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相見

238 相見

弧月揹着我在樹林內暢快地奔跑着,這一刻,他似乎心情很愉悅。

是因爲適才龍影的那番話麼?

“龍翊預備在明日丑時三刻派裴蒙、陳平等數員大將,分東西南北四門分別偷襲東趙,其中東西南三個地方均爲空招,龍翊準備集中八萬大軍攻破北城門,你們即刻準備一下吧。”

“好!大破龍軍之日,即是你我兄弟重見之時!”

“那倒是!皇嗣子的百日宴,在下應該來得及參與了。”

“哈哈,好極!”

“其實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對你說。”

“有什麼話不能講?”

“這副圖,是我趁龍翊睡着,自他左臂描畫下來的,你拿回去。”

我突然想起龍影的話,彎下腦袋盯着弧月,“喂,龍影剛纔給你那什麼圖,是否寶藏,拿來給我瞧瞧。”

弧月搖了搖頭。

“喂!別這麼小氣啦,我只打算看一眼,不會去挖的。”

“寶藏……你的腦袋裡除了金子還有什麼?”

“無戲。”很肯定的回答。

“除了無戲呢?”

“金子!”依然很肯定。

獨孤弧月無語了片刻,揹着我從茂密的樹叢間鑽出,笑道,“那看來,弟弟該偷笑了,你居然把他與金子放在同等地位,何其重要呀。”

“那倒是!”我沾沾自喜地猛點頭。

“抓緊!”

“哦。”我咦一聲,“你要加速?喂,喂——喂啊!”

走水路的話,從商齊逃亡出來,到東趙不需半日。所以當我們抵達東趙西城門時,夕陽垂暮,街上行人正紛紛往家中趕去。

我長舒一口氣,扯扯弧月的衣袖,“快走吧。”

“放心,弟弟就在驛館跑不掉的。”

我給他說中心事,臉色微微一紅,“誰說我在想他,哼!”

弧月搖了搖頭,大概心底是在想,一個心事完全寫在臉上的女人,就不要對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加以狡辯了吧。

入了城,我二人加快步伐朝驛館方向走,拐過彎兒,我突然渾身一振,腰桿挺得直直的,定住步伐,像是陡然間給人戳了穴道般,站立不動。

弧月向前走了幾步,邊說話邊回頭看我,“喂,你怎麼不走呀?”

我急忙拔動小腳,一張臉憋得通紅。

他見我神色有異,急忙抱着寶寶退到我身邊,“怎麼了?”

“我哪知道,突然間見鬼了,像給強力膠粘住似的完全不能擡步。”

“不是吧。”弧月繞着我轉一圈,伸指隔空點了幾記,“如何?”

“完全不行!”我僵硬在路中間的樣子已經開始吸引不少玩味的眼神。

嗚嗚!是不是無戲躲在一邊耍我呢?我扭着小脖子上下左右來回看,“無戲!你出來……”

“弟弟沒這麼無聊吧。”弧月一頭黑線,“他若是看見你,早撲過來了,躲什麼躲?”

“是哦。”我彎下腰努力拔動左腳,“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等等!”弧月突然叫道。

“幹什麼?”我彎腰的同時,擡眼看向這位爺。

他把我拉直身子,目光在我肚腹上打轉,我低頭看去,“怎麼啦?”

“你沒瞧見,這裡有一圈銀光一直在閃麼?”

我努力看,隨即搖搖頭,“沒瞧見!”

“怎麼會這樣?”

“嗚嗚,弧月,是不是老天爺不讓我見無戲,要不然爲何到了這裡都把我定在大街上,我做錯什麼了?”

“你別胡思亂想。”弧月東張西望了一番,“等下天黑黑沒人的時候,我抗也把你扛回去。”

“哦。”我委屈地望了他一眼。

弧月轉身向前望時,突見前方十數米處,一搭建成十數米的竹架子驀地向大街上傾倒,轟然作響,嚇得來往行人目瞪口呆。好幾個平頭百姓一時躲避不及給壓塌在下面,頓時哭聲、喊聲連成一片。家家戶戶敲起銅盆衝出來救人,街上頓時熱鬧起來。

我張大小嘴嘴,下意識往前走了數步,來到同樣震驚的弧月身邊,“幸好幸好!要是咱們走過去,估計也難逃一劫!就算你來得及抱我跳開,指不定要給竹竿敲兩下大頭。”

弧月垂下眼看我,“你可以走了?”

“孃親你可以走了!”

我這纔回過神來,低頭一看自己行動自如的小短腿,急忙左甩甩右甩甩,“是哦,弧月,我可以走了!”

弧月抿着脣不住瞄我肚子,一手扶上額際,“難道是皇嗣子示警?”

“你說我兒子?”我一手摸着圓滾滾的肚皮,“的確是挺神的,可是這麼一耽擱,你看,天色都晚了,好想去見無戲哦。”

“那快走吧!”

“嗯。”我點了點頭,伸出去的腿腿突地又不聽使喚,“刷”一下旋風般飛了出去。

偶滴親孃啊!我尖叫,像是給啥扯着疾速奔馳似的,一下從人羣中穿了過去,弧月施展輕功在後追我,哭笑不得地叫道,“停下,快停下!”

“老大,我也想停啊!”腳下裝了風火輪,那速度簡直就是在飛。

一路飛一路生怕撞上別人,還得拉高嗓子急吼,“讓開,讓開!快讓開!”

遠遠地,就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左竄右竄,在人堆裡經過,一溜煙似的飛過去,所有人還沒看清個啥名堂,就見眼前呼啦一下飛過去一東西,接着就沒有了。

在距離我百米處,弧月驀地停駐在屋頂,舉起袖子抹抹額頭上的汗,緊着抽搐脣角,低語一聲,“你可不可以慢一點,等等我呢……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寶寶趴在他背上,睜大圓溜溜的眼睛。

“哇!讓開!讓開,大家快讓開!”我一路尖叫着,呼啦一下給速遞到一棟大宅前,適逢數人正往宅子內走去,詫異地迴轉身看我。

“請問這位姑娘,你……”

“啊!”我又好氣又好笑地尖叫一聲,兩腿不受控制,驀地騰空一躍,從他們頭頂而過,小腳一踹,轟一下,直接把那大門踹塌了。

“喂喂,姑娘你不可擅闖,姑娘!”那幾人嚇了一大跳,接二連三奔上臺階攔我,可又哪裡比得上我那速度,我咻一下從兩排槐樹的林蔭道前而過,揮汗站定在大廳前。

還沒定下心神,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咆哮聲傳入耳中,“誰叫你自作主張的?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朕是主子?誰叫你替朕拿主意的?”

“奴,奴才該死!”這得得瑟瑟的聲音可不是那太監總管張懷玉麼,他怎麼也在這兒?

“劉雲。”

“屬下在。”

“有沒有消息。”

“皇上,屬下無能,暫時還沒有王爺與娘娘的消息。”

“派人日夜在四城門口分別盯着,不容有誤。”暴怒的聲音,嗚嗚,好溫暖好動聽,好想衝進去立刻跳進我家無戲懷裡。

等等?臭兒子!

嗚嗚,爲啥我才一轉念頭,你就立刻替我行動呢?

那轟然一腳,再度踹翻一扇門,顯見是嚇呆了屋子內所有的奴才,因爲他們整一個動作,迴轉頭,嘴巴張成o字型看我。我一陣風似的速遞到居中大龍案前,噗通一下跌坐在某人大腿上。

嗚!怎麼可以這樣?

我皇后娘娘的鳳儀簡直是一朝盡喪!

我微微揚起大頭,用力撞在他的下巴上,下一刻便給一雙鐵臂狠狠圈攏了身子。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某人伸手爬上我的臉,轉過來轉過去,目光奇怪地研究着。

我伸出邪惡的手指,在他晶瑩無暇的臉蛋上狠狠掐了一把,“疼麼?”

“當然疼!”他一下抓住我的手,用力點點頭,“嵐兒!”

“無戲!”我轉過身,伸出一對胳膊吊住他的頸子,激動地叫道,“我終於找到你了,我還當我做夢哩!”

“嵐兒,太好了,我都快擔心死了。這些日子以來我吃不好睡不好,一閉眼就看見你可憐兮兮地向我伸手求救,我擔驚受怕簡直快要瘋了。快,讓我親親你,一解相思。”無戲伸手捧住我的小臉,眼睛裡閃着明媚的光芒,使勁看我,活像只要一眨眼我就能跑沒了。

“皇,皇上!皇上!”那幾個在大門口臺階下撞見的大人方纔趕到,老眼昏花地又驚又怒,噗通跪倒在前,不迭聲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你這個女子,還不趕緊下來?你你!太不知規矩了,你可知你身下坐的這人是誰?你你!”這位年約五十,面貌古板的大人,也許是想說,你這個不知恥的女子,爲何用屁股壓着皇上大腿?

“裘大人,不可對皇后娘娘無禮!”劉雲按着佩刀一絲不苟地提醒。

“不錯!簡直是無禮!”裘大人面孔漲得通紅,順口吼道。

我撲哧一笑,轉頭埋進無戲懷裡,“爲何你手下文臣武將如此參差不齊呢,聰明如東方影,笨蛋如他,有多麼大的區別呀。”

“你知道了?”無戲雙眼一亮。

“是啊,我還沒說你呢,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不提還好,一提我就生氣,豎起身子,忍不住伸出小短指用勁戳戳他的額頭。

“放肆!”裘大人氣得要吐血了。

“裘大人!不可對皇后娘娘無禮!”劉雲簡直無語了,心道這裘大人難道是聾子麼,於是再提高聲音重複一遍剛纔的話。

“劉大人,什麼皇后……皇后娘娘?”他驀地反應過來,瞪大眼上下打量我,原本漲成豬肝紅的臉一下又變得煞白,噗通倒在地上,“微臣罪該萬死。”

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獨孤弧月鬼魅般的身影此時方纔飄入,瞟了一眼四周,冷哼一聲。

寶寶像只小熊,挪動着從他背上滑下,邁開短短的小肥腿朝我這邊跑來。

我揚起小爪子朝他揮了又揮,“弧月,你好慢呀。”

這麼自然的打招呼,小臉上還洋溢着粉可愛的笑容,這一幕盡收某皇帝眼底。我正面朝着弧月,當然不會瞧見某皇帝的臉色正晴轉陰中。

等我發覺頭頂有冷氣飄過時,貌似已經遲了……

我扭轉小脖子看看某人的臉色,急忙垂下頭,粉無辜的掰弄手指。

“你們都退下。”某皇帝揮揮手。

“是!”

弧月轉頭看看躺倒在地上的大門,搖了搖頭,“以後可熱鬧了。”

“什麼?”我湊過耳朵,想問他以後熱鬧啥,小下巴倏然給不爽的某人捏住了,當我螺絲頭似的用力扭回來。

“哎呀,疼死了。”我急忙撥開他的手,咚咚咚敲了他好幾下,雙手扶上小臉,氣呼呼地連瞪他幾眼。

“師哥,你們是如何回來的?”

“這件事稍後再跟你說,我現在有重大事跟你商議。”弧月眸中精光一閃。

“好,換個地方。”無戲點點頭,拽着我起身。

“你們說大事,我和寶寶先回房好不好?”我摟住小娃娃撲過來的身子,轉頭看無戲。

“累了?”無戲不捨的神色閃了閃,上前環住我,“也好,你先回房等我,張懷玉。”

“奴才在。”張懷玉從外爬入。

“找兩個老實的女子好好服侍娘娘,若出什麼岔子,朕饒不了你!”

“是,皇上。”

“嵐兒。”無戲依依不捨地望了我一眼。

弧月識趣地挪開視線,當先向外走去。

“行了,我會乖乖的,哪裡都不去,就呆在房內等你。”我見沒旁人在,便撲過去用力親親他的臉頰,果然把他逗樂了,開心得彎起迷人的眸,我吐吐舌頭,抿脣笑笑,朝他擺擺手,摟住小娃娃舉步離去。

說要等他,結果回房用膳後沒多久,便睏倦的不行,與寶寶面對面坐在桌邊,一手支在額角不住點頓想睡。

再看對面的寶寶,早已睡得不省人事,歪着那顆大頭口角流唾沫,呼哧呼哧吸着氣。

宮女們前來勸我休息,我實在撐不住,於是抱着寶寶爬上牀,拉上一角被子,沾牀即睡。

孃親,孃親!

唔,臉頰給人捏得痛痛,我揮揮小手,揉揉惺忪睡眼,半夢半醒地看到一個五六歲光景的男孩子蹲在我面前,歪着顆腦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