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擡眼望去,只見月朗星稀,已是入夜。
四下裡,百草拂動,夜風呢喃,天一峽下的碧潭水波粼粼,悠然成潭,潭水漫過一些細小的石子,蜿蜒成溪,迤邐向西。水潭周圍盡是高大茂密的樟樹,樹葉層疊,清冷的月光淡淡播撒而下,照的樹葉一片白亮。碧潭邊是一片巨石,高聳兀立,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女子,一身白色棉袍,青色腰帶,烏髮如墨,眼眸似水,烏黑的長髮垂在腰間,遠遠望去,好似夜中仙子一般,清麗脫俗。
楚離輕袍緩帶,遠遠的站在高極腰身的百草之間,仰着頭,看着抱膝坐在巨石上的白衣女子,神情落寞,一絲悲涼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輕輕的飄散而出。順着女子仰起的頭,他的視線投射在那巍峨陡峭的山崖上,眼神寧靜且悠遠,讓人看不清楚那裡面的波濤。
不知過了多久,夜裡的風漸大,楚離緩緩的走到青夏身邊,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以青夏的警覺,自然早就看到他來了,只是不知爲何,直到這一刻才輕聲說道:“你這個時候隨便出來走動,若是被人看見,很危險的。”
楚離也不回答,只是沉聲說道:“夜裡風涼,跟我回去吧。”
“恩,”青夏點了點頭,剛想爬起身來,誰知坐的久了,腳下一麻,險些從巨石上掉了下去。楚離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卻見她的鞋子都已經溼透,水跡蔓延到她的小腿上,裙子的下襬也是汪漉漉的。男子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然後背過身子,從後面伸出雙手,沉聲說道:“上來。”
青夏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也不說話,只是用手對着坐麻了的小腿狠狠的錘了兩下,然後一下跳到地上,微微一踉蹌就站穩,踢了踢腿,就準備自己走回去。
誰知剛邁出步子,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回來。楚離面色深沉,眼神漆黑如墨,眉頭緊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你就那麼不想和我扯上關係嗎?”
青夏一愣,眉梢輕挑,搖頭說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轉牙就想離去。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和他雙宿雙棲嗎?”楚離猛然上前一步,厲聲說道。
青夏眼神銳利,臉現怒容,沉聲說道:“楚離,你不要胡攪蠻纏,我現在不想和你打架。”
“莊青夏!”楚離突然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肩膀,雙眼好似噴火一般的說道:“我已經不介意你心心念唸的想着他,我已經不介意你睡夢中喊着他的名字,我已經不介意你過去的所作所爲。我已經什麼都不介意了,我甚至清楚的知道只要逃出生天你定會視我爲仇敵的另投懷抱,可是可不可以,在面對我的時候,在看不見他的時候,你的眼睛可以只看着我,而不是呆呆的仰着頭看着上面!”
青夏面無表情的看着狂亂的男人,一絲痛楚緩緩的自心底升起,像是風暴一般的將她的心片片凌遲。
楚離,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可是爲什麼,在我決定留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殘忍的將我推開,如今在我改變心意的時候,你又要屢次爭取的想將我搶回去,那些來自於你的犯罪感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讓我夜不能寐,無法安睡,將我推到這樣一個兩難的深淵中的,究竟是無道的命運,還是你的任性和自私?
女子的眼神清厲如雪,帶着巨大的沉着和堅定,她伸出手去,決絕的一根一根的扳開楚離的手指,終於,在他漆黑的眼神中緩緩的退後一步。
“回去小心點,不要被人發現。”
搖動的百草之中,身形單薄的女子一身白衣,長髮披散,緩緩的行走在齊腰的草叢之中,漸漸的隱沒了身影。
淒涼的夜風之中,輕袍緩帶的年輕男子久久的站立着,一時之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父皇下達了讓他去東齊爲質的命令,隨行的宮女嬤嬤全都偷偷大哭,後悔跟着他這個沒用的主子,他的母親,領着他年幼的弟弟,看也沒看他一眼的迤邐走過金碧輝煌的宮廷,像是一張色彩明豔的彩畫。
他現在還很年輕,還不到二十五歲,可是爲什麼此刻站在這裡,他卻突然覺得自已已經那麼老了。他的一生都在苦苦的與天掙命,可是到頭來,卻連自已真正想要什麼都不清楚。
當初在雲翔大殿上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再一次迴盪在耳邊,他說過,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和南楚的萬里江山相提並論。那個時侯,他是多麼的堅定啊,巍峨的江山畫卷橫在他的心頭,浩瀚的掃蕩六和四野,讓他的信念堅若磐石一般,不會轉移。
可是現在,他突然後悔了。
原來所謂的霸業宏圖,江山萬里,卻都抵不過她的一個溫暖的微笑。
青夏,你知道嗎,我登上大寶,俯視六和的時候,心裡面,卻是空的。
孤月凋零,百蟲悄鳴,楚離嘴角淡淡而笑,我已經泥足深陷,又要如何脫身?剛走出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淵青的身影就閃了過來,青夏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向後望去,沒見楚離的身影,才其鬆了一口氣,淡笑着迎上前去,說道:“祝領事,這麼急,有什麼事嗎?”
祝淵青見到青夏,面色才稍稍緩和,笑着說道:“鳳鳴宮裡有宴,就差姑娘一個人了,我是聽小蝶說姑娘在天一峽,這纔過來找找。”
“哦,”青夏連忙點頭,生怕待會楚離回來會不小心碰上,說道:“那我們快過去吧。”
分花拂柳,穿林過河,便是氣度巍峨的鳳鳴宮。隱隱聽見絲竹之聲,綿綿繚繞,不絕於耳,幾名蓬萊少女見了祝淵青,連忙趕上前來,面泛紅雲,低頭行禮道:“祝大哥,小姐和諸位長老都在宮內,就等着你們了。”
祝淵青笑着答應,方纔大步帶着青夏向上走去。
碧玉臺階迂迴而上,大門兩側的瑪瑙宮燈上鑲嵌着夜明珠,光彩璀璨,盛光撩人。
大門推開,青夏眼前一亮,只見寬闊的大廳上,光影閃爍,人頭涌涌,華麗的錦繡地毯,富麗堂皇,華服貴人分作兩側,杯盞相交,笑語彥彥,絲竹聲起,數十名盛裝女子綵帶飄飄,水袖盈盈,蟀腰肥臀,衣媚曼舞。好一派歌舞昇平的好景緻。
殿內所坐,無不是蓬萊谷內的實權人物,見到青夏進來,無不站起身來份紛行禮。青夏點頭含笑招呼,被祝淵青一路指引,挨着林暮白而坐,在她們的下首,楊楓正襟危坐,見到青夏,和煦一笑,他身側的碧衣少女烈雲髻也是笑語彥彥,竟然還咧開嘴角跟青夏打了個招呼。
青夏微微吃了一驚,不過這妖女行事向來顛三倒四,從不按理出牌,也沒放在心裡。剛一坐定,林暮自就趴在她耳邊呱噪的說道:“陛下也不見了,你也不在,我還以爲你們兩個不管我愉偷跑了。”
青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搭腔。略一擡頭,卻見譚小姐坐在主位上,一身淡紫色羅衫,上繡青綠彩蝶,更加顯得超凡脫俗,嫺靜素雅,只是一張臉孔略顯蒼白,兩眼微紅,顯然這一日並不好過。
看到青夏的眼神,譚小姐淡淡一笑,眼神微微閃爍猶疑,卻並沒有和她搭話。
青夏知道她此刻對自已心虛矛盾,即知道是自已爲她解了圍,還有些怨恨自己害了她的心上人,兼且知道楚離就在島上,對青夏所說的話自然就有所懷疑。當下也不上前搭腔,只是端起一杯水酒,仰頭就灌了下去。
那酒激烈,熱辣辣的刀子一般滾過嗓子,青夏心緒翻涌,眼前不斷浮現出白日裡祝小蝶那一隻滿身鮮血的小鳥,只覺一顆心好似被針扎一般,疼痛難忍,呼吸不暢,可是轉念之間,楚離孤身站在齊腰百草中的樣子又浮現而出,像是兩隻巨輪一般,左右拉扯着她不斷搖擺的心。
案上的珍饈佳餚都失去了光澤和誘惑,青夏只是一杯一杯的飲着水酒,一會的功大,頭就開始發暈。一輪又一輪的長老先生上前來敬酒,林暮白無奈,頻頻起身,爲青夏抵招,不出片刻,就也是眼神迷醉,暈乎乎的趴在案上。
楊楓當然知道青夏在借酒消愁,嘆息的起身,杯來即擋。烈雲髻冷冷的坐在一旁,一張小臉漸漸失去了笑意,嘴角譏諷的看着楊楓,心底卻是滿滿的苦澀。大眼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夏,突然冷笑一聲,眼內鋒芒畢現。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聲叫道:“蓬萊女賢木十煙小姐到!”
絲竹頓止,花枝招展的舞女也齊齊退到一側,衆人齊齊起身,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也隨之起立,剛拉起一旁醉的不成樣子的林暮白,一名一身黑色長袍,赤足雪膚的女子就緩緩走進大殿。
這女子的長相併不如何出衆,膚色奇白,眼窩深陷,面容消瘦,更顯得一雙大眼又黑又亮,柳眉細挑,雪白的脖頸高高的挺着,但是這些並不是分出色的五官和在一起,卻顯得此女子擁有脫俗的氣質。這不是像譚小姐那種外貌所能表現出的嫺靜溫婉,而是一種由內向外的知性,祝淵青就坐在青夏身後,連忙上前介紹着說道:“這是我們蓬萊這一代的智者,居住在內谷的天機閣裡,莊姑娘還沒有見過。”
青夏聞言一驚,早就聽祝淵青說過蓬萊歷代的智者,只是沒想到這一代竟然會是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子。
蓬萊傳承千百年,向來以機械機括學爲尊,是以每過十年,就要舉辦論術大會,召集谷中智慧長者,就近十年內困擾的難題進行集體答瓣。勝出者,就是這一代的智者,成爲蓬萊智慧巔峰的象徵,極受尊崇。青夏聽說上一次的論術大會已經過去了六年,而這個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那麼六年前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她那個年紀就能在蓬萊一衆學識淵博的長者之中脫穎而出,實在不是天賦驚人。
連忙拱手說道:“久聞木姑娘大名,想不到離去之前還能見到姑娘真顏,真是三生有幸。”
木十煙淡淡笑道:“我已經兩年沒出過內谷了,昨晚聽清叔說起莊姑娘驚人的見識,實在忍不住想出來討教一二。姑娘離谷還有幾日,明天可否抽出時間,到天機閣來,讓我有機會聆聽姑娘高論呢?”
這種請求哪能拒絕,青夏點頭答應。女子開心一笑,只見她年紀不大,眼角卻細紋叢生,青夏知道這是用腦過度的原因,想起這蓬萊谷中衆多匪夷所思的發明都是出自這麼一個柔弱女子的腦袋,不由得心生敬仰。
就在這時,林暮白突然乾嘔一聲,身軀猛地就向前倒去,木十煙一介柔弱女子,哪裡推得動這個醉鬼,嘭的一聲,就被林暮白狠狠的壓在身下,林暮白腳絆在小几上,整張臉趴在木十煙的胸口上仍不自知,竟然還扁了扁嘴,呼呼大睡了起來。
衆人大驚,大聲呼喝着將林暮白拖了起來,木十煙俏臉通紅,極爲狼狽,木先生面色陰沉,因爲這蓬萊女賢不但代表着蓬萊的智慧臉面,更是他的女兒,若不是忌憚青夏的身份,可能早就掀案而起了。
青夏連忙賠禮道歉,木十煙見林暮白醉的那個樣子,也沒有追究,只是擺了擺手,就彈壓下衆人的怒火,向着上首的譚小姐走去。
譚小姐見木十煙到來,連忙站起身來,讓出一個位置。木十煙笑着和她打了個招呼,就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譚小姐,木姑娘,林大人酒醉之下失態,還請兩位海涵。”
譚小姐神情微微有些尷尬的說道:“林大人連日來奔波勞碌,太是辛苦,還是扶他下去休息吧。”
青夏看着兩個下人將林暮白扶了下去,微微嘆了口氣,沒有了林暮白招酒,雖然有楊楓照顧着,但是青夏還是多喝了幾杯。待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頭暈眼花,渾身發軟。
房中有楚離在,自然不能隨便讓下人進去。楊楓扶着青夏走進房裡,將她放在牀上,脫下鞋子,拉過被子蓋上,然後頗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坐在書案旁的楚離一眼,無奈下,還是退了出去。
這是青夏一生之中,頭一次這樣放縱自已醉酒,太多的苦悶像是巨大的深淵一般,將她緊緊的埋葬其中,兩股巨大的力量幾乎將她整個人撕成兩半。那些猶疑、不安、難捨、焦慮、彷徨,像是一場狂猛的龍捲風暴,將他們三人捲入其中,讓她分不清楚自已到底該沿着哪一條路走下去。
她不該是這樣的,曾經的她,殺伐決斷,該笑殺人,從不會皺半下眉頭。從前的地,妖魅入骨,手腕高明,她的智慧、身手、頭腦、相貌、身體,無一不可爲國家爲任務無償奉獻。可是現在她卻彷徨猶豫,思慮不寧,徘徊在兩個男人之間,遊走不定,這不應該是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儘管喝了那麼多的酒,青夏的臉卻越發蒼白了起來,酒醉中的女子緊緊的皺起眉頭,身軀縮成小小的一團,面露痛苦之色,像是一隻小獸一樣緊緊的抓住了被子的一角,輕輕的嗚咽了一聲。
楚離站在牀前,看着青夏緊緊皺起的眉頭,一雙劍眉也隨之緊鎖了起來。她那麼蒼白,那麼瘦弱,單簿的好似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走。可是誰又知道,隱藏在這具孱弱的皮囊下的,是怎樣一個堅強執着的靈瑰。她一直跌宕不安的生活着,終日遊走在生死的邊緣,心狠手辣的手起刀落下,卻是一顆最爲柔軟溫柔的心。俊朗的男人雙眼漸漸的眯起,如果,你可以稍微軟弱那麼一點,如果你可以不要那麼聰明,或者,你乾脆狠心一些,也許今天兩人需要面對的,就會是截然相反的一個局面。
他緩緩的坐在牀上,扶起青夏的身體,手指劃過她清麗的眉眼,倔強的嘴脣,高挺的鼻樑,像是觸碰一個夢幻中的精靈一般,生怕會驚醒她。
青夏,你知道嗎?多少個日夜,你就這樣睡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卻從來不敢伸手去觸碰你,我不怕你會罵我,不怕你會跟我打架,我只怕你那種厭惡的眼神,就像當日北營之中的那一晚一樣,你渾身鮮血的大罵我是個魔鬼。
青夏,我不是魔鬼,我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只是太害怕被人踩在腳底的恥辱,太害怕沒有希望的黑暗,太害怕不見天日的痛苦。那些被人當做狗一樣怒罵鞭笞的日子,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們是怎樣騎在我的頭上,忘不了他們用骯髒的鞋底子踩在我的臉上,忘不了那些散發着惡臭的口水,忘不了自己那諂媚噁心的臉扎,忘不了那些死去的隨從們絕望仇恨的眼睛。青夏,我一直以爲自已的心在那時就已經死了,可是現在我知道,它還是活着的。
懷裡的女子嗚咽一聲,一滴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流了下來,然後,便是肆無忌憚的淚眼滂沱。
楚離心頭一緊,緩緩的收緊手臂,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
也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只有在這樣酒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你纔會允許自己在我面前軟弱的流淚。
青夏,我知道你的痛苦和你的爲難,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一切都會結束。
冰涼的吻緩緩印在青夏光潔的額頭上,冷冽的氣息中,卻有這樣那樣霸道的誓言。命運的輪軸在天空中咯吱轉動,上古的風,吹拂在狹小的臥房之內,掀起兩人翻飛的衣角。星圖上的軌跡是那麼的詭異莫測,命運永遠也不會以人的意志來強加轉折,那些不知道什麼時侯就會捲來的風暴豪雨,在遙遠的盡頭等候着,隨時都準備打過來,用兇悍的浪頭席捲過這天地間的一切秩序。
二更的更鼓剛一敲過,牀上的女子突然嬌軀一動,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楚離坐在牀頭,忽見青夏面頰潮紅,呼吸急促,還當她酒勁終於上來,連忙到書案前倒了一杯茶,扶起青夏的頭,就想餵給她。
誰知剛一扶起青夏的身體,突然一股清幽冷香猛地鑽進鼻息,楚離眉頭一皺,就見青夏雙手登時環住了他的脖頸,兩片花瓣般柔軟的嘴脣覆蓋在他的嘴上,溫柔溼潤,氣吐如蘭,耳畔細語低沉,如泣如訴。楚離大吃一驚,連忙掙脫開來,低頭望下,只見青夏衣衫半解,酥胸如雪,長髮散落,依稀可見渾圓雪丘急速起伏,桃紅色的乳峰微微顫抖,軟玉溫香,春色無邊,正雙眼迷離的看着自己,眼波如水,迷濛一片。
楚離眉頭緊鎖,心跳加劇,卻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剛想要仔細看看出了什麼狀況,突然只見青夏展開雙臂,將他緊緊的抱住,口中呻吟一聲,眉梢輕蹙,竟似十分痛苦的模樣。
“青夏,”楚離額角冒汗,周身血脈沸騰,苦忍的十分難耐,伸手推向青夏的肩膀,啞着嗓子沉聲說道:“你怎麼了?”
匆忙之間,青夏突然半跪而起,楚離手指無意間掃過青夏的乳尖,青夏登時俏臉紅暈,嘴脣輕啓,發出一聲纏綿低沉的呻吟,嬌喘吁吁聲中,眼波迷離,如春水般急速盪漾,纖腰曲挺,一把抱住楚離的腰,揮手扯開長袍,如花櫻脣就印在楚離的胸膛之上,纖細的手指在他健碩的胸肌上摸索輕劃,常起肌膚的一陣戰慄。
嘭的一聲,楚離被青夏一把拉扯到牀上,重重的壓在了她柔軟的嬌軀之上,幽香撲面,溼潤的兩瓣櫻脣已經貼上他的嘴脣,氣吐如蘭,丁香輾轉,那火熱柔軟的香脣,像是火苗一般將他的欲塑瞬間點燃,如熊熊火焰般,肆虐全身,伴隨着那昂揚的情慾一把將青夏緊緊抱住,猛烈的回吻而去。
身下女子嗯嚀一聲,一雙修長雪白的玉腿懶洋洋的纏上楚離的腰腹,像八爪章魚一般,將他緊緊的纏住。
天旋地轉,瓊漿暗度,青夏的雙手急迫的伸進楚離的衣衫之中,在他健碩俊美的身體上流連徘徊,美妙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輕輕的抓在他的背上,像是小蛇一般,細細的摩挲着的豐滿雪白的乳丘在他的胸膛擠壓下顫抖着,滑膩的肌膚滾燙一片,就連雪白的大腿都染上了一層潮紅,青夏眼波迷離,眉頭輕蹙,輕輕的咬住他的嘴脣,嬌小玲瓏的身體在他的撫摸下戰慄的輕顫着。
楚離體內的火山終士噴薄而出,喉間驀然發出一聲狂暴的喘息,腦中嗡嗡作響,慾火焚身,沸騰的清火炙熱入岩漿噴發,當下長臂舒展,將她緊緊的摟住,向着她雪白的脖頸就吻了下去。
青夏嚶嚀一聲,好似倦鳥投林一般,整個身體都貼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十指交纏於他濃密的黑髮之中,身軀下沉,柔嫩的舌尖輕輕的舔舐在楚離的胸膛上,在他的胸前一路徘徊,楚離小腹處登時竄起熊熊烈火,可是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卻猛地襲上頭腦,以青夏的個性,怎麼會這般對自已?就算她酒後亂性,也不該這樣徹底,難道是中了什麼毒嗎?
這般想着,頓時驚起一身冷汗,剛將她推開想要查看究竟,忽聽青夏發出一聲哭泣似的呻吟,起身就糾纏了上來。
“青夏,”楚離聲音沙啞,以絕佳的意志力擡起頭來,捧住她的頭,沉聲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嗯……”青夏模糊的答應一聲,香脣暗送,登時將楚離下面的話給堵了回去。舌尖掃過楚離的脣齒,麻癢難當,聽着青夏低低的呢喃聲,更是令楚離神智迷醉,好不容易掙脫開來,楚離雙眼又黑又沉,聲音沙啞的說道:“青夏,我是楚離。”
青夏眼波迷醉,霎氣盈盈,似乎在責怪他還不與她合體歡好一般,幽怨的看着他,一雙眼睛幾乎要滴出水來。至此楚離可以斷定她定是在宴上着了誰的道,中了春藥,一絲狂猛的怒氣陡然升騰而起。暗道好在她及時回房,遇到了自己,若是被別人鑽了空子,該如何是好?
眼見青夏衣衫半裸,嬌媚誘人的模樣,楚離只感覺自已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可是若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從了自已,明日醒來,又會怎樣看待自已呢?想到這裡,突然一咬牙,拾起滿牀大被,一把將青夏層層包裹起來,抱在懷裡。
青夏被他緊緊包住,不斷掙扎,臉上紅暈升騰,顯然十分痛苦。
楚離打開房門,抱起青夏就向東急速奔去。
一處碧綠的水潭掩蓋在半人多高的草叢裡,楚離緩緩的展開棉被,只見青夏白衣勝雪,膚如凝脂,清麗脫俗的臉頰上,眼若璀璨星子,眉若柳絲攏煙,正靜靜的望着他,夜風冰涼,似乎也唉醒了她的神智,青夏眉頭緊皺,臉頰通紅,輕輕咬着嘴角,似乎連伸手穿好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
楚離將她緩緩的抱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沉聲說道:“不用害怕,沒事的。”說着,就將她整個身體浸到了潭水之中。
夜色清冷,潭水也散發着一陣冰冷的氣息,青夏不禁渾身一抖,可是楚離剛剛放手,她登時就渾身無力的軟倒在水裡,不見了蹤影。
楚離大駭,嘭的一聲跳進水池之中,驚慌失措的四下打撈,纔在池底將青夏半抱了起來。
這水池不過齊腰深,可是青夏此刻連坐都坐不住,楚離無奈,只得抱着她,站在水潭之中,靜靜的讓冰冷的水退去她身上的春藥。
青夏本就穿着睡衣,薄紗羅衫,此刻被水一泡,更是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半掩不掩,曲線畢露。
青夏渾身虛弱,幾乎沒有力氣說話,可是神智卻清明瞭起來。夜風徐徐而吹,百草拂動,蟲鳴鳥叫,冷月如霜,碧綠的水潭之中,青夏靠在楚離的胸膛上,一雙柔姓的小手緊緊的攀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有力的雙手抱在自已的腰間背後,呼吸淺淺,夜風吹拂在兩人的長髮之上,半溼的長髮輕輕飄散,凌亂交纏,好似千萬蝶翼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連身子都已經麻木了,青夏終於可以沙啞着嗓子說道:“楚離,我好了。”
楚離一愕,點了點頭,將她抱上岸上,仍舊放在棉被裡。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見楚離還想用棉被將自已包起,連忙出聲阻止道。
楚離也不說話,只是用目光上下在青夏幾乎全裸的溼衣服上一掃,答案不言而明。青夏臉頰頓時變得通紅,任由楚離將她層層包裹而起,抱在懷裡,向着鳳鳴宮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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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谷與世隔絕,環塊清幽,到處都是奇花異石,夜裡涼風吹來,帶着淡淡的花草香氣,四下裡花樹搖曳,直如仙境一般。
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畿微挑眉,從下方看着楚離棱角分明的臉孔,想起兩人之前的尷尬,臉色不禁潮紅一片。
眼看就要回到寢房,卻忽聽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突然從內谷響起,瞬時間,鳴鑼聲響徹天際,無數飛鳥尖聲名叫,振翅高飛,撲朔間灑下漫天毛羽。青夏一驚,連忙拉扯着楚離的衣衫,說道:“好像出事了。”
楚離眉頭一皺,將青夏放了下來,這一路不遠不近但是卻讓青夏的衣服已經半乾,雖然只穿着棉袍有些不妥,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的暴露了。
“去看看。”
青夏點了點頭,忽見一名蓬萊男子從遠處奔跑而來,青夏從後面閃身而上,一個手刀就將他劈昏在地,幾下利落的脫下他的衣袍,遞給楚離說道:“快穿上。”
又如法炮製了一個倒黴鬼,兩人換好衣衫,跟着混亂的人羣,就向着前方跑去,只見熊熊火光竟從天機閣的方向傳來,四周人聲鼎沸,喧譁嘈雜。青夏和楚離對視一眼,隱藏在人羣之中。
無數人聚集在天機閣門口,仰頭觀望,只見熊熊火光從裡面傳了出來,衆蓬萊百姓提水端盆,不斷的向着着火的屋子潑水,木先生等人組織蓬萊的壯丁子弟,正在拼命的撞着大門,砰砰聲不絕於耳。
“站着幹什麼?滅火啊!”一名年輕的蓬萊弟子看到青夏和楚離穿着蓬萊服飾,夜色迷濛之下竟把他們當成了蓬萊人。
青夏和楚離點了點頭,也找了個水桶,跟着衆人汲水回來滅火。
這時,急聽嘭的一聲巨響,煙火瀰漫之下,沉重的玄鐵重門突然轟的一聲倒塌了下去,滾滾濃煙嗆得衆人大聲咳嗽,木先生揮舞着袖子,然後就招呼衆人進去救人。
青夏和楚離跟在人羣之後,閃身就進入了蓬萊聖地——天機閣。
到處都走滾滾濃煙,青夏皺緊眉頭,沉目望去,只見到處都是狼藉一片,書架櫃子全都倒在地上,遍地都是廝打過的痕跡,青夏眉頭越皺越緊,楚離也感覺到事情不同尋常,不由自主的去拉住青夏的手,安慰的緊握了一下。
青夏微微一愕,腦海中登時浮現出自己意亂情迷下和他糾纏在一起的媚態,臉頰一紅,就縮回了手。
能暗算她,並且能靠近她在不知不覺中下毒的人,除了蓬萊的人,就只有那個詭異難測的七樹妖女烈雲髻。青夏雖然身手矯健,殺人技術高明,但是和這樣神鬼莫測的妖女比起來還是略處下風,不知道什麼就會着了她的道。
心下怒火熊熊升起,暗道眼前危機一過,定要回頭去找她算帳。
這種啞巴虧,她003是不會隨便的就嚥下去的!
“啊!”一聲尖叫突然響起,打斷了青夏的思慮,她猛地擡起頭來,向着發聲處看去。只見木先生突然瞪大了眼睛,滿是皺紋的老臉猙獰顫抖,突然大哭一聲,猛的向前跑去。順着她的身影,青夏轉頭望去,卻頓時間如遭雷擊,臉色蒼白,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只見一名赤裸女子軟綿綿的倒在地上,雪白的胴體上佈滿了青紫血淤,下體血跡斑斑,臉孔蒼白若紙,一雙眼睛驚恐着圓瞪着,憤怒悲苦,淚珠猶在,絕望慘痛,竟赫然是幾個時辰前纔剛剛見過面的蓬萊女賢木十煙。
只見木先生慘呼一聲,登時奔進仍在燃燒的內殿,一把扶起木十煙的身體,只覺觸手冰涼,竟然早已氣絕多時!
巨大的慘哭聲登時響起,木先生老淚縱橫,聲音淒厲,好似冤魂夜哭。
“嗯……”
一聲低吟突然響起,衆人連忙向內室看去,只見一片狼藉凌亂的大牀上,一名男子正躺在上面,衣衫垂地,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條褲子,長髮散落,看不清楚臉面。
木先生頓時像是被點了火的炮仗一樣,猛地從地上跳起身來,向着大牀就跑了過去。
衆人害怕他有閃失,也是齊齊跟上。
只聽轟隆一聲,巨大的廊柱猛地砸了下來,登時橫在大牀前,險些砸在木先生的頭頂。幾名蓬萊弟子閃身跳了過去,一把抓起那名仍在呼呼大睡的男子,砰然扔在地上。
“奸賊!”木先生目赤欲裂,面色通紅,突然一腳踢在男子的身上,大聲喝道。
男子趴在地上,似乎這才幽幽轉醒,緩緩的搖了搖腦袋,然後慢慢的爬了起來,轉過身來,一雙眼睛疑惑的在衆人身上掃去,待看到青夏的時候,突然的大叫道:“啊?你怎麼在這?”
轉眼又看到一屋子的人全都虎視眈眈的看着自己,男子一驚,清俊的臉孔一陣疑惑,疑聲問道,“三更半夜,諸位不去睡覺,爲什麼都聚集在在下的房裡?不知所爲何事?”
“淫賊!”木先生突然一把撥出一名蓬萊弟子腰間的長劍,向着地上那名男子猛地的斬了下來,厲聲喝道:“我要殺了你爲我女兒報仇!”
轟然一聲鈍響,青夏匕首寒芒一閃,一把挑飛了木先生的長劍,沉聲說道:“老先生,不要衝動,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閉嘴!”木先生土喝一聲,又衝上前來。
“青夏!怎麼回事啊?”
青夏一刀駕開長劍,護着男子猛然退出人羣,站在角落裡,回過頭去,厲聲叫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林暮白,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解釋,不說他們,就連我也不會放過你!”
勁風鼓舞,熱浪滔天,樑上的橫樑突然咔嚓一聲脆響,向着下面轟隆砸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鑼鼓震天的呼喊聲,那聲音猶如海浪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最後山呼海嘯的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只聽無數人齊聲發喊道:“南楚大皇來啦!南楚人殺進來啦!”
青夏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的和人羣中的楚離對視一眼,鋪天蓋地的驚恐席捲而來,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晚,火浪滔天洶涌,危機一波又一波的狂悍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