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戲番外二

無戲番外(二)

【無戲的心聲】

初見面時,這個女子非常奇怪地死死吊住我的大腿,涕淚橫流地叫着救命,模樣兒很是滑稽可笑。我有點糊塗,不明白自己怎會出現在那片混亂之中,更加不明白,她又緣何出現在那裡。

我與她給關進同一間屋子,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她一勺子把我給敲醒,這才幡然醒悟到,自己給敵國之人擄走了。

這真是太可笑了,我心想,他們竟然以爲我是離國皇帝舒無戲的男寵,我簡直有點想笑了。

我一向知道我長得不俗,也多虧了仲父與東方大人,生怕我犯病時的模樣兒給其他人知道,所以一直以來,我都給掩藏的很好,處在深宮之中,除了一些親近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認識我。

也許在他們心裡,覺得離國的皇帝,應該是一個身高八尺、面目猙獰,比鬼怪更加兇殘的人物。而不是我,此時此刻這般溫柔可親的模樣兒。

我醒了過來,立時發現這女孩有些眼熟,仔細想想,竟與商國潯陽公主有八九成相似?爲何說相似,因我一眼就覺得她並非真正的潯陽公主。我的眼睛忽然一亮,沒想到居然給她摟到懷裡安撫,還張口對我說,她是我孃親,以後會好好照顧我。

孃親?我眯起眼,危險地望着她。小笨蛋自然不知我已清醒,猶自抱住我大嚎,還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會拿調羹打我的腦袋,調羹是爲何物呢?

覺得她有趣,正逗她玩兒時,忽然從外面進來一人。此人我認得,他是周國的大王,然而在我眼裡,只是一個膿包。他竟然上前調戲我,我在心底冷笑,等等我會讓你哭不出聲音,後悔曾經降生於這個世上。

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兒竟然會站出來護我,看着她給人重重扔在地上,我心裡跳了跳,轉臉望向她,假意呼救,然而她居然再一次豎了起來,當真不顧安危地跑來救我,看她狠狠咬了周王一口,緊跟着給周王用力摔開,我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住了她軟呼呼的嬌軀。望着撲在我懷裡的這個小東西,她驚惶莫名的小臉猶自帶着懼意,可她張口對我說:兒子,別怕,孃親會保護你的。

我在想,有多久沒人對我說過這樣動聽的話了呢?

真得會保護我?我冰冰的手撫上了她的臉蛋,有些不確定地再問一遍。她用力點點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讓我忽然間想起了自己的親孃。想到孃親有一次帶着我們兄弟三人返家,途經黑霧林時,遇到一羣餓狼,當時的孃親,就如她這般,挺身站在我們面前。

我用很殘酷的手段殺死了周王,我要讓他明白一樁事,任何人觸怒我,皆不會有好下場。周王的將軍帶領一羣人衝進來拿我們,那羣飯桶,我自然不會放在眼裡,我離國的士兵,早已在四周佈下天羅地網,這羣可憐的周國人,竟然臨死都不知,我離國的士兵緣何會像鬼一樣出現在他們的軍營。

望着眼前那個可笑的大將軍,他耍劍耍的龍飛鳳舞,一直在我眼前比劃,突然間有點不耐煩了,一劍刺破了他的胸膛,他臨死前猶可笑的問我是誰。

我是誰?

我就是他們懼怕的惡魔!離國至高無上的君主:舒無戲!

看着懷裡的小東西,睜大一對滾圓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着我,忽然覺得她好可笑,甚至生出一個古怪念頭,還想再嚇嚇她,看她色變驚惶,定然十分有趣。

所以我彎下腰,慢慢湊到她面前,雲淡風輕地問她:孃親,你說我們如何處置他們?

卻沒想到,小東西居然昏了過去。

我無語地撇撇嘴,心想我有這麼嚇人麼?不高興,不高興透了!她不是給我嚇昏過去的,我對自己說,是眼前這羣周國的混蛋追殺我們,才把她嚇昏了過去。

所以,罪魁禍首就是這羣忤逆我的周人,既然膽敢忤逆我,就得做好亡族的準備,我狠狠一揚手,冷笑着說:一個活口都不留!朕要……殺無赦!

【無戲的心聲(二)】

知道這個小丫頭陽奉陰違逆我命令時,已經是好幾天以後的事情了。等我終於搞明白,她在我神志不清時,指派我幹各種各樣的活兒時,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居然沒有上火,更沒生氣,反而有些好笑。

我假裝發怒,把她調到御花園去修剪樹枝,她居然大膽地折返回屋,繼續睡她的大頭覺。站在牀邊望着她呼呼大睡的樣子,我簡直是啼笑皆非。

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她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瞧她的言行舉止,似乎很怪異,時不時冒出些叫人完全弄不清楚的話來。她應該不是離國人……

她很活潑,有她存在的地方,就絕對有笑料。

仲父提出要她去冒充失蹤九日沒能尋獲回來的潯陽公主,我反對,因覺得她與之前的潯陽完全不同,如何在公主的皇弟前冒充呢?仲父說,只要我們告訴其他人,公主在承德湖畔遇刺,雖獲救保住了性命,但卻失去了記憶,如此一來,應該可以瞞過刻日前來探親的九皇子商君熹。我還是反對,私心裡以爲不該把一些麻煩事帶給她。

她像個開心果似的,整日蹦蹦跳跳,我很難想像愁雲滿布的她,是怎般模樣兒。

誰知仲父與丞相大人居然瞞着我,在我忙得不可開交之時,暗中準備好一切,叫樂蓮與樂勝帶上她出了宮。

她給柳從雲接回了長公主府,這個消息我是到臨晚才得知的。於是對着仲父和丞相發了通火,看到他們跪下請我原諒之時,我又無奈地去扶,唉,我怎可責怪一心爲我的仲父和丞相呢?他們這麼做,也只是爲了我,爲了這個國家!我怎麼受得起兩位撫育我成人的老人家如此一跪?

可我……終究是不大忍心,把這可愛的芝麻粉團推往風口浪尖上,讓她牽涉動盪政事,非我本意,何況,此事原本就與她無關的不是麼?

我匆匆趕往長公主府,潛入了她的屋子,可巧撞見她把兩個男寵趕出了屋子,脫光光投入水中。我險些噴笑出來,仔細看她的身段,身材小是小了點兒,可該長肉的地方倒也挺壯觀的,肌膚粉白晶瑩,水汽環繞下透出些微淡紅之色,小胳膊小腿的……也很是撩人。

她一邊玩水一邊還嘀咕嘀咕的罵我,說我不仁了,說我惡毒……

二月天居然把她趕到花園去當園丁,何謂園丁呢?

她還說自己能幹、聰明,知道陽奉陰違溜回屋子睡覺。還說廣平縣那場瘟疫來得好,把我忙得沒空再去折騰她。

我真是要笑出聲來了,叫了一聲孃親,看她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索性大大方方現身她面前。她頭一反應就是伸腳來踹我,也不顧自己春光乍現,我順勢把她抱起,好心給她披上尺絹絲,雖然之前她的身子,我已一覽無遺,但作爲一個君子,應有的風範還是不能缺失的。

我把她擄到承德湖邊,逗着她玩了一番兒,閱盡她各式各樣可憐兮兮的表情,這才意興闌珊地放了她,隨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說了一遍。她果然很生氣,死活都不肯扮成潯陽公主。她還以爲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一聲不吭便把她扔進長公主府,讓她無所適從。

算了,就讓她這樣以爲着吧,總好過去埋怨仲父。我知道她會妥協的,更何況,我也不會真正讓她遇到危險。看着她氣呼呼給我開條件,我想好吧,就讓她高興高興,開啥就應啥吧。

這小丫頭竟然獅子大開口要一萬兩黃金,等於青州一月賦稅,還說是筆小數目……真想敲她的小腦袋,看裡面裝了些什麼,怎會對數字如此沒有概念。我滿口應承下來,打算到時候就給她一張銀票,反正屆時銀子還存在我這錢莊裡,諒她短短之期也花不光一萬兩金子……

終於到了明珠大賽那天,她的表現果然不俗,讓我和全體臣子們笑得前仰後合。天爺,你從哪裡給我找來一個這麼滑稽的小東西?我都不曉得我有多久沒有如此開懷大笑過了。

我從來不曉得還有人射箭能把自己給射出去的,也從沒見過耍無賴耍成她那樣的,真難爲了玉嫺郡主,朕居然給她找了個這麼無賴的對手,罪過呀。

最讓人擔憂的是九皇子的反應,雖然他一再開懷大笑,表現的很糊塗,似乎完全看不出眼前潯陽是假冒之人,可依然給我捕捉到他眼底竄過的一絲狐疑之光。

呵呵,商家的子嗣當中,怎可能真有糊塗如斯之人?看來傳言未必能夠當真,小丫頭的麻煩,很快便要來了,我得好好思考思考,如何應對,才能把她的麻煩折到最低。

【無戲的心聲(三)】

果然不出我所料,商君熹的親筆書函很快便遞到了依依手中,藉着商國君上之名,要她即刻返國,小丫頭很是慌張,堅決表示不回去。可我想了想,不去是不可能的,且也說不通,更何況,我早有對策,有些事卻不能說破,更不想她無謂擔心。

她終究給我說服,看她愁眉苦臉皺成一團,無精打采的模樣兒,突然動念要逗她,於是我告訴她,我要給她至高的賞賜,賞她一個孩子。

果然,她聽到我這番話後,臉漲得通紅,精神大好,看吧,我就想稍微刺激一下,她就能恢復成原狀。

我跟着她跑進屋子,卻不小心讓她給門板撞了一下。看着她撲上來咬我那副可憐又可愛的樣子,我一時按捺不住地吻了她。我只是想順着自己的心意,想讓自己高興,沒想到卻把她給弄呆了。

那一晚上,我翻來覆去地有些睡不着,一閉眼,腦子裡跳脫的都是她的身影。想着如此一別,可能要隔幾個月才能瞧見,想着要她千里迢迢去一個陌生國度,心裡就更爲不忍。

突然間有些怔忪,何時如此在意過一個人的感受?似乎很久很久了……除了原先一批誓死把我拖出噩夢,忠心跟隨我的部下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對其他人動過這番溫柔的心思。

溫柔?這個詞兒真是陌生。我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睡得依然不是很安穩。

夢裡,我依稀走進那片恐怖的血光裡,悲哀地注視着我的親人。

我至親的人,看着他們一個個給綁縛到燙紅的柱子上,看着他們給折磨得死去活來,看着他們消失在那片火海之中……

我給一種由來已久的恐懼深深攫住了,捂着腦袋不住呻吟,不住顫抖,不住哀嚎……

直到……

直到有一雙溫暖的手,把我從那片血光中挖了出來,她細心地抱住了我,把我汗溼的長髮擄到了腦後,她擁住我,像母親一般柔和,她讓我止不住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她,就像是要抓住那份久違的溫暖一般。

這一覺,我居然無夢到天明。天知道,我有多少年沒有睡過一個像如此這般的安穩覺了?即便我點再多的香,都無法使自己安眠,可我昨日,居然睡得那麼安穩,那麼深沉?

睜眼看着歪倒在我頸邊,淺淺呼吸的她,突然又興起了親她的念頭。

爲何呢?

我搞不明白,只是覺得自己喜歡這樣做,既然沒人反對,那我真是樂得不行了。我一輪親吻把她弄醒過來,沒想到正碰上龍千月來我宮裡請安,那拔天刺耳的叫聲,尖銳到叫人難以想象,也難怪依依會一下子豎了起來,可能她還當宮裡失火了,沒頭沒腦地要往牀下爬去。

我簡直是啼笑皆非,伸手勾住她的小蠻腰,把她端進自己懷裡,摸摸臉,再摸摸手,捂着她的心口對她說:不怕不怕,依依還魂了……

是了,換作任何妃子都會這樣尖叫的。

龍千月當了我妃子很多日,我都還沒正正式式到她如月宮探望過她。

實際上,仲父與東方大人年年給我選妃,年年給我弄百來個女人進宮,說是爲舒家開枝散葉,爲皇族留下血脈,逼着我去翻妃子、美人的牌子,但每次都給我找藉口推去了。

一來,是因爲那些妃子們長得實在難看,二來,自己根本沒這個心思,去寵幸任何一個女人。看着這些女人在後宮裡翻覆,我都已經看飽了,要我一生一世對着那樣的人,那是絕無可能的。

不是不知道仲父與東方大人的心思,也看得出姑姑眼睛裡的哀怨,他們是在心疼我哩。

我知道他們着急想擴充皇家血脈,可我每每對着那些妃子,都有種想吐的慾望,又讓我如何喜歡呢?

這麼多年來,我的後宮越來越壯大,女人也愈來愈多,可沒一個能像依依這樣,讓我瞧着就能會心一笑,瞧着乾淨清爽喜歡得不得了的。原來,並不是我無情,而是讓我有情之人,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未出現……

直到……

她來了!

龍千月看着依依的怨毒眼神,讓我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很想叫她滾出去,剋制着沒有發火,是看在北龍朝的面子上才這麼做的。

我抱着依依軟呼呼的嬌軀跨出門的同時,心裡猶在想:以後要隔一段日子不能抱這麼軟綿綿的身子了,真是遺憾。

沒想到,她前一腳離開我臨都城,我後半刻便開始想念她了。

望着窗外一片銀白,執着筆桿,讓一滴滴墨隨意落在紙上,我嘆息着換了一張,原來給她寫封信,竟是這麼的難。

落筆:我想你。

再落筆:我想你……

再再落筆:我真得想你了,依依!

我想,老天爺讓我們離別的太久,是時候讓我們重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