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在糧草充足下,在朝廷的支持下,張將軍將韃子驅逐,並且一趕幾百裡,讓韃子在後面百年不敢再騷擾邊境一步。

將士大勝,回到京城被封賞。而張將軍則提出了汪維安之事,表示若沒有汪大人捨生取義,戰事不會如此順利。皇帝也感念汪維安殉國,撥了不少賞賜。

“朕其實也是想着汪愛卿他和武將關係也好,文官也不會阻撓他,若是他押送糧草輜重總要比其他人少些個阻撓。”皇帝嘆了口氣“是啊,是沒有阻撓,可惜,可惜汪愛卿竟然就這麼一去不回來了。其實朕真的沒想過要他捐軀,他一個文官,一個文官而已。”

對於汪維安,皇帝還是很有好感,清廉正直,不拉派結黨,一心只爲國。甚至在朝中這麼多年仍舊保持赤子之心。皇帝再次嘆了口氣“我聽說他有一子,但學問一般。”

“陛下,微臣答應了汪大人會好好照顧他的兒子。”

“恩,也是應該。”皇帝點了點頭“這樣,朕也下個旨,給他一個閒職。讓他以後學問大進了再好好提拔。總不能汪大人爲國捐軀,朕卻不顧憐他的血脈。”

“多謝皇上。”

下了朝,也沒接收其他好友或者武將的邀請,他換了便服帶着兩個小廝便騎馬去了汪家。他不知道汪家是不是已經確定了汪維安的死訊,他也不知道汪家接不接受這個消息,但是他想親自的,親自去一下。無論多麼的殘忍,他需要去告訴汪家小公子,他的爹,再也回不來了。

小小狹窄的巷子,小小破舊的門,牆壁上都是青苔痕跡,只見一顆大樹探出頭來。

“汪大人家真是簡陋。”小廝都不禁說了一句。

“汪大人清廉正直,住的是稍微清寒了些。”

門關着,張張軍下了馬,敲門進入。

“這位……”管家老了許多,佝僂着腰問道“我家老爺還沒回來,不知道這位大人有什麼要事。”

“我……我是汪大人的好友,汪大人……我想見見汪公子。”

管家的臉煞白,他什麼都沒問,只是顫顫的“我喊少爺過來,大人請稍等。”

搖搖晃晃的走着,其實他們早就聽說了,聽說老爺已經回不來,可是汪家上上下下都不相信,都不相信,怎麼可能呢?老爺只是有事而已,老爺肯定只是外放一下,過個三兩年老爺還是會回來的。

汪家所有的人都這麼的想着,執拗的活在自己構建的虛幻裡,相信着,相信着那清瘦的身影會再度的出現。汪維安的屋子都是天天的打掃整理,被褥也是過個幾日便要曬曬去去溼氣,連秋衣冬衣都做了兩套,鞋子也做了兩雙。

只聽的急促的腳步聲,單薄少年衝了出來,他緊張又擔心又期待“張將軍,我爹呢?是不是朝廷事情很多,我爹又去衙門了。對呀,我知道爹很忙,爹一定是從外面回來了對不對?爹上次也是,出門也來不及回家。現在肯定是述職了對不對?爹是不是又要派去什麼地方?”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少年說着,說着“爹很忙,不過沒事。家裡都很好,爹即使有事沒辦法回家,也沒事,也沒事的。”

他看着張將軍的臉,一句不停的繼續說着繼續說着“我爹,我知道我爹一心都是國家朝廷的,可是他的身體也要注意。之前出門我把爹給氣着了。我知道我錯了,不過爹如果忙,我不會去打擾到爹。那個張將軍,是不是需要帶些爹常用的東西去衙門,被褥什麼我可以準備,還有…對了對了對了”

“我做了很多文章,我讀了許多的書,我弄了很多很多的筆記。”一邊說着一邊又快步的往書房跑,很快他拿着一疊寫好的文章“你看你看,張將軍,我寫了這麼多這麼多這麼多。夫子都誇我上進,都一直誇獎我。”

張將軍看着少年,手慢慢握緊,他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這件事他必須做。不然汪維安,那死去的人也會不安心的,那長眠在了邊境的人一定不想他的兒子活在虛假裡。

“抱歉。”張將軍開口道。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少年的臉色有些白“張大人不用這麼說,其實沒什麼,根本沒什麼。爹一定是有事,那麼張大人也不用多說。真的。家裡很好。”

“家裡很好很好,爹可以放心,還有鞋子衣服,張大人能不能幫我帶給爹?”少年的眼眶微紅,卻還是很失禮的不讓張將軍有說話的餘地。

“張將軍,爹一定很累了。能不能告訴爹讓他好好休息?”

“汪公子,抱歉。”張將軍再次說道“真的抱歉。”

“什麼?爹有些生病?”汪靈鈞彷彿根本沒聽到張將軍說什麼。

“真的抱歉,我沒能保護好你的爹。”

“我知道,爹總是忙着事情就忘了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的,沒事的沒事的。請張將軍勸勸爹,勸勸他。”少年一直說着,聲音慢慢低啞,眼淚從眼中滑落,可是他仍舊倔強的不肯停下,就怕他停下了就會聽到什麼不幸的消息。

他寧可掩耳盜鈴,他寧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寧可活着虛妄裡,他寧可當做下一刻他的爹就會推門進來。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即使是生氣,即使拿板子抽他都好。

只要爹能夠回來,只要爹能夠回來

那就一切都來得及。

張將軍憐憫的看着汪靈鈞。

“汪少爺。”

“不,我還有很多話要拜託張將軍轉告爹爹。”少年都在顫抖。

“你爹……你爹說你是個好孩子,他對你有很高期望。”即使不忍心,張將軍也不得不殘忍撕開虛幻的可能,露出鮮血淋漓殘忍無比的內在“他最後……惦記的是你。”

少年嘴一張一張的,最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淚慢慢的流下。

少年慢慢蹲下,慢慢的,抱緊了自己,做出一副防備一副自我保護的姿勢。

“他,你爹很了不起。我很欽佩他。”

少年什麼都沒說,一直一直的發抖。

“抱歉,我沒能將你爹帶回來。”張將軍起身,輕輕將手放在少年的肩頭“你節哀,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做。你爹,去了,你需要成長起來。”

“你放心,我承諾過你爹,只要我活着,必定會好好護着你。這是我欠你爹的。”

少年蹲着,頭埋在手臂裡,什麼都沒說怎麼都沒動。

他在抖,在發着抖。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不是的,根本不是的。

他爹已經走了,甚至他還沒來得及說聲對不起,沒來得及考上舉人讓爹驕傲高興。

那天,他是自己把爹氣的吐了血。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少年緊緊的抱着自己,低聲哭泣了起來。

他的爹,他的爹沒了。

他的爹甚至沒看到他做的文章,沒有看到他寫的字。

他的爹,最後一面是被他氣暈。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

他的爹

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