神情冷然,眉梢微挑,“閣下何人?”
就算是皇帝,也沒有爲這樣一句話治人罪過的,你還真以爲自己尊貴到天下無雙不成?你以爲你誰?
這種潛臺詞他們都能聽明白,果然蕭崇烈的臉色更黑如滴墨,杜雲玲悄悄垂下頭後退兩步以示爲尊者諱,林逐汐則直拉朔月的衣袖,半真半假地低聲提醒,“他姓蕭。”
“那又怎麼樣?”朔月泰然自若,仿若討論天氣般輕描淡寫道:“姓蕭的就一定是皇帝?那這麼說我姓秦還肯定是皇后?”
我去!所有人都有爆粗口的衝動,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是皇后?這不是開玩笑嗎?真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林逐汐簡直是哭笑不得,她嘴角抽搐,完全無言以對。這裝傻的本事也就能騙騙不知情的,她就不信他不認識蕭崇烈。這不擺明拿他開刷嗎?
朔月神情淡定如水。他知道蕭崇烈肯定不會在這夜市上宣佈自己的身份,就故意裝不知道噁心他,他能怎麼樣?有本事來打呀!他還就怕他不來。
蕭崇烈果然沒說自己的身份。他目光鋒利如刀刃,緊盯着朔月,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和他有仇。林逐汐都明白提醒他自己的姓,這已是暗示自己的來歷,他依然直言不諱,這是真不懂還是故意的?他直覺是後者。可爲什麼?“遇到就是緣分,不如咱們一起走?”他笑意冷峻,目光在朔月和林逐汐之間不斷掃視。
這下林逐汐也有些煩。就算朔月是故意的又能怎麼樣?不過一句話而已,也沒讓他少塊肉,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還死咬着不放了?就這麼一句話都聽不起要死命較真,這心胸還真是可以的!連她一個小姑娘都不如,他也不覺得臉紅!
她本就對蕭崇烈沒什麼好感,
思及此更加心生反感,態度堅決地委婉拒絕道:“多謝蕭三少好意,不過小女子素來懶散隨意,恐不合三少眼緣,還是免了吧!”
千載難逢的獨處機會,如果讓你橫插一槓子,我就是豬頭!
蕭崇烈毫不在意模樣,正要開口反駁,朔月已搶先一步冷聲截下他的話:“和他們說什麼?爲富不仁的官家子,和我們這種市井小民本就是兩條路。找不自在嗎?”
林逐汐張開嘴愣是沒找到合適話題反駁他,好吧其實她也壓根不想反駁,乾脆閉上嘴學成雙當隱形人。
朔月一句話故意說得又冷又嗆,成功讓現場氣氛冷場,還不等蕭崇烈開口,他直接一個眼色扔向林逐汐,轉身就走。
林逐汐眼觀鼻鼻觀心,客氣地向蕭崇烈打聲招呼,乖乖地快步跟上朔月的腳步跑了,內心不得不承認:果然是朔月,戰鬥力真剽悍,幾句話就擺平蕭崇烈這個難纏的,自己如果有他一半的本事,也不必在面對蕭崇烈時一直委曲求全了。
看着前方挺秀的背影,她眼中的崇拜幾乎要化爲實質,英雄啊,有實力啊,榜樣啊,這麼容易就搞定蕭崇烈,看來自己還要多加學習。
“咱們現在去哪?”朔月很快從煩悶懊惱中走出來恢復平靜,很有風度地詢問她的意見。
林逐汐也不知道,她只想離那對錶兄妹遠遠的,還真沒想到要去哪裡。“我想找個清靜點的地方,你有什麼好建議嗎?”刻意咬重“清靜”,她相信以朔月的聰明肯定懂她的潛臺詞。
果然朔月瞬間懂了,清靜?寺廟倒是很清靜,可他們肯定都不想去,他一時半會兒也沒好主意。
見他陷入沉思,林逐汐也開始思考。機會很難得,她不想浪費。這樣的自由恐怕這輩子也不會有幾次。她小心翼翼地瞅着朔月的神情,試探道:“咱們去雲霧山看日出怎麼樣?”
雲霧山看日出?朔月怔了怔,詫異地看向她,難以理解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在離日出還早得很,她該不會是想……
“機會難得,我今晚不想回去,咱們玩一夜再出城去看日出?”越想越興奮,林逐汐的眼睛亮晶晶的,因自己的想法激動得臉頰暈紅。
就像平時乖巧聽話的小孩子偶爾有一次不聽話地做些出格事,比如玩通宵夜不歸宿之類,心裡有忐忑不安,有對從未經歷過的新鮮事的憧憬,更多的是那種和長輩們教導相悖甚至偷偷做壞事帶來的奇特的刺激。
林逐汐此刻就是這種。
朔月不是長輩,也沒立場教訓她,而且以他的身份閱歷,自己這點要求根本不算什麼。兩人年齡差距很小,作爲同齡人的他肯定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有六成以上的可能會答應她的要求。有他在身邊,自己的安全也完全可以保證。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好,她激動地一拍掌,爲自己的機智暗暗得意。
成雙震驚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林逐汐,無法想象她竟然敢出這麼膽大包天的主意,這要傳進第四個人的耳朵裡,小姐這輩子估計都不會有好下場。
朔月擡頭看天,心情
非常複雜,複雜到他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這算是叛逆?還是壓迫太久終有反抗一日?或者是內心跳脫不羈?還是純粹是個單純到傻得沒腦子的?
剎那間他心裡甚至一閃而過一個荒謬的念頭,覺得自己被半調戲了。
她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嗎?跟着他玩一夜還一起去看日出?這麼曖昧的話分明好說不好聽。她心裡到底有沒有點譜?這些話真的是她一個小姑娘該說的?她真的是在規矩教條女誡女訓限制下長大的大羽女子?真是規矩嚴苛的名門望族裡的大家閨秀?她是真傻還是裝傻還是太得意忘形一時忘記了說話要過腦子?
他怎麼就會瞎了眼以爲她嫺雅貞靜和普通閨秀沒多大區別?普通閨秀會有她這麼大的膽量?她根本就和嫺雅貞靜半分不沾邊!看她這不走尋常路的樣子,真不愧是林逐濤的胞妹,一點沒錯,都是世人眼中不安分的那類。
雖然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可是姑娘,這世道你想隨心所欲不遵規矩,也必須要有那個實力,不然你肯定會死於規矩。
逞一時之快不顧後果什麼的絕對是愚蠢行爲,尤其是當你沒能力應付那種糟糕後果時。
他再三告誡自己不生氣,她還是個小姑娘,而且還是基本上順風順水長大沒經歷過什麼大挫折的小姑娘,他不能要求她太高。
可心裡還是很鬱悶很無奈。
他突然覺得將來誰做了她夫君,肯定會早生華髮。
“你有沒有想過被人看到怎麼辦?像剛纔那樣的意外你難道還想再來一次?再來一次你怎麼脫身?”好在他涵養也夠,深呼吸過後很快恢復平靜,聲音微帶冷意地提醒她。
“這不是有你在嗎?”林逐汐答得理所當然,“遇到什麼麻煩你肯定會擺平的。”
朔月幾乎要被她氣笑,“你想得倒是美。但我不可能幫你一輩子,你這麼不顧後果,如果到獨自面對危險時或者我幫不到你時,你怎麼辦?”
“你真當我傻?”林逐汐眉梢微挑,“這不就是知道你能擺平我才說嗎?如果我做不到又沒人能幫我做到,那我肯定會乖乖的。但現在……藉助外力也是實力的一種不是嗎?”
“你倒是挺相信我的,也不怕我賣了你。”朔月斜眼瞥她,“可是你真以爲這法子行得通?剛纔碰到那兩個就已夠麻煩了,哪怕你不在乎蕭崇烈,也要考慮杜雲玲吧!”
林逐汐無所謂地搖頭,“你又不會害我。”
朔月幾乎要嘆氣。“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相信我的人品,連我自己都不怎麼相信。這還真不容易。”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正人君子,如今對她還算溫和,不過是沒有利益之爭也不算敵人,一旦站到對立面,他對自己會使出什麼手段根本不抱信心,想不到她還這麼看好他,該說她傻還是當局者迷?
林逐汐滿不在乎,低聲道:“咱們去成衣店買套男裝怎麼樣?我這幅打扮的確很不方便,讓成雙穿我的衣服和你分開走,我在成衣店等你來接。”
她不大放心蕭崇烈和杜雲玲,還是以防萬一爲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