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蒼茫的天地一片蕭索,大雪紛飛,萬里無垠。

一身雪白長裘的男子站在白地之上,面色雖然略顯蒼白,但雙眸若星,劍眉入鬢,臉若冠玉,鼻樑高挺,一身極北淵的雪狐長貂,更加襯得他風神玉郎,衣帶當風,滿滿都是掩飾不住的飄然出塵、倜儻俊逸的味道。

在他的對面,是一名身穿黑色墨貂的高大男子,男子墨發如絲,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空氣中閃動着熠熠生輝的顏色,劍眉星目,背脊挺拔,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巨大的王者之氣。

在他們各自的身後,相隔數百步的地方,是黑壓壓的千軍萬馬,兩軍沉寂劍陣,一聲不吭。

冷冽的風,從兩人中間穿過,白衣男子嘴角淡笑,眼神閒淡,所有的想法全都滴水不漏的隱藏在雙眸之中,讓人看不出他的半點想法。突然,一隻雪候鳥驀然展開巨大的翅膀,從巍峨的蒼穹上掠過,撲朔朔的向着遠方飛去。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陛下盛情,但是還清就送到這裡吧。”醇厚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就像是早春桑葉一般,沙啞好聽。

楚離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炎字營中心護衛的一輛華麗車馬,眼鋒一閃,方纔轉過頭來,直視對面男子的眼眸,沉聲說道:“寡人會讓她跟你走,並不代表將她讓給你。”

秦之炎清淡一笑道:“本王心知肚明,南楚大皇又怎麼是輕言放棄的人物,該如何做,本王心裡有數。”

楚離冷笑一聲,沉聲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寡人必定前往咸陽,將她帶走。”

秦之炎嘴角一牽,淡淡說道:“那也要看陛下有沒有這個本事。”

“怎麼?宣王認爲寡人不配嗎?”楚離微微挑眉,聲音低沉地問道。

秦之炎朗笑一聲,朗聲說道:“楚皇若是不配,又有誰人才夠資格?這天下間的王侯英雄之中,本王最爲欣賞的人,就是楚皇陛下,這個世上若是沒有你,人生真的會失去很多樂趣。”

楚離哈哈一笑,冷然說道:“多謝宣王如此擡舉,只可惜這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萬物只應有一個共主,能擁有她的也只有一個人,無論國仇私怨,你我註定一生爲敵,無法爲友,有如日月,不共戴天。”

秦之炎拊掌笑道:“楚皇快人快語,果然大丈夫本色。只是當日白鹿原上她在你手中,你尚且留不住她,再過半年之後,你認爲你還有什麼籌碼從我身邊將她帶走?”

楚離冷哼一聲,沉聲道:“寡人的決心,就是籌碼。”

秦之炎大笑說道:“難爲楚皇陛下這樣有信心,既然如此,本王就和陛下做一個君子協定,以一年爲期,若是陛下不能讓依瑪兒心甘情願的跟你離開,就要黯然離場,終你一生不得糾纏。”

“好!”楚離厲喝一聲,沉聲說道:“若是寡人贏了,又待如何?”

“我絕不會強迫依瑪兒做她不願做之事。若是陛下贏了,本王就以依瑪兒兄長的名義,大紅喜轎一路送往南楚,並以天目山以南作爲新娘的陪嫁全都送給你。”

楚離朗聲大笑道:“若是你贏了,衛水以北就是宣王他朝登上帝位的賀禮!”

兩名男子對視一眼,相視大笑,聲音激盪雲霄,豪邁萬千。

“告辭!”楚離沉聲說道,轉身就回到了南楚大軍之中,翻身跳上烏馬脊背。背脊筆直,眼神凌厲如同冰雪,雙目死死的望着那萬軍之中的華麗馬車,眼內波濤洶涌,激盪翻滾。終於暮然回過頭去,調轉馬頭,厲喝一聲,帶着翻卷的白雪和大批楚軍,向着南方呼嘯而去。

秦之炎長身玉立,眼眸幽深,長風掃過他的身體,吹拂在他雪白的長裘之上,漫天白雪飄灑,將那些腳印全部覆蓋在白雪之下。

“宣王殿下”,一聲清冽的聲音,在耳旁恭敬的響起,秦之炎緩緩轉過頭去。只見紫袍男子長髮披散,落拓不羈的站在草原之上,拱手說道:“我就送到這裡了,還請殿下好好照顧主人。”

秦之炎點了點頭,淡笑說道:“祝領事請放心,依瑪兒傷勢太重,不能耽擱,尋找楊楓和烈雲髻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祝淵青點頭答應,帶着一衆蓬萊弟子,轉身騎上北秦的戰馬,向着白鹿原的方向奔去。

一隻竹傘突然遮在秦之炎的頭上,擋去了大片的風雪,灰裘女子眉眼冰冷,面沉如水,不動聲色地說道:“殿下,該啓程了。”

秦之炎點了點頭,緩緩地走到馬車旁,向裡望了一眼,也沒上車,翻身跳上戰馬,帶着大隊浩浩蕩蕩的向着大秦的方向走去。出了秋平山區,就是一馬平川的加棱平原,縱馬奔馳了五天,大秦和西川的邊塞城市西風城終於遙遙在望,遠遠的,背靠滄浪之山的西風城看起來別樣的宏偉壯觀。西川派來送秦軍出境的官員一路尾隨,終於在西風城外三十里處,和秦軍分手。

草原上就是這樣,遠遠的看到一棵樹,覺得很近,可是等你跑到的時候可能需要一天的時間。

早上就看到了西風城的雄偉城牆,可是卻直到晚上纔到達。火把通明的城門口,西風城城主蒙田洪澤帶着西風的大小官員,已經在風雪中侯了整日,見到炎字營的大旗,立時跪在地上,虔誠恭敬的迎接這位年紀輕輕但卻已是秦國軍部中流砥柱的秦宣王爺。

大秦建國一千二百餘年,中途幾次遭遇百姓叛亂,異族襲擊,諸侯分崩,氏族反叛,可是卻從沒有像近三百年來這般被異姓瓜分天下。如今天下四分,各藩國勢力割據,小國政權數不勝數,大多依附於四大帝國,互相牽制,表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暗涌不斷,爭權奪利、陰謀冷箭充溢在各個角落之中。百姓生活在動盪的亂世夾縫之中,苦不堪言。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北秦雖然退守大陸北方版圖,經濟物產不及東齊,土地肥沃不比南楚,戰馬更與西川相距甚遠,更是最直接抵擋匈奴刀鋒的國家,擁有綿長的北疆不穩定防線。但是就是這樣的苦寒之地、久戰之邦,反而訓練出了北秦最爲強大的騎兵。北秦遵照先祖遺志,重軍功,輕文試,戰士在沙場上只要誓死賣命,就會得到晉升的機會。是以北秦男兒成年之後,人人奮勇成軍,即便不能入朝爲官,也以在北疆抗擊過匈奴爲畢生榮耀。北疆大營將士保衛秦國多年,在國內擁有極高的聲望,這其中,又以秦之炎一手訓練而出的炎字營最爲著名。

作爲十四歲就在北疆禦敵,十年來從消極抵抗到主動出擊,將匈奴人打得狼狽逃竄手無還擊之力的皇室子弟,秦之炎在民間的聲望甚至高於秦王。在他的光芒之下,當朝太子更是如米粒之珠,毫不顯眼。縱觀整個大秦二十八個皇子之中,也只有二皇子秦之義能與之分庭抗禮。

白鹿原會獵其間,匈奴人趁秦之炎不在,屢次衝擊北疆大營,甚至毀掉了附近的一些小城鎮。在這個風雨飄搖人心惶惶的時候,秦之炎的回國,無疑等於爲秦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西風城比鄰西川,是秦國西部的最後一道屏障,也是當今世上最大的馬匹交易市場之一,富庶繁華,從不實行宵禁,此時此刻,正是西風城的熱鬧時刻。

車馬剛一踏進西風城的大門,裡面就山呼海喝的響起了秦之炎的王號。西風城的百姓雖然不用擔心北疆匈奴打倒西風來,但是前陣子秦之炎剛剛在白鹿原上剷除了白鹿堡,對於那些縱橫西部多年的傭兵強盜,西風的戰馬商戶早已恨得咬牙切齒,對於秦之炎感恩戴德下,再加上秦之炎在民間的聲望,自然場面浩大,聲勢驚人。

華麗的馬車中,蒼白的女子躺在層層錦被之中,馬車走的極爲穩妥,不顛不簸,腳爐裡燃着安神的茗香,兩名素衣乖巧的丫鬟跪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女子的一舉一動。只聽外面聲音嘈雜,清麗的女子眼簾微微一動,眉頭就輕輕的皺了起來。

“啊!姑娘要醒了。”一名青衣素顏的小丫鬟一喜,連忙對着另一名綠衣丫鬟說道:“快去通知殿下,就說姑娘要醒了。”

“現在?”綠衣丫鬟疑惑地說道:“還是先叫白石師父來看看吧,現在在路上,免得惹出亂子?”

“那好吧,你快去。”

一會的功夫,一名鬚髮花白眼珠淡黃的老者就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撥了一下女子的眼瞼,隨後又號脈診治,眉頭微蹙,搖着頭說道:“奇怪,真是奇怪。”

“師父,怎麼奇怪了?”綠衣丫鬟顯然十分活潑,語調清脆,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漆漆的望着老者,急忙問道。

白石巫醫皺着眉頭說道:“大鵬黃鳥是上古兇禽,多年居於地下,以毒蛇鼠蟻爲食,血黃而毒。這姑娘鑽到了黃鳥的肚子裡,五臟六腑中毒深重,即便是合我們八巫之力,也只能暫且保住她的性命。想必這天下間,除了被滅了門的西林家主西林羽和多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商丘傳人,就只有我們巫醫族的大長老能救治。可是現在看來,她體內的毒素不但沒有繼續侵蝕,反而有消退的跡象,真是奇哉怪也。”

青衣丫鬟眼睛一眨,笑着說道:“師父,想來是姑娘福大命大,這病慢慢自己就會好了。”

“孩子話。”白石巫醫說道:“她身上多處重傷,肋骨、手骨、腳骨多處折斷,頭部重傷,又中了劇毒,這樣的傷勢換個普通人可能早就死了。她現在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天大的運氣,此毒雖然暫時被壓制,但是還是要以後細細調養,輔以藥石,十年八年,纔有痊癒的可能。讓你們平時多讀書,就是不聽。”

兩個小丫頭對着白石巫醫一吐舌頭,笑嘻嘻的毫無半點懼怕之色。

白石巫醫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好好看着她,這一兩天之內,她有可能會醒來,一旦有異動,馬上通知我。”

說罷撩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當夜,西風城主在城主府設宴款待炎字營將士,秦之炎也有出席。席間,西風城有頭有臉的官員商戶有份出席的,全都想要一覽這位盛世戰神的絕世風采。各種奇珍異寶流水般的涌入西風行宮之中,秦之炎爲人溫和,進退有禮,既有皇家尊貴之氣,又無囂張跋扈之感,一時間賓主皆歡,四座歡騰,直到二更仍未有消退。

這時,秦之炎的貼身護衛連舟突然走進大殿,附在秦之炎耳邊耳語兩句。只見原本淡笑溫和的宣王殿下猛然色變,登時退席,嚇得西風城官商整夜未敢閤眼,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西風城是北秦的西方重城,十年前西川大皇雲涼燁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曾三次對北秦發動戰爭。當年北秦大皇秦子丞正值壯年,就在西風修了行宮,前線督戰,終於三次粉碎了西川的攻勢。西川也由此一蹶不振,再也無力挑起大戰,雲涼燁也是因此不得民心,後來才被親弟雲涼熙取而代之。

秦之炎帶着一衆親衛,風風火火的衝進了瑤笙大殿,猛地推開門,就見青夏一身雪白棉袍,素顏如畫,烏髮披散的坐在榻上,一口一口地喝着丫鬟手中的湯藥。

看到秦之炎進來,青夏虛弱一笑,輕聲說道:“宴席散了。”

秦之炎面色深沉,雙眼如海,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青夏,愣愣不語,青夏微微一呆,疑惑說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誰知秦之炎卻突然大步走上前來,一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青夏被他抱在懷中,聽着他在上方沉重的呼吸,一顆心漸漸放鬆了下來。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好聞的川貝藥香迴盪在她的鼻息處,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樣,青夏好像是掉進了大海之中,任溫暖的海水將她團團包圍,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她的手溫柔的拍着秦之炎的背,一遍一遍的輕聲說道:“我沒事了,我回來了。”

下人們全都識趣的退了出去,秦之炎溫和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子,充滿了暖融融的笑意,他端起几上的飯菜,一口一口的喂着青夏,開心的不能自抑。

青夏沒有說什麼,只是乖巧的將他送過來的東西全部吃掉。這一次重逢,她發現秦之炎似乎變了很多,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淡薄的、無慾無求的、美好的不真實的男子了。他的喜怒哀樂都是那樣明顯的擺在自己的面前,會因爲自己多吃一口飯而高興雀躍,也會爲自己的一個皺眉而緊張兮兮,雖然他仍舊是那般溫柔,但是如今的溫柔中,甚至帶着一絲小心的討好。她知道,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離別,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已經完全摧毀了這個男人冷藏了多年的感情,他此刻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隻玉器一般,隨時都害怕她會不小心的摔在地上打碎。

“依瑪兒”,吃飽喝足,秦之炎爲青夏蓋好被子,輕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楊楓,歐絲蘭雅既然沒死,想必他們也一定能吉人天相。蓬萊谷工藝精深,如今在祝淵青的帶領下,一定會將他們解救出來的?”

青夏點了點頭,笑着說道:“你放心,我不會不顧大局的跑回去自己找他的,我現在這個身體,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你身邊的好。”

秦之炎溫和一笑,道:“八巫大長老目前在皇宮裡爲父皇診治,只要我們回到咸陽,你的病就不足爲懼。”c手機看訪問a

青夏笑顏如花,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我們走後,你們有沒有將譚小姐救出來,他爲了楚箏背叛蓬萊,蓬萊人不會爲難她嗎?”

秦之炎說道:“譚小姐的母親是神女宮的大長老,在蓬萊谷極有地位,他們不敢拿譚小姐怎麼樣的。況且現在蓬萊是祝領事當家,祝領事宅心仁厚,處事坦蕩,想必不會爲難她一個弱女子。”

“那就好,譚小姐也算是個可憐之人,不諳世事,不懂人心狡詐,芳心暗投卻所託非人,已經夠慘了。”青夏柔柔嘆了一口氣,這時,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刺耳的拔門聲,青夏眉梢一挑,隨即眼睛一亮,說道:“是不是大黃啊?快放它進來。”

秦之炎走到門口,剛一將門打開,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獸登時就像一隻皮球一般的連滾帶爬的滾了進來,嘭的一聲撞在對面的牆上,直撞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兩隻又短又胖的小爪子不斷的揉着綠瑩瑩的眼睛,十分委屈的嗚咽着。

青夏見到它,開心地叫道:“大黃,過來。”

小獸聽到青夏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突然撒開四條小短腿,跑到青夏身邊,玩命的搖着尾巴,興奮的嗷嗷大叫。

伸手提溜起大黃肥嘟嘟的脖子,放在錦被上,青夏伸出修長的手指,點着它黑潦漆的小鼻子,說道:“據說你那天很仗義啊,爲了救我孤身搏鬥大黃鳥,神勇無匹,厲害啊!”

青夏少有這麼和氣的跟小獸交流感情,見主人誇它,大黃立馬一蹦三寸高,綠眼冒光,挺胸擡頭,張牙舞爪的比劃着,一幅天下大義,捨我其誰的囂張模樣。

秦之炎站在牀邊,淡淡而笑。

大黃正嗚嗚喳喳的比劃着它的肢體動作,突然看到秦之炎的臉孔,登時一愣,傻乎乎的從上到下的打量着秦之炎,綠瑩瑩的大眼睛翻來翻去,狐疑的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青夏,小小的鼻子,登時就皺了起來。

“對了,大黃還不認識你。”青夏笑着說道:“這是我在谷底收的小弟,忠心可靠,還很聰明。”

秦之炎見那小東西雪團一般,滑稽可愛,淡淡一笑,就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的腦袋。誰知只聽嗷的一聲,那小獸猛地跳了起來對着秦之炎的手掌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青夏驚呼一聲,一把搶過秦之炎的手,只見兩排牙印深深的印在他的虎口上,鮮紅色的血不斷的流了出來,青夏心底一痛,驚慌說道:“怎麼樣?它平時不咬人的,我們在谷底和它在一起生活很久,從來沒見它咬人,對不起,疼不疼?”

秦之炎目光微微一動,隨即笑了笑,說道:“皮肉之傷,不妨事的。”

“怎麼會不妨事?”青夏懼惱地說道:“很有可能得狂犬病,它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牙齒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你還是去八巫那裡瞧一下吧。”

“好。”秦之炎答應道。

“嗷嗷!”眼見青夏拉着秦之炎的手,小獸憤怒的上躥下跳,叫個沒完。

青夏低下頭去,怒聲說道:“都怪你,發什麼神經啊,再叫,把你扔回地壑去!我知道你聽得懂,少裝蒜!”

青夏橫眉怒目,氣勢驚人,小獸登時被嚇得軟了手腳,退到一旁,可是雙眼卻仍舊虎視眈眈的望着秦之炎。

“沒關係,”秦之炎說道:“大黃應該是認生,這種靈獸,都是認主的。”

青夏眼睛一翻,狠狠的瞪了大黃一眼,狠狠地說道:“我不就是主人嗎?還認什麼主?”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青夏的頭,說道:“傻瓜,我說的楚皇。”

青夏頓時啞口無言,想要說話,卻感覺嗓子似乎被人揪住了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依瑪兒,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要什麼就叫人,外間有伺候的丫鬈,我們休整兩日,大後天上京。”

青夏點了點頭,秦之炎就轉身走了出去。

不過是幾日不見,可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就那麼變了,青夏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已變了,還是秦之炎變了。有一些東西壓在他們的心上,讓他們誰都不願意提及,可是即便小心的避過,偶爾還是會不自覺的觸碰。

“嗚嗚……”雪白的小獸突然嗚咽着靠了過來,青夏低頭一看,只見大黃嘴裡叼着一件白毛的小皮衣,不斷的用嘴巴拱着青夏的手。

那是他們在地壑的雪原裡,爲大黃做的皮衣,後來的那段路程太過寒冷,即便是大黃也抵擋不住,青夏爲大黃做了這件小衣服,套在身上,像是一個小肉球一樣,十分可愛。

青夏抿了抿嘴,抱起了毛茸茸的小白獸,輕聲說道:“這裡很暖和了,用不上這個了,你現在穿着它,會被熱死的,扔掉吧。”

“嗚嗚?”大黃立馬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嗚嗚的仍舊將那件衣服推向青夏,青夏皺着眉頭餘過來一看,只見衣服的夾縫中,赫然正是一塊通體瑩白的暖玉,上面刻着八個秀麗小楷,上書道:羣峰翹楚,參商永離。

月夜冷寂,四下裡一片清輝。

第二日,青夏精神很好,正午的時候,被兩個小丫鬟擡出去曬太陽,青夏懶洋洋的渾身無力,披着大裘,坐在梅樹下,漫天梅花,落英繽紛,她捧着一隻小巧的手爐,昏昏沉沉的幾乎要睡過去。

突然一陣嘈雜聲傳了過來,青夏聽那聲音是從大門那邊傳來的,還當是下人,也沒出聲,想要繼續閉着眼睛假寐。可是這時,卻感覺身旁的小丫鬟青兒猛地充滿戒備的站起身來,她一驚,連忙睜開眼晴,正好撞進一雙明亮淡笑的眼晴裡去。

只見來人竟然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弱冠少年,寬袍大袖,眉眼如畫,衣衫飄香,吊兒郎當的模樣頗有些神似燕回。

青兒的聲音在一旁清脆的響起,小姑娘理直氣壯地說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不經通傳就闖進來,懂不懂規矩?”

青夏一看他的衣衫華靴,腰帶玉佩,就知道這少年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當下揮手阻止青兒繼續說話,有禮的一點頭,說道:“不知道這位公子有什麼事?請恕民女身體不便,不能起來行禮。”

三年多的歷練,青夏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剛小時空來到這地方的現代人了。她曾經身爲特工,自然明白什麼叫做入鄉隨俗,什麼叫做隨機應變。是以早就不再堅持着自已那一套人人平等的理論,人在這個世間,生來就是三六九等,所謂的人人平等,不過是自我安慰的一個謊話罷了。

那小公子得意洋洋的一甩象牙摺扇,大冷的天氣附庸風雅的笑了笑,說道:“我聽說三皇兄這次從白鹿原帶回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爲了她不惜忤逆父皇的諭旨,至北疆大營而不顧,還險些和南楚大軍開戰,就想來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哎,果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本王看來,卻是見面不如聞名了呢。”

一旁的青兒聽他自稱王爺卻嚇了個面色發白冷汗直流,青夏心裡早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當下也不怎樣驚訝,笑着說道:“是民女的不是,讓十七王爺失望了。”

“無妨。”小王爺豪爽的一甩摺扇,笑着說道:“你爹媽不能把你生成絕色,那是他們的原因,與你無關。得了,我人也看了,話也說了,這就走了。父皇要我駐守西部大營,真是忙的昏天黑地日理萬機,你不用送了,這裡我熟,再會。”

“十七王爺慢走。”青夏恭聲說道,目送着那小王爺風風火火的身影,一絲陰鬱緩緩的升上眉頭,看來現在,莊青夏這個名字,真的是很出名了。

“姑娘,”青兒這會才緩過來,小聲說道:“那個人,也是王爺嗎?”

“是啊,”青夏笑着說道:“青兒看着不像嗎?”

“恩,”小丫頭實在的點了點頭,說道:“真是不像,跟咱們家王爺簡直就是天地之別。”

青夏淡淡說道:“龍生九子,子子不月。如今秦王有二十八個兒子,十七個封了王,秦氏一脈,人丁興旺,香火繁盛,兄弟之間,性格也大不相同呢。”

青兒笑着說道:“難怪我們大秦昌盛,是四國中最厲害的,人丁興旺是好事啊。不像西川,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太子都不知道該立誰。”

青夏嘴角輕輕一撇,淡淡說道:“好事嗎?不見得吧。”

“恩?”小丫頭眉頭一皺,說道:“姑娘,你說什麼?”

青夏搖了搖頭,也不回答,沉聲說道:“青兒,擡我回去吧,晌午了,殿下要回來了,去叫白石巫醫他們準備好下午的藥。”

秦之炎上午去了西部大營視察軍容,又和當地軍部將領吃飯,到了傍晚纔回來。青夏囑咐人將藥熱了幾次,終於見他踏進了大殿的門檻。

青夏一身淡紫色長袍,靠在軟榻上,正在隨便翻看着一些山川地理圖制,見秦之炎回來,就放下了東西,扶着柱子站起身來,說道:“你回來了。”

秦之炎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讓她舒適的坐在椅子上,才也坐下,嘴角溫和一笑,說道:“一整天都做什麼了?”

“上午出去曬太陽,下午給你熱湯藥。”青夏老實地答道。

秦之炎眉梢微皺,沉聲說道:“這種事,交給下人就好,你何必勞神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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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夏笑着端起藥碗,遞到他的面前,說道:“你要是以後想我省事些,就早些回來,按時服藥。”

秦之炎搖頭一笑,拿起藥碗就喝了下去。

遞給他擦嘴的白絹,青夏淡淡說道:“我今天見到江華王爺了。”

秦之炎微微挑眉,“十七弟?”

“恩,”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他風風火火的跑過來,說要看一看能讓他三哥忤逆聖旨,至北疆百姓生死於不顧的紅顏禍水長的是怎樣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秦之炎聞言一笑,笑吟吟的同道:“然後呢?”

“然後他說,他很失望。”

“失望?”秦之炎的聲音不由礙提高了起來,眉梢揚起,看着青夏高聲問道。

“是啊,”青夏掩嘴而笑,“不過他說他不怪我,他說我長礙醜是我爹媽的問題,與我無關。”

“呵呵,”秦之炎搖頭輕笑,眉眼彎彎,帶着說不出的溫暖和俊朗,只聽他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依瑪兒,我真希望你的父母都是很醜的人,不要把你生的這樣靈秀,特別特別醜也沒關係,最好人人不忍目睹,那樣就不會有這麼多人來跟我搶了。”

青夏微微一愣,心底頓時一陣暖流涌過,佯作大怒的推在他的肩膀上,氣鼓鼓地說道:“秦之炎,你咒我!那你就買通南疆八巫給我毀容吧!”

秦之炎朗朗笑道:“那我如何下得去手。”

室內暖意融融,突然連舟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只聽男子沉聲說道:“殿下,十七王爺在大門外,說有禮物要送給殿下。”

秦之炎眉梢一挑,站起身來,一把打開房門,沉聲說道:“他又玩什麼花樣,什麼禮物?”

連舟踟躕地看了眼裡面的青夏,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十七王爺帶了二百名妙齡女子,說要送給殿下做填房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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