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弘曆又回到了紫禁城內,弘曆很特殊,沒有出去開牙建府,他成婚後住在宮裡的乾西二所,也就是現在的重華宮。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正想着究竟誰是幕後黑手的時候,突然聽見他說話:“你是誰?進宮來的目的是什麼?”
我打了個寒顫,我曾經想過有一天會被別人質疑身份,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我發現自己竟找不出任何謊言去反駁,我開始不停的冒冷汗,渾身發抖,該來總會來的,終究還是多不過去的,恐懼的眼淚掉了下來。弘曆轉過身來看到我的樣子,有些不解,說道:“你是刺客?還是誰的內線?”
“我誰都不是……我也不想來呀,可是……”我無法解釋這種超乎想象的事情。
“那你是從哪來的?”弘曆被我弄得一頭霧水。
我揪緊了衣角,說:“我是從那兒掉下來的。”說着,我指了指天上。
“噗。”弘曆氣得笑了起來,又上下打量着我,說道:“我是三歲小孩子嗎?”
“這就是實話,其他的我也什麼都不知道。至於刺客,我又不是呂四娘,我不幹那種事。”反正死也是死了,我倒不怕他了。
“呂四娘?是誰?”弘曆擰起眉毛。
“一個女的。寶貝勒,如果我真是刺客,那豈不是太蹩腳了。”
“哼,不管怎麼說,你進宮總會有目的的吧,說吧,你想幹什麼?”
我低頭不語,不管怎麼樣,我在這裡都是有罪的,唉,看來真的熬不到回去的那天了。
“唉,老五那天來跟我說,讓我幫忙把你從我額娘那要過來,我就去內務府查了一下你的身份,發現根本沒有你這個人,於是我先把你調出來,想問清你究竟是誰,要是你真的是刺客,那就好辦了。”弘曆看我不說話,自顧自地說道。
“……”我還是無話可說。
“你真的沒目的嗎?”
“如果寶貝勒不信,就把我處置了吧。”我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笑得讓我很不自然,然後一轉頭說:“走吧。”
“啊?走哪去?去順天府還是刑部還是內務府?”我把知道的處置人的地方都說了出來。
他不理我,繼續往前走,我只好加快腳步,甚至有點小跑地跟着他,靠,走那麼快乾嗎,秀你腿長啊,就算把我繩之於法,也不至於這樣呀。“咚”我撞到了他,險些摔倒,哎喲,他幹嗎突然停下來,我摸摸撞疼鼻子。
“進去吧。”他指着前面的一處屋子。
“到了?我能提一個要求嗎?”我說。
“什麼?”他好笑的看着我。
“能不能開恩,我想留具全屍。”也許這樣也能回去也說不定,唉,我真的不能在這裡生存。
“嗯,你先進去。”
我走進了屋子,環顧四周,好清雅的地方,一水的檀木傢俱,牆上掛着山居行旅圖,明顯是個書房,看來我死也能死個好地方,死?想到這個字眼,我心裡一陣抽搐,從來沒想過死神會這麼近接我,我閉了閉眼睛生怕又會流淚,心裡一陣一陣地哆嗦。我看見弘曆慢慢地踱進來,看着我,說道:“我從不亂殺人,我暫時留着你的命,這都是爲了老五,但是如果發現你有一點不規的行爲,哼,你就甭想着留全屍了。”
我聽了他這番半威脅半安撫的話,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雖然命留下了,但以後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呢,我無法預知。
“回話,知道了嗎?”他語氣冷冷的。
“奴婢知道了。”我必須承認我是怕死的,他以我的性命作爲威脅,我只能從命。
他點點頭,把我帶進了另外一見屋子,這是間女人的臥室,裝飾得很素雅,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着,我伸鼻子嗅着,是茉莉花香,很是令人心怡。幕幔妝點的牀上斜躺着一個女人,面色蒼白,頭上圍着白色的頭巾,一副剛生產完的模樣,猜想就是弘曆的嫡福晉富察氏,將來的孝賢皇后,她聽見有人進來,便向這邊看來,看見弘曆後,努力擠出微笑,剛想坐起來,弘曆緊走幾步,把她按下,說道:“你好好躺着休息,看你臉色那麼難看,得好好靜養纔是。”
富察氏笑了笑,調整了下姿勢,歪頭看了看我,說道:“這位姑娘是誰呀?沒見過呀。”
“哦,她是額娘宮裡的,額娘聽說你生產了,特意派了身邊的人過來幫着伺候。”弘曆淡淡地說,富察氏上下打量着我,微笑着說:“那還真麻煩額娘費心了,姑娘叫什麼名字呀?”
“奴婢叫玉潔。”
“哦,玉潔姑娘。”
“福晉別這麼叫,喊奴婢玉潔就好。”聽了她柔和的語氣,我心裡舒服了許多。
“呵呵,姑娘是娘娘身邊的人,不能怠慢了。這幾天就麻煩姑娘了,辛苦你了。”
“這是奴婢的本分,福晉快別這麼說,折煞奴婢了。”
“真不愧是娘娘身邊的人,真懂禮數。”
呵呵,我心裡苦笑着,是啊,我的命還在你老公手裡攥着呢,我能不恭敬些嗎。
“貝兒,你就不用操心那麼多了,要吃什麼就對下人說。”弘曆插嘴說道。
“好啊,可以休息一陣子了。”富察氏笑着說。
弘曆一點手把我叫了出去,在屋外低聲說:“你好好伺候着,福晉問你什麼話,你就像以前那麼說就好了,還有,說不定老五就會來看你,你自己要注意些,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奴婢知道了,奴婢自己的命,會珍惜的。”
“那就好。”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我對着他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哼,小屁孩兒,敢威脅我,去死吧,真是浪費了那麼好看的臉。我深呼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屋。看見富察氏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我靜靜地看着她的臉,真是漂亮,很古典的那種美女,瓜子臉,細眉毛,薄薄的嘴脣,看起來就很賢惠的樣子,怪不得諡號是“孝賢”呢。
我就那麼站着看着她,實在無聊了就站在門口,四下裡張望,正在我伸頭探腦的時候,就聽見有人低笑的聲音。尋聲望去,看見弘晝正慵懶的靠着一棵大樹,看着我。剛打發走一個,又來一個,難道覺得我承受能力很強嗎。
“怎麼這麼閒呀,到處晃悠。”我沒好氣地說。
“說起話來還這麼不客氣,呵呵,娘娘讓你來伺候四嫂,我就來看看你有沒有偷懶。”他嬉皮笑臉地說。
“切,誰比較能偷懶呀。”我現在變得銅牆鐵壁,什麼人我都不怕了。
“呵呵。”
他慢慢地晃悠過來,我擡頭看着他,他一直微笑着,就這麼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便扭過頭去。突然感覺手一緊,再擡頭,發現手被他攥住了,使勁的掙了掙,卻半點也不能動。
“放開我。”我憤怒的看着他,這些人就會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算什麼啊。
“呵呵,慌了?剛纔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他明顯不知道我的心思,更加用力地攥着我的手。
我瞪着他,一個一個都來耍我,我這是怎麼了,莫名其妙來到這麼一個鬼地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整天提心吊膽,我真的受夠了。越想越委屈,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來了。弘晝見我這樣,便慌了,忙放開我的手,捧起我的臉,說道:“這是怎麼了?我弄疼你了?是我不對,別哭了好不好。”
他用手在我臉上輕輕地擦着,看着他關切的樣子,我更加難過了,眼淚一發不可收拾的流下來了,他慌手慌腳地把我抱在懷裡
“受委屈了?想哭就哭吧。”
我在他懷裡釋放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懊惱、驚嚇。
良久,我平靜下來,意識到自己還在那個臭小子的懷裡,突然猛地將他推開,狠狠的抹了兩把眼淚。弘晝愣住了,奇怪的說:“怎麼了?一會哭的什麼似的,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
“你快回吧,我沒事。整天這麼晃盪,會被皇上罵的。”我轉過身。
“呵呵,我本來想把你要來,可是四哥說,得有個理由,你的立個功,纔好向娘娘討。”
“哦。”
我心裡暗自覺得好笑,什麼立功呀,分明是藉機調查我。唉,日子不好混呀。
“你要好好的,回頭我把你討走好不好?”他的口氣像在哄小孩子。
“好。”就怕等不到那天嘍,我心裡想。
“老五,你怎麼來了?”弘曆一腳踏進院門說。
正在我憂心命運的時候,那個威脅我生命的人來了,我馬上進入戒備狀態。
“四哥,我來看看四嫂,怎麼樣啊?”弘晝笑着說。
弘曆一臉的不信,斜着眼睛看着弘晝,弘晝紅着臉說:“我說四哥,真的,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啊。”
“好好,我信你。皇阿瑪有事找你,快去。”
“哦,好,那我先走了。”他剛要跑出去,卻又回來湊到了我身邊,他低聲對我說:“我改天再來啊。”
說罷,便晃悠着走了,唉,這小子,什麼時候能有個正形呀。我看着他的背影正發楞,突然想起弘曆還在着呢,便僵直着脖子,轉過頭去。弘曆默默地看着我,我這才發現,他們兄弟倆的眼睛都像極了雍正,很有神,很好看。看着他我有些恍惚,彷彿一下子看到了三個人。正在僵持中,我聽見屋裡傳來富察氏的聲音:“玉潔,進來一下。”
我忙不迭地進到屋裡,看富察氏已經醒了,正靠在枕頭上,微笑着看着我。
“福晉有什麼吩咐?”
“我有些口渴,麻煩你給端杯茶來。”她指了指桌上的茶壺。
“好,福晉稍等。”我轉身去倒茶,眼角餘光看見弘曆也邁步進來了。
“貝兒,怎麼樣?有沒有想吃什麼?”他溫柔地說。
看來書上說得沒錯,弘曆對他這位正妻很是照顧,雖然女人很多,但真正用心的也就算是這位了。
“我沒什麼想吃的,你快去忙吧,不是說皇上又有差事派下來了嗎。家裡有那麼多人伺候呢,你放心好了,別誤了差事。”
“不會的,哦,對了,剛纔老五來過了,說是來看你的。”
“呵呵,那真是煩勞五叔惦記了。”
“他又不在這,你不用謝他了。”弘曆打趣地說道。我暗中撇了撇嘴,笑面虎這個外號真應該送給他。
富察氏聽到這不禁呵呵地笑了起來,臉上怎添了些許紅暈。弘曆見她笑了,表情更加柔和起來。唉,跟看我那種眼神比起來,真是差太多了。算了,反正他跟我有沒什麼關係,他怎麼看我都無所謂,只要別想着再要我的命就好了。
夜晚,我服侍着富察氏歇息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退出房間。正當我準備回自己的屋的時候發現,我竟然不知道往哪邊走,本來我就是個超級大路癡,這下好了,這裡跟迷宮似的,更讓我暈頭轉向了,我於是開始瞎走一氣,突然看見前面有燈光,我便循着燈光向前,找到了一間屋子,看看四周,很熟悉的樣子,好像來過,撓了撓頭纔想起這不是白天來過的弘曆的書房嗎。怎麼走到這來了,真是。我剛要轉身走,就聽身後有人說話:“既然來了,幹嗎急着要走?”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了,我呼了口氣,轉過身,看見弘曆不知什麼時候從房間裡出來了,他斜倚在門框上,憊懶地看着我。我嚥了咽口水,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沉默。他見我不說話,便慢慢地走到我跟前,我不停地躲避着他的目光,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於他對視,我搖晃着腦袋想脫離他的扼制,可無奈他的力氣太大,幾次都沒有成功,我費力地說道:“你幹什麼?我又沒做錯什麼。”
“真想知道你到底從哪來的?與衆不同呀,怪不得老五對你這麼上心。”他的語氣刺痛了我,我最恨沙豬主義的人了。
“說了你也不知道,何必多問。”我回了他。
“呵呵,是嗎?早晚有一天你會願意告訴我的。”他哼笑着說。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一個皇子幹什麼非跟我過不去,就算我惹到他了,制我罪就是了,成天連威脅帶嚇唬,我怕我過幾天會被折磨死的。我發現他的眼神有些不對,有怒火有嫉妒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他到底想要幹什麼。我瞅準了一個機會,退出他的轄制,低頭行禮:“奴婢只是忘記回屋的路,誤闖到這裡,打擾了四爺,現在奴婢馬上走。”
我也不去看他,拔腿就走,剛走了幾步,卻被他緊跟上來一把拽住,我奮力地掙扎,又失敗了,他卻很愜意,低低的在我耳邊說:“呵呵,怎麼害怕得溜掉?”
“奴婢要回去了,請四爺放奴婢回去。”
“可以呀,我只是提醒你該怎麼走,省得又迷路。”
說着不顧我的掙扎,拉着我的手,走穿右拐,我被迫跟着,發現自己已經快被拖着走了,手被他緊緊攥着,又麻又疼。最後來到我住的屋子前,他才放開我,說:“就是這裡,以後別記錯了,否則就當你是故意的。”
“奴婢記下了。”
他轉過身,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沒聽說乾隆有這麼古怪的脾氣呀,看來書上寫得有時也不對。我爬上牀,這一天過得真是累,累心。對於未來,是一片迷茫,我該何去何從,我的命運掌握在誰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