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飾不住脣角的笑意,“您既然能夠察覺到不適應,那肯定是可以看見一點點光芒,對不對?”
邱然和邱鼎天的心都糾結不已,紛紛走到邱夫人的面前,緊張地盯着她。
邱夫人心裡也是一片狂喜,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點了點頭說道:“對,我能看到些微的一點兒光亮,還有你手指間的紅色。妲”
“好,好,就這樣……您慢慢適應,我一點點打開我的手指頭。不要強迫自己去看什麼東西,只要不適應就馬上閉上眼睛哦……禾”
說着的同時,楚若已經悄悄將手鬆開,看着邱夫人微微睜開眼睛。
邱夫人眼前是半朦朧的影響,緊接着一點點凝聚,越來越清晰。
她的眼睛有些不適,立即閉上了眼睛,但還是欣喜地說道:“我好像看見你們了!”
“母親,母親!”邱然蹲在邱夫人面前,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說道,“那您看看我,您還認不認得我這個不孝的女兒?”
楚若一聽,也忍不住有些淚意了。
她輕咳一聲,鄭重地警戒道:“娘,您不能這樣哭泣,外祖母現在的眼睛還沒有大好,需要適應一段時間,尤其是不能流眼淚,以免因爲細菌感染而引起眼睛的不適和炎症,這樣的話,很容易損傷眼角膜……也就是眼睛的表面哦。”
“好好好,我不哭,我不哭,應該高興纔對。”邱然連忙擦了擦眼淚,滿面笑容地仰起頭來看向邱夫人。
邱鼎天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地看着結髮妻子,他知道她恢復光明瞭。如果她看到已經蒼老的自己,會不會覺得愧疚?他忽然很想竄出去理理雲鬢,哪怕是把微白的頭髮染染也行……
邱夫人一點點重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邱然焦灼的目光。
再向上看過去,只見丈夫邱鼎天正站在不遠處糾結着,四目相對時,邱鼎天微微一愣,錯愕地說道:“夫人,你能看到我嗎?”
“怎麼看不到?鬍子都這麼長了,頭髮也花白了。”邱夫人略帶哽咽地說道。
她清了清喉嚨,扭過頭看向已經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天的楚若,從楚若額前的碎髮,到她穿着繡花鞋的腳跟,都整整瞧了一遍,一種欣喜之情頓時涌上了心頭。
她感動地說道,“真好,多好的一個外孫女,外祖母有生之年還可以看見,還……”
邱夫人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她哽咽地仰起頭,怕忍不住流下眼淚來。
“外祖母,您看您,明明答應我不許這樣多愁善感的,如果您一哭,萬一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那外祖父和娘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楚若俏皮地說道,還吐了吐舌頭。
“他們敢!”邱夫人虎着臉說道,把滿心的感慨和心酸都給憋了回去。她擡起空閒的那隻手,摩挲着楚若白皙的手,連連讚歎道,“我們純兒這樣好性情的女子真的是太難得了,我們然兒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邱然破涕爲笑,不斷地點頭,對母親柔聲說道:“母親說得對,純兒是個好孩子,我虧欠她太多,以後會好好疼愛她的。”
邱夫人由二人攙扶着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邱鼎天。
見他眼中閃着淚花,她蹙眉嗔道:“你時常對我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就知道哭哭哭的。如今你自己怎麼也跟我們婦道人家似的,想要大哭一場了?”
“胡鬧。”被邱夫人這麼一說,邱鼎天頓時憋了個大紅臉,也忍不住失笑出聲。
他看着妻子重新恢復光明的眼睛,深深地注視着,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我一直都欣賞夫人胡鬧的態度。”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楚若簡直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束起來了。
她哆嗦着拂了拂胳膊,摟着邱夫人的胳膊說道:“外祖母,您不覺得應該到外面去看看嗎?今天的太陽才升起沒多久,而且又是一個很好的豔陽天哦。”
“這麼說我也應該去看看了,要不然都對不住純兒的一片心意。”邱夫人期待地說道。
楚若揚手示意丫鬟們把高舉着的布撤下來,脆聲說道:“不用舉着了。”
衆人陪着邱夫人走到外面,陪她欣賞全新的一天。
邱夫人仰起頭看向天上的藍天白雲,不禁喃喃地說道:“從前的我,從沒有發現過天是那麼的藍,雲彩是那
麼的潔白。還有陽光,如此的燦爛……”
“以後您有大把的時間來欣賞所有的美景,還可以等着我娘給您生一堆小外孫和外孫女哦。”楚若悄悄地在邱夫人的耳邊,笑嘻嘻地說道。
“真的?那你不會吃醋嗎?如果萬一你娘把對你的所有寵愛都搶走了呢?”邱夫人曖昧地看了邱然一眼之後,好奇地向楚若問道。
楚若揚起下巴,驕傲不已地說道:“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像我這樣人見人愛的女兒,娘打着燈籠都不好找,怎麼會把原本該給我的寵愛分給弟弟妹妹們呢?只不過,我會把我的愛分給他們,這樣他們絕對會幸福地長大的。”
邱然離得近,一聽到這話之後,頓時羞紅了臉。她沒好氣地對楚若嗔道:“你這丫頭,原先還覺得你穩重端莊些,後來怎麼越來越發覺得你愛打趣爲娘,不管是什麼話都敢說出口。”
“人家開始的時候總是要裝得可愛一些,穩重一些,這樣娘纔會更喜歡嘛。現在不過是流露的真性情更多一些了,純兒相信娘必定會更喜歡的。”楚若擠了擠右眼睛,調皮地說道。
衆人聞言,都不約而同地忍不住鬨堂大笑。楚若的幽默風趣簡直就像是他們快樂的源泉,沒辦法不發笑。
邱然心疼地掏出絹帕,走到楚若面前輕輕爲她擦着額頭的汗珠,柔聲說道:“好純兒,你已經太累了,先去喝補湯,再回房間去好好地休息吧。爲娘知道你很擔心外祖母,但也要注意身體啊。如果有任何事情都交代給下人去做吧,我不許你再這樣折騰自己。”
邱夫人也附和着說道:“是啊,純兒,你勞累了這麼就,不但身子支撐不住,就連心力也跟不上。趕快回去休息休息,莫要讓我們心裡都過意不去。”
與往常一樣,都城裡兜不住秘密,都知道丞相府裡出了一個女神醫,竟然能將人人皆知瞎了十來年的大學士府人賀氏的雙眼治好了,而且許多人還親眼見到邱夫人帶着女兒邱然到大街上去逛,也都看見邱夫人恢復了光明。
於是乎,就在楚若足足睡了一大天之後,學士府的大門被百姓們都敲壞了。
邱管家開門之後,一個個的疑難雜症患者們接踵而至,紛紛說是要見項家七小姐。
楚若睡了整整一天,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在太陽穴上抹了些清涼油後,便聽說了這件事情。
她微微蹙眉,訝異地說道:“這下人們又不開始要脂粉膏子,改成求醫問藥了嗎?”
上次楚若研製出脂粉膏和護膚用品以後,直接找機會與外面的脂粉商鋪做了洽談,她只負責出貨,至於經營,楚若只講述了大略的方案,便坐收漁利。
這一次她不想再傾注勞力物力去開店鋪了,經過深思熟慮後,楚若明白這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就好比之前在大亞王朝開的楚記商行,在她被牽扯到爭奪皇位的事情上時,便註定要親眼見着已經建築起一個商業王國的商行瞬間土崩瓦解。
那是她辛苦幾年打下來的商業江山,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楚若打消了原本要重新開店鋪的念頭,直接做幕後的大老闆,她直接撈本就可以了。
短短半個月,楚若已經成了一個小富婆,足以想見那些達官貴人有多麼喜歡花高價格,去買那些跟普通脂粉差不多成分的奢侈品……
白月沒好氣地輕嘆道:“七小姐,您可別提了。現在大院子裡已經圍滿了人,要不是那些跟着邱老爺學功夫的人和小廝們攔着,恐怕早就已經衝到您房間門口來了。”
“那好吧,這就出去看看。”楚若將臉遮上半個白色的面紗,不將整個臉顯現出來,起身走了出去。
她畢竟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在一衆百姓面前拋頭露面跟在那些達官貴人特定的宴會上見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白月和白玉緊緊地跟在身後,不知道楚若心中作何打算。
楚若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她現在的主要任務並不是醫治病人,而是努力打好自己的基礎,鞏固自身的實力,並藉此找到機會一舉推翻歐陽月,先把明昭國拿下。然後再一舉進軍大亞王朝,爭取把大亞王朝直接拿下……
但是,她終究不是那樣蛇蠍心腸的女人,還是無法做到把所有人都拋諸腦外。
現在病人送上門了,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正好把自己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形象先奠定下一個好基礎。
上一世,她就
毀在被貞太后散播謠言的輿-論壓力中,一點點被土崩瓦解。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容許再被人有機會散播什麼謠言……
走到大院的前面,楚若站在臺階之上,看着蜂擁而上的人們,揚聲說道:“各位鄉親們,請大家不要擁擠,自動排好位置。若是相信我的話,不管今日誰來問診,我都會一一望聞問切。但是,藥方可以給你,需要自行去抓藥。”
“項七小姐,項七小姐!”衆人都忍不住吶喊出聲,對楚若的關注度遠遠大於當下都城最出名的那幾個富家千金。
尤其是楚若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眼睛以及眼睛上邊的部位,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裡滿是溫情,將所有人的眼球都僅僅吸引住了。
邱鼎天和項銘嘯一起下朝回來後,站在大學士門口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一羣人排着隊,直接等着楚若給人看診。
那些排隊的人一直都排到了大門之外,遠遠望去,就連巷尾似乎都已經排上了。
好傢伙,這是要鬧什麼?
項青和項藍今日不當值,所以也跟着父親一起來看看楚若,看到這樣壯觀的景象,瞬間就都驚呆了。偏偏楚若還泰然自若的坐在小桌子前,一一給人看診。
雖說是不管給所有患者開藥,可是見到那些窮苦的老百姓,楚若還是於心不忍。
她轉過頭去吩咐白月和白容準備好一些零散的碎銀子,供人們開藥使用。
項銘嘯欣慰地看着楚若,與邱鼎天一起走下門口的臺階,默默地站在楚若的旁邊,聽她緩緩地與病人講述着病根以及醫治原理。
“這位大嬸,您的痰症拖延太久,之所以喉嚨腫痛是發炎了,需要服用一些去火和清肺的藥物。現在天氣已經轉涼,夏季殘餘的酷暑天氣一直持續到了晌午時分還是很明顯的。所以一定要注意。”
“謝謝,謝謝七小姐,我知道了。”那個中年婦女咳嗽着感激地說道。”
“這是你的藥方,拿回去抓藥吧。”楚若遞過藥方去,溫聲說道。
爲了徹底消除自己在大亞王朝的所有痕跡,楚若的毛筆字早就硬性地發生了變化。就是她自己也認不出跟當初有什麼相同的了,更何況是別人。
“這位老伯,您的頸椎之所以總是疼痛,是因爲過度勞損造成的。建議您別再做些體力活,找些輕鬆的工作比較好。頸椎是一個人重要的支撐骨骼,若是它都受到了損傷,對您以後的行走會非常不便。”
“哎,我明白,以後可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謝謝七小姐。”
“您客氣了。”
整整一個上午,楚若都在給人們看診。
那些長長的隊伍越來越短,可是許多聞名而來的人都自動自發地站在了後面。其中不乏有看熱鬧的,想要被美麗的七小姐把把脈。
可是在看到楚若那樣認真地爲人們看診,又一一告訴需要注意的事項,還給一些窮苦的老百姓發放碎銀子供他們去抓藥後,依舊不肯食用午膳,只專心致志地看診……
那些原本純屬想打趣楚若人灰突突地撤離了排隊的位置,不好意思再抱着那樣的心理去浪費七小姐的時間了。
楚若不是沒有看出來有那麼一些無聊的人插在隊伍中央,她就不信當朝宰相和大學士都在,還有兩個統領守在身後,他們還敢放肆地行動。
只不過楚若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就這樣撤離了。
她微微錯愕,看向一個個愧疚地垂立在旁邊悄悄打量自己的人,脣角忍不住微微上彎。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看起來還是有些良心的,倒也不算太壞。
“父親,學士府成了救濟百姓們的恩惠所了,您看後面排隊的人始終都望不到頭,七妹得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項藍最關心楚若的身體狀況,邱然留在內室裡陪邱夫人,並沒有那麼多時間都守在這裡,要不然她肯定也早就着急了。
項銘嘯聞言,睨了項藍一眼,淡淡地說道:“學着點兒吧,你七妹其實就是在用行動來告訴衆人: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他們既然願意放棄寶貴的用膳時間來排隊看診,那純兒就放棄午膳時間來爲患者診脈。”
“哎呀,七妹真真是活菩薩啊,藍兒受教了。”項藍不由自主地豎起大
拇指,由衷地稱讚道。
“你學不來。”項銘嘯輕哼一聲,鄙夷地說道,“你們二人先學着娶妻生子,給爲父生出個孫男孫女來吧。”
“……”項青和項藍同時嘴角一抽,徹底無語了。
父親大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們倆又沒有多老,還年輕得很呢……
當邱然出來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
因爲她看見當今陛下就站在人羣中,還故意拿帽子遮了遮腦門。手裡的那個扇子一直擋着臉,唯恐被別人發現似的。
再一看項銘嘯和邱鼎天,他們全都愣在了那裡,分明是已經得到指示,不得前去叩拜。
楚若沒有看到歐陽月,當他走到面前坐在椅凳上時,楚若慣例將手伸過去,搭在那人的手腕上,溫聲問道:“請問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