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煙雨朦朧情更濃
雨後,空氣甚好,古時候又沒啥大氣污染、水質尤其晶瑩剔透。我向着一望無際的江面伸展四肢,深深吸了口氣,奮力揚高小手叫嚷道,“我來啦!”
腰間驀地環來一雙爪子,身子微微向後靠去,倒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笑着湊上臉來問我,“你來哪裡?”
我來古代了……
我轉過頭,微微仰着腦袋看他,“你怎麼出來了?”
“來陪你,不好麼?”他微微挑起一攏長眉俯首凝視我,“依依。”
“嗯?”
“你還沒對我說那句話。”
“什麼話?”我愣了愣。
他看了我一眼,哼了一記,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在我面前揚了揚。
我劈手奪過來,翻開一看,小臉頓時紅了。
那是我寫給他的一封信箋,上面也就幾個大字:我也想你了,舒無戲!
這傢伙幹嗎貼身保存着,真是叫人想入非非呀。
“說呀。”
“說什麼?”
他氣呼呼地瞪我,奪過紙,隨手一揚,“這上面的話,難道你不要親口對我說?”
“喂,是你先說想我的!”我怒,“在我說之前,該是你先說。”
“哼!”他不悅地瞧着我,“朕是個男人。”
“男人又怎麼啦,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
“怎麼?你想說你高我一等?”我瞪着一雙兇眼,就等他點頭,然後可以名正言順地K他腦袋。
“朕……的確是……高很多人很多等呀。”
我K你個小樣!皇帝了不起呀,依依我在家時還是個小皇帝呢,丫的!
“不過你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過,算了,平等就平等吧,朕就跟你一個人平等好了。”他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
我K他的小手舉到半空中,僵硬住了,“啥?”
我倒,我沒聽錯吧。他居然說要跟我平等……這個古人也未免太先進了點兒。
一陣朦朧細雨當空掠過,淡如煙霧似的飄揚在我與他周圍。
“又下雨了!”我嚷嚷。
“是啊又下雨了。”
“走吧,咱們回艙裡去。”我伸手拉起某皇帝的衣袖,不料給他狠狠一扯,跌撞着撲進他懷裡。
纔想衝他吼一嗓子“幹啥呢”,脣上便給一片暖意包裹住了,呼吸有些不暢,小手無從安放,折騰了好久,這才伸手環抱住他。
“朕……真得想你了。”他離開我的脣,在我脣邊淡淡地吹着氣低語。
我愕然地望住他,那深黑的瞳仁內,跳動着專屬於他的火焰,迷人而熾熱、奔放而豔麗,好美!望着如絲的細雨順着他烏黑的發滴落下來,我忍不住傻呆呆伸過手去接那晶瑩雨露。整個身子給他狠狠一摟,用力撞進他溫暖的懷裡。
我仰着頭還沒回過神來,就給他一隻纖長有力的手掌緩緩貼上自己的胸口,耳畔傳來他絮絮的訴說,“你心裡不必有刺,朕絕對不會爲了離國的利益貿然向人求親。朕是真得喜歡你才向你提親的,並不是你心裡所想的那樣……你不要說話,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是在懷疑的。懷疑朕是否因爲想利用你達成與商國聯姻的目的,才向你求親。其實你仔細想想,就該知道……朕不是一個趨於利益的小人,也絕對不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去向一個不喜歡的女子求親。也許,朕要你更瞭解自己一些……這樣才能打消你心中的疑慮。”
他溫潤的手指摩過我的臉龐,淡淡的笑了,“朕只是想告訴你,與你在一起,朕十分開懷,不必掩藏自己真實的一面,也不必有任何顧慮,更加不必擔心你何時會利用朕達成自己的目的。你是如此單純、乾淨、透明,不知爲何,每次見到你……朕心裡總是很期待與你下一次見面,每一次見你,喜歡之情便屢次俱增,是不是很神奇依依?朕有時候也不大相信,因爲以前從來沒有這種心情過。所以總以爲等你離開一段日子後,對你的喜歡可能會淡化,誰知道……你總是縈繞在我心頭。有時候,朕一睜開眼睛,就會喊你的名字,然後纔想到……原來你不在自己身邊了。”
“依依,你不信朕不要緊,總有一日,朕會讓你相信,朕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抱緊我,在我發端輕輕印上一吻,“朕相信,總有那麼一天,依依會親口答應朕的求親,朕會等下去,直到你點頭。”
這算是……表白麼?
我傻傻愣愣地望着他對我微笑,轉身,細雨攏在他周身。他便迎着那片雨霧離我而去,眼見那抹白影離我愈來愈遠,我忍不住大聲嚷嚷一下,“子恕!”
他止住步,緩緩側過身望我。
“我……我。”我結結巴巴地說着話,暗暗罵自己沒勇氣。
“過來吧,雨愈來愈大了,難不成你想一直站在那邊淋雨?”他向我招招手,笑開了。
我深吸一口氣,跳蹦着奔跑過去,一頭撲進他懷裡,跟着這股衝力,他抱我向後退了數步,好不容易站定。我猛地舉起雙手爬上他的頸子,踮起腳尖,湊着他的耳朵,惡作劇般大吼一聲,“我想你!是真的,我說我想你是真的!!子恕……”
“朕遲早要變成聾子的……”他嘟噥一句,順勢攔腰抱起我往艙裡走去,“其實,你不說那麼大聲,朕也聽得到。”
“嘻嘻嘻……”
到了晚間,翻覆在自己軟軟的小牀上,無論怎樣都睡不着了。眼前搖晃着無戲的影子,雪花般重重疊疊、一片片飄過來蕩過去,揮之不散,拂之不褪。
想到他親口對我所說的喜歡,不由沉默了。
他這個喜歡能有多長久呢?他所說的喜歡,可是我心裡所想的那種至死不渝的喜歡?他可是一時覺着我有趣,纔會脫口而出逗弄我一下?
他是至高無上的南朝君王,後宮之中,有多少女子等着他垂憐親近?他今天對我所說的喜歡,是否也曾經對其他女子這樣說過?
我胡亂耙耙頭髮,把臉埋進被褥內。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爲何每逢想起他的事,便一陣患得患失。難道……自己對他的喜歡與想念,已經昇華成另一種更高的情感?是愛麼?我搖搖頭,逼自己不要去多想。何必弄得心情如此沮喪呢,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是一步吧。
“公主你看!”
船行經過,岸邊擠滿了身穿破布棉襖、形容枯槁的男女老少,個個伸手向我們這裡召喚。周遭是枯萎的柳樹,一根根殘枝隨風飄擺,在水面上劃出一絲絲晦暗的漣漪,瞧上去很是淒涼。
舒無戲彎腰走出內艙,來到我們身邊,一下把我拉到懷裡,蹙緊眉頭看向前方。我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水面上飄着兩具浮屍,隔得較遠,見不分明,周身好像泡沫般發漲,大概是已在水裡泡了好幾日了。
“皇上,前面就是三春江碼頭,看情形有點不大對勁,我們是否還要靠岸呢?”陳太醫擄着一簇山羊鬍問道。
“好像是一羣饑民,皇上,爲安全起見,還是勿要靠岸,不如到前面福源州再上岸吧。”張三抱拳道,“微臣恐怕這些饑民爲爭搶食物作出過激之事,驚擾到皇上聖駕。”
“前面是什麼地方。”
“若是微臣沒有記錯的話,該是距離我國最偏遠的馮國屬地。”張三頓了頓,繼續說道,“皇上是否還記得,三年前率軍出征,一直打到渭水最西南,收服十數國?這個馮國即是在範國左面,最鄰近西屬之地,常年遭受風沙,眼前這條三春江支流,即是他們活命的源泉。”
我眨眨眼,仰頭看舒無戲,“前面那個福源州是我們的領土了?”
“是呀公主。”張三點點頭,“福源州乃是進入西離關之後第一個城鎮,雖說接近西地,但數年來,在皇上的英明帶領下,常年大興水利、農田,州郡人口在這三年內已經翻了數倍,如今算是靠西面一帶最富裕之地了,所以也會經常引來西屬之地沙狼的覬覦。”
我汗!這馬屁精,吹捧起舒無戲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舒無戲低頭看我,“是否很佩服朕呀?”
佩服個屁,我吐舌頭,小手揮揮,“既然你都打到最西南了,爲何不一鼓作氣拿下那什麼馮國?索性一統南方不就得了。”
“不要。”舒無戲搖搖頭,“這個地方太窮了。”
我倒,這臭小子!馮國國王真該上香禱告了,就因爲窮纔沒給人滅了,若是稍微富裕一點,早做亡國奴了。
陳太醫撫須笑道,“其實馮國也已經是名存實亡了。聽說自去年馮國老王上過世後,一派扶持太子、一派扶持王后各自爲政互相廝殺,今年初王后登基,大興土木弄得民怨四起、民不聊生。馮國……其實早已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