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屋裡一個人都沒有。
屋裡……不對,她明明出去了來着!
對了,公子有危險, 貞操將難保是也!
正要急衝衝下牀, 還未來得及打開門, 便見門自己開了, 迎面便撞在了一人的懷裡, 老虎一擡頭。
“咦?公子!”
老虎愣了片刻立馬順着郝銘扶住他的胳膊往胸口摸。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那個女人有沒有□□你?有沒有用鞭子麻繩什麼的?公子, 是老虎不好,老虎迷路了, 嗚嗚, 老虎應該時時刻刻守着公子的, 要不然公子就不會被欺負了,嗚哇。”
說着說着還哭了起來, 老虎覺得很傷心,一方面覺得愧疚,一方面覺得給自家老頭子丟了臉,公子被採了,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不能上門尋仇, 這麼窩囊的事情她王大老虎還從來沒做過。
郝銘哭笑不得, 一邊抹着老虎撲簌簌直掉的小眼淚兒, 一邊解釋道:
“沒有, 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老虎一愣,噙着眼淚兒瞅他。
“沒發生?”
忽而又哭開。
“公子你怎麼能這麼樂觀, 這種事情怎麼能說沒發生過呢,就算你是個男人,不會懷孕生孩子,但是男人也有自尊和貞操的,公子不要這麼墮落,老虎看着很心痛,嗚嗚。”
郝銘:“……你想多了。”
郝銘是發現了,這丫頭若是認準了一件事,再多的解釋都是白瞎。
“抹乾眼淚,吃點東西,咱們去看看郝將軍。”
“耶?”老虎左右看了看,扭頭看着郝銘驚喜道:
“我們回來了?!”
郝銘無奈,感情這丫頭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
…………我是萌萌分割線…………
郝譽剛剛紮好繃帶,便看見從門外走來的郝銘和老虎,便披上外衣從榻上坐起身笑道:
“老虎姑娘這一趟感覺如何?”
老虎想了想答道:
“他們家稀粥熬的不大好喝。”
“……”我沒問你這個。
算了,此女子不可招惹,便轉頭看向郝銘。
“昨天探訪的怎樣?”
郝銘輕抿了口茶,答道:
“背後之人是李天霸。”
“我就猜到是他。”郝譽低咳幾聲道,“也只有他敢拿強權壓皇,此次立軍令狀前來支援,指不定又有什麼幺蛾子,裡應外合,難不成是想借機造反?”
郝銘不作回答,指節敲擊在桌面上,半晌擡眸道:
“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什麼意思?”
“感覺而已。”
郝譽看着郝銘,知道他不想與自己多說,心下有些暗淡,卻還是扯開笑臉道:
“我相信你,無論如何,我聽你的。”
郝銘未擡眼看他,只是自顧自喝着茶,老虎一旁看着疑惑,這兩兄弟怎麼總是這麼奇怪。
“將軍,我們回來了!”
老虎眼睛一亮,是石浪他們。
伸頭一看,果然是安流風他們,滿身髒污面色稍顯疲憊,看來是經過了一夜苦戰。
“怎麼樣了?”
老虎迫不及待的揪着安流風的衣袖急切問道。
“哎哎,不要扯我的衣服,閃開,讓我坐會,累死小爺了。”
“到底怎麼樣了,瘟疫有沒有的治啊!”
“得得,丫頭你別急,先給我倒杯茶,我一夜忙得連口水都沒喝上。”
衆人一臉的疲憊,郝譽吩咐士兵帶御醫們各自回房休息之後,房間內便只剩下安流風樑問和老虎等人。
安流風猛喝了一大杯茶,這才說道:
“我現在幾乎可以斷定,這壓根就不是什麼瘟疫!”
“什麼?”
郝譽一臉震驚,迷茫道:
“不是瘟疫是什麼?”
安流風轉頭去看自始至終一臉鎮定的郝銘,咬牙切齒道:
“你這小子,早就知道這是什麼,你是故意讓我趟這趟渾水!”
郝銘表情淡淡,不作迴應,卻更叫安流風氣的炸毛。
“這是南疆苗蠱,奶奶的,又是青會堂!偷我寶貝縱兇殺人,這仇算是結下去了,老子不燒了他堂廟,我這聖手鬼醫的頭銜就自願讓給傻子!”
老虎卻是眼睛一亮,道:
“你是說這病是可以治好的是麼?”
“可以,不過……”安流風凝重無比。
“怎麼?”老虎莫名緊張。
“……沒什麼,就是最近吃的不大好,我怕我堅持不住。”
衆人:“……”
“鬼醫若是信任老夫,可以將解蠱的方法教於老夫,這般你也能緩緩氣兒。”
“也好,這蠱毒其實並不難解,只是南疆蠱術早已經在中原失傳百年,歷代醫書中涉及甚少,你們看不出真面目也是必然,我也是虧得我母親才能看出一二,不過真正要解蠱,是少不了各位的幫助的,我列了一張方子,還請石副將幫忙補充藥材,我現在就教你怎麼解蠱。”
樑問暗自欣喜,知識永遠不嫌多,自己雖然一大把年紀也自詡滿腹經綸,但醫術之海卻仍然廣無邊際。
“等等。”郝銘開口止住二人的動作。
“將救治臺搬到城門口,大開城門,若是有鳳凰寨的難民回來求治,不得阻攔,一致對待。”
石浪聞言不是很樂意,那些個忘恩負義的雜種,還管他們做什麼,他石浪最看不起這種人!
郝譽聞言卻是雙眼一亮,好計策,厲逼不得,卻能利益誘惑,當前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呢,這些人只要能活下來,自然主動繳械投降。
奉城自旱災以來還是頭一次這麼熱鬧,城門口白布飄蕩,人羣熙攘,百姓臉上洋溢着一抹生氣與喜悅,無疑他們是死神手中的幸運兒。
“他們在幹什麼?”
鳳凰寨的某些暗哨遠遠觀察着,他們大部分是奉城百姓,妻離子散窮途末路受盡了病症折磨,他們何嘗不想活着,紅鳳讓他們暴動搶糧,他們是有了溫飽,但是這苦楚卻是一點沒有減輕,更何況瘟疫散播速度極快,一天死幾十條性命,再這樣下去,不等皇帝派兵鎮壓,他們便已經困死在這荒郊野外了。
“是太醫,瘟疫,他們能治瘟疫!”
“天哪!”
“怎麼可能!自古以來沒人能治得好瘟疫,這是圈套!”
“混蛋,你看這像圈套麼!那是我娘,她在笑,你看見了嗎,她在笑!那天她逼着我跟你們出來活命,我娘不會騙我!”
“是啊,我聽說朝廷請了聖手鬼醫,聖手鬼醫是個神醫啊,說不定說不定……他真能治好瘟疫呢。”
“不行,我要回去,我不想死在這裡。”
“你敢!”手握大刀的漢子豎眉冷對。
“我們是奉城百姓,受朝廷庇佑,我爲何不敢!要不是你們拿我們妻兒的性命做威脅,我們纔不會跟着出來造反,我要回去,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家裡,死在奉城!”
“對,我要回家,我要見我娘!”
“回家!回家!”
“噗!”
“啊!”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漢子陰森森抽出刀刃,奸笑道:
“誰敢叛逃,這就是下場。”
然而人心無法阻擋,消息很快由這些探子的嘴傳到了鳳凰寨,頓時寨中一片混亂。
寨樓上,一灰衣少年默默看着,忽而遠眺城門方向,扭頭道:
“阿姐,他們真的能治瘟疫?這也太荒謬了。”
紅鳳懶懶靠着門,目光不知飄向了何處,半晌才吐出幾個字:
“真是好手段。”竟然逼得她毫無應對之策。
“阿姐?”
“阿良,你去跑一趟,給阿姐帶個口信。”
少年皺着眉,身子未動,紅鳳這才覺得這個弟弟有點不對勁,便開口問道:
“怎麼了?”
阿良擡頭猶疑半晌,道:
“阿姐,我想要一個女人。”
“哦?”
紅鳳挑眉,來了興致,這個弟弟還是頭一次開口跟她說這話,不過這寨子裡男人多的是,能看的女人倒真是沒幾個,這小子說的是誰?
“那個郝二公子身邊的女人,我想要她。”
紅鳳一愣,居然忘了這茬,不過他是怎麼認識那個丫頭的?
不過這丫頭確實礙眼,不過是一個女人,拿奉城百姓作條件,料是哪個政客都會選擇後者,何況郝銘這種向來沉睿冷漠的人,她弟弟爲數不多的要求,她可不想讓他失望呢……
老虎此時還不知道有人正在打她主意,郝睿派兵按照樑問的要求將那些堆積成山的屍體從城內運出去,統統一把火燒了個乾淨,老虎在郝二公子的強壓上不情不願的服用了一堆藥丸之後,蹦蹦跳跳的去幫忙推車子了。
士兵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膽大的姑娘,見着這些個殘肢斷體不但面不改色,還能嘻哈哈笑得無比愉悅,他們不明白,推個運屍車有他孃的這麼興奮?
老虎高興的當然不是這個,老虎自小跟着她娘去過幾回寺廟,聽那裡面的主持大叔講過幾回佛理,人如來說了,肉體本來就只是空相,魂離便廢,人死乃世間常理,緣起緣滅,其魂靈自有安樂之所。
老虎自己想想,說的挺對呀,人死了感覺不到疼痛,疼的都是活着的人,老虎覺得現在對這奉城百姓來說,死人能好好埋着,活人能好好活着,這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兒了。
屍體被摞成高高的一堆,許多人圍在旁邊,士兵們來回分發着火把,這是郝譽的吩咐,這些屍體理由他們自己的親人親自送走。
在場男女老少,看着那些曾經和他們歡聲笑語的親人好友此刻皆變成冰冷可怖的屍體,淚水盈眶,無聲話別離。
“放!”
士兵一聲令下,衆人舉起火把,一起丟進了屍堆之中。
“孩子啊,我的孩子!”
“爹!娘!”
“嗚哇,奶奶,我要奶奶!”
火光映着張張痛不欲生的面孔,厲風陣陣,如孤魂哀嚎泣訴,聲聲摧人心肝。
郝銘走近老虎,慢慢轉過她的身子,一雙流淚的大眼倒映着火光,顯得尤外憐人。
忽而腰上纏上來一雙小手,郝銘看着埋在懷中的腦袋瓜,輕輕伸手撫了撫。
半晌懷中傳來疑似小獸嗚咽的啜泣聲。
“公子,我想爹孃了,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