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人,離燕雲關還有近十天的路程,北部瘟疫肆虐,各路官府剋扣糧餉已經不是一日兩日,將軍率軍鎮壓也不是辦法,各路州府雖然承諾在咱們之前送賑災糧到燕雲關,但是石某怕的是,咱們還沒見到糧食的蹤影,便被那些個貪官污吏一步登先了。到時候民衆□□,就怕是將軍也是鎮壓不住的啊。”
郝銘扭頭看了石浪一眼,放下手中書卷,透過紗窗眺望遠山高丘,嘴角揚起一抹睿智。
“石副將,我與你初次見面之事你可記得?”
石浪不知所以,不知他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是從何而來。
“石某當然記得,石某這條命就是二公子給的,那個畜生不如的狗官,抓不到人就抓無辜百姓濫竽充數,再讓老子見到他非扒了他的皮。”
郝銘眉目淡淡,不作表態。
“你可知我當初爲何留了那狗官一條性命?”
石浪費解的撓頭。
“爲何?”
“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水至清則無魚,爲何貪官污吏是各朝重患,卻還會有盛世朝歌出現,且庇廕數代明君,你只知那狗官傷人性命,卻不知他爲禍一方之時卻也利用手中重權建橋修路支撐經濟命脈,雖然實質是爲了撈金聚銀,卻不可否認其功效,我知道你與大哥對皇上近年來的忍氣吞聲心有不滿,就如同此次北部乾旱,放縱李天霸與申侯亮的爪牙吞肆糧餉卻充耳不聞,居其廟堂者觀其遠山近水,考慮的並不是你我能相比的了的,你該相信皇上心懷天下並未打算將這江山拱手讓人。”
石浪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人看穿,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到道:“我、我沒有,皇上的心思哪是我等能揣測的了的,我只是區區一副將,皇上一句話,讓我等肝腦塗地都是小事兒,我沒有什麼不滿的,嘿嘿,沒有什麼不滿。”
郝銘微微一笑道:
“你不必擔心,此事我心中自有計較,只是那下蠱之人怕是與此次瘟疫蔓延之事有莫大的關聯,必要抓住此人方能知其因果。”
“二公子是什麼意思?你說這次瘟疫有可能是人爲的?!”
石浪震驚不已。
“我也只是猜測,就是不是此人所爲,也定是關係不小的大事,你莫要將此事告知他人,以防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你說我們當中……”
“噓!勿言。”
“石某明白了,一切聽二公子的!但是……老虎姑娘……”
“嗚嗚,阿泰,嗚嗚,阿泰,嚯嚯嚯嚯……”
郝銘順着石浪的目光向馬車內自己旁邊正認真揉弄嬰兒的某隻老虎看去,目光忽而柔了柔道:
“無妨,這丫頭怕也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啊嗚咯咯咯咯……”某嬰兒沉浸在某隻老虎的魔爪□□中不可自拔。
忽然某隻老虎猛地低下頭衝着小小嬰兒的軟乎乎的臉蛋就是兩排小牙印兒。
郝銘目送石浪離開,扭頭便看見這丫頭詭異的動作,不禁好奇道:“老虎,你在幹什麼?”
老虎終於肯放下揉搓嬰兒嫩臉的魔爪,回頭仰臉看着郝銘搖頭擺尾很是愉悅道:
“這個麪糰有點奶腥味兒。”
“……待會就開飯。”郝銘看着某隻老虎吧唧嘴的動作哭笑不得。
“那他只能喝粥了,我去讓衛安大哥給他做個小木勺。”
“回來.”
淡淡一聲,老虎一頓,擡頭望去,郝銘神色一閃,撩開車窗。
“衛平。”
“公子。”
“去做個木勺。”
“哈?”
郝銘目光斜來,衛平一抖,脊背發涼。
“我這就去,這就去。”
公子的眼神好恐怖啊啊啊啊!
老虎扒着車窗,頭大幅度伸出車外,一顆小腦袋晃晃悠悠欣賞着路旁景色,半晌扭過頭看着郝銘道:
“公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郝銘放下書卷,擡頭便看見這丫頭斜着半邊身子懸在車窗外的驚險動作,神色一緊便伸手一扯,一陣特別的女子馨香撲面而來,似春水一般撩在他心上。
這丫頭不似其他時下女子的打扮,不施粉黛也不講究穿戴,卻渾身透着一股子輕靈勁兒,身上永遠繞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馨香,直叫人聞着就心動,這丫頭給他下的毒是越來越重了,當事人卻對自己的罪孽還猶自不知……
“這般迷糊,掉下去如何是好?”郝銘笑嘆,眼裡一片溫情。
老虎眨巴眼,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俊臉,半晌小手嫌棄一推道:
“你身上好熱。”
“……”世上煞風景者無人能與你匹敵……
“你快告訴我,我們要去哪兒?”
郝銘收起一片糟亂的心,重新拿起書卷,目光轉向窗外愈見濃郁的山林。
“你的沈師爺有沒有提過百草谷?”
“百草谷!咱們要去百草谷嘛?是不是去見百草醫仙?”
“不是,我們去找他鄰居。”
“鄰居?”老虎小腦袋一歪,似乎聽沈師爺提過這事。
百草谷……百草谷……百草谷的鄰山不就是鳳靈山麼?!!
“真的,你說真的?”老虎睜大眼湊近郝銘,眼裡盡是好奇。
“鳳靈山,不老翁,絕跡天下無影蹤,長居峰,觀萬宗,八州風動江潮涌。說仙山,望仙山,仙山門下弟子三,司辰星,能御兵,赤手江山爲君傾,葉驚羽,舞傾城,八州君子付癡心,說來怪,道來怪,都說第三是妖怪,數年不見君一面,風來無痕去無蹤,恐叫世人見真顏。”
“噗!”
老虎唱着童謠,正唱的興起,忽而郝銘一口茶水噴將而出,小腰一扭便躲了過去。
“咳……老虎,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
郝銘神色尷尬泛青,似是嘴裡不小心嚼了個蒼蠅。
“公子,你是不是覺得我編的很好聽?我是原作哦,沈師爺是監工!”
“你編的?!”
“是呀,本來只是編着玩的呀,誰知道一不小心讓對門鐵柱聽見了就學去了,後來我記得還流傳了好一陣子呢……公子,你說,仙翁和他的三個弟子知道了會不會很高興尼?那是我做的最大的一件好事耶~~~~”
老虎眨巴眨巴眼,天真又無邪。
郝銘額間泛青,神色間有一絲說不出來的古怪,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衆人一路直上,兩日便到了鳳靈山腳下。
老虎雙頰一鼓一鼓,嚼着一路從林子裡摘來的野果,一手抱着嬰兒,時而拿着果子湊到娃娃嘴前兒讓他唆一口,看着娃娃酸的眼淚汪汪小臉兒皺巴成一團兒又收回果子,再伸過來給唆一口,反反覆覆跟找着樂子似的,看的一幫閒人後脊背一陣發涼。
這該是多麼惡劣的世界觀造就了這麼個惡劣的小丫頭片子……
“鳳靈山多機關陣法,我們憑着百草谷的關係不知能不能請得仙翁一助,你們留守在山下,我和聖手鬼醫進去便可……”
話還未說完,便覺胳膊上多了個累贅,老虎睜着圓溜溜的大眼扒着某人胳膊,不滿的控訴道:
“你想丟下我!”
“老虎……此去兇險……”
“你想一個人巴着仙翁,不行,有福同享,我要去看我要去看!”
“……”傻丫頭,我還不是想着引開那人,你怎麼就不懂我的意思,非要往刀口上撞呢。
“……阿泰需要照顧。”
“我帶着他,而且你需要我的保護,憑你那瘦胳膊瘦腿兒,指不定誰拖累誰呢!”
“……”
“瘦胳膊瘦腿兒?嘖嘖,師弟,你墮落了……”
郝銘白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嘆氣道:
“跟着我,別亂走。”
老虎聞言雙眼一亮,屁顛屁顛抱着還沒從濃濃的淚意中回過勁兒的娃娃跟了上去。
此時風靈山上長居峰,煙霧嫋嫋,怪石斜出,目及之處遠峰高巒,靈鳥低鳴,白鶴如歸,一處木屋悄然聳立在雲峰之間,一壺清酒兩道淡影,說不出的恣意暢然。
“呵呵……”
忽而一聲低笑聲起,如琴聲入骨美妙至極。
“回來了也不吱一聲,這孩子真是被師傅寵壞了。”
素手執盞,巧笑嫣然,女子擡首,瞬間驚徹滿室芬華,那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的美,眉眼如畫,韻骨天成,盈盈動態之間盡是說不出的仙風靈韻,反觀對面男子倒是普通的很,濃眉大眼虎背熊腰,看着矮几上的棋盤擰着一雙粗眉焦急的來回撓頭,看上去倒是憨直的很。
“哎呀,不來了,不來了,師妹,你這棋藝太刁鑽。”
女子聞言素手掩面,笑意涌出檀口。
“是你自己沒有長進。”
“格老子的,本將征戰沙場十餘年,哪有這閒功夫下棋彈曲兒,真有這必要直接上青樓……師妹說着玩的說着玩的,你看我哪次敢去了嘿嘿嘿…………”
女子素手一揚,散開纏在粗壯男子脖子上的紅綾,表情淡淡,毫無波瀾,執盞爲對面窘迫男人倒了一杯酒,身子有意無意向前傾斜,幾縷青絲從修長鎖骨處滑下,一改之前的端莊溫雅,紅脣似火,媚眼如絲,帶着致命的誘惑湊近男子脣側輕輕道:
“今晚……你睡側房。”
男子瞬間萎靡下來,一張臉像是比死了師傅還要慘。
“師妹……夫人……”
女子卻置若罔聞,站起身子推開門,目光朝着山下仿似仙境一般濃郁的叢林中望去,半晌目光一閃,似是有些驚訝。
“有意思,這山裡真是好久沒來新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