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士兵紛紛動容,他們幾乎都是張繡的宛城兵馬,真正的西涼軍約四分之一,其餘是張繡在宛城招募的士兵。
而當年,在曹操縱橫中原,無一敗北的情況下,張繡和他們據守小小宛城,三次打退曹操大軍親征,史無前例,還殺得曹操丟盔卸甲,幾乎喪命,那是何等風光,黃月英那一句“天下矚目”,絕不爲過。
士兵們想起那個時候,再看到現在的困境,直如滄海桑田。
黃月英繼續道:“或許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跟着張繡將軍投降曹賊,卻不知道曹賊包藏禍星。
當年你們追隨張繡將軍殺死了曹賊的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最親信的大將典韋,你們以爲曹賊真的會放過你們嗎?曹賊這種無君無父,勒死貴妃,徐州屠城,官渡人肉的人,會放過你們這些殺他兒子親人親信的仇人嗎?
告訴你們,要不是我川軍北上,你們早就被曹軍效仿當年項羽,全部坑殺了,張繡將軍現在也在官渡被軟禁,不日就會被處死,你們真的還要認賊作父,替這些無道的曹軍賣命,自取滅亡嗎?”
“張繡什麼時候被軟禁了,黃月英你血口噴人。”李澤大喊。
“血口噴人。”
“無稽之談。”
曹軍嫡系將領紛紛大喊,可是在一萬多宛城士兵中間,顯得無比的稀落,宛城士兵的長矛,再也握不緊了。
就在這時,黃月英大喊一聲:“英勇的西涼將士們,你們回答我,到底是要爲敵人陪葬,還是棄暗投明,如果是前者,我替張繡將軍滅了你們。”
黃月英手一舉,身後川軍士兵立刻舉矛高呼:“殺,殺,殺。”
黃月英手一壓,數萬杆長矛一齊杵地,發出震顫人心的聲音,宛城士兵終於再無戰心,紛紛丟棄長矛,曹軍將領呵斥不住,一些要阻止的曹將,被憤怒的宛城士兵亂矛刺死。
“啊,我跟你們拼了。”
李澤大喊一聲,帶着親兵和幾個曹軍將領向川軍殺來,黃月英手一揮,兩翼弓箭手萬箭齊發,將衝過來的小股曹軍全部扎死在地。
火光照耀,屍體上滿是羽箭。
宛城士兵再不猶豫,成片響起丟棄長矛的聲音。
塵埃落定,這時川軍衆將對黃月英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黃月英的威信初步豎立。
樂進聽着長矛落地的聲音,看着前面被釘死的李澤等人,萬念俱灰,堂堂曹操麾下第二大將,位居右將軍,竟然落到這般田地。
自己傾兵而出,中了黃月英奸計,樊城必下,中原的門戶向川軍洞開,陷曹軍於萬劫不復,自己還有何面目見丞相。
樂進拔出佩劍,在一衆曹將驚喊聲中,揮劍自刎,曹軍一代名將,就此隕落,成了初出黃家灣的黃月英,一生光輝的第一個墊腳石。
川軍一敗再敗,而一戰定乾坤。
鐵山一戰,川軍損兵三千餘人,曹軍被殺被射死和陷入火海者上萬人,近兩萬宛城曹軍投降。
黃月英以八千餘農民軍,三千餘川軍的代價,覆滅曹軍三萬人,樂進自殺,追隨的大小將領,不是投降就是戰死,川軍大獲全勝。
黃月英趁勢下樊城。
劉璋法正和張任,在襄陽聽到消息,都是又驚又喜,劉璋本來就不打算全軍北伐,聽了法正的嘮叨後,更不可能全軍出動。
現在黃月英的先鋒軍,以如此小的代價,讓中原門戶洞開,無論是否北伐,川軍都佔盡先機,劉璋留下法正與張任坐鎮襄陽,帶着親兵趕往樊城。
樊城北城,到處是曹軍亂兵,這些人是追隨張繡的兵馬,說他們是西涼兵,他們來自南陽本地,沒有西涼軍的戰力,說他們不是西涼兵,他們又繼承了西涼兵燒殺搶掠的本性。
聽到樂進兵敗,黃月英全軍都在鐵山的消息,留下守城的幾千宛城兵馬,哪裡還有戰心,紛紛逃跑,逃跑的時候還不忘捎上樊城百姓的財物。
亂軍之中,一個體型龐大卻身形矯健的大漢,揹着一個年輕貌美一身甲冑的姑娘急速逃跑。
“胡車兒,你快放我下來,我要整肅全軍抵抗劉璋惡賊,我們在青泥隘口還有兩萬兵馬,馬上就要來赴援,你快放我下來。”
女子不斷捶打着大漢後背,可那大漢渾然不覺,大吼道:“娘們安靜點,青泥隘口到這裡有三個時辰的路程,援兵還沒來,你就死在川軍刀下了。”
“三個時辰?”女子一愣,曹羨還真沒想到青泥隘口到樊城這麼近,捶打得更加厲害:“那你還不快放我下來,快,你放下我,你。”
胡車兒身體停了一下,本來全速奔進一下子停下來,曹羨只感覺胸口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眼冒金星。
胡車兒邊跑邊道:“錯了,我說的是我來跑,一般人的話,三個時辰騎馬也到不了,走路的話一天也到不了,軍隊的話,兩天都到不了,你省省吧。”
胡車兒是張繡軍中,出了名的力氣大和跑得快,力負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丫的雙腳跑跟赤兔馬差不離了,簡直就是個人形馬。
後面川軍三百騎兵繞城殺到,見到敗兵就砍,到處是慘叫聲,財物落滿草地,胡車兒揹着憤恨不已的曹羨,一溜煙超過了所有敗兵。
拱入一條林間小道,偶爾被樹木遮擋身子,只一眨眼間,又冒出來,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脊的轉角。
速度之快,讓人乍舌,看的川軍騎兵統帥雷銅一愣一愣的。
……黃月英帶着大軍進入樊城,原本以爲樊城也會像當初劉璋攻下江陵襄陽柴桑一般,挨家挨戶關窗閉門,可是沒想到,川軍進城,大街兩旁站滿了樊城百姓,讓黃月英驚詫不已。
沙摩柯高沛等人以爲百姓是來歡迎自己的,一邊遛馬一邊揮手示意,好不得意,可是百姓根本看也沒看他們一眼,許多人的目光都在川軍中逡巡尋找。
直到落在最後的神威軍到來,一杆神威軍大旗豁然醒目,樊梨香一身戎裝,面無表情帶着軍隊入城。
樊梨香有些不高興,這一戰,神威軍損失最多。
雖然黃月英事先告訴過她,而且也沒有折半,可是兩萬人的軍隊,剩下一萬出頭,任誰心裡也不會好受。
可是就在川軍全軍都“開心顏”,神威軍落寞的時候,樊城的百姓涌了過來,把神威軍的農民們嚇了一跳,樊城百姓對着樊梨香納頭便拜,無數端着雞蛋蔬菜麪餅的婦女老人涌出來。
“樊將軍,嚐嚐我家的雞蛋吧,用鹽煮的,可好吃啦。”
“樊將軍,我家的蔬菜都是剛摘的,新鮮着呢,你看,還有露水啊,拿去給將士們吃吧。”
“樊將軍,咱崔記麪餅可是出了名的。”
樊梨香疑惑,問旁邊的陳應道:“我們有這麼出名嗎?我原本以爲我們只受荊襄人擁戴的。”
就在這時,一名老嫗在樊梨香戰馬前跪下來,嚎啕大哭:“樊將軍啊,多謝你帶軍隊來救了我們全城的百姓啊,你是不知道,那些天殺的曹軍,自到了樊城,就沒幹一件好事。
來了就搜刮了我們的糧食啊,走的時候連我家的老母雞也捉走了,老頭子也被打的下不了牀,要不是樊將軍你,樊城可就要遭殃了啊。”
曹軍入城,徵收糧食是樂進下的命令,川軍糧草告急,曹操的糧草更是難支,都有傳說曹操在官渡吃人肉了,中原的糧草早就被搜刮乾淨,樂進要養活三萬兵馬,而且是據城堅守,不得不向樊城徵糧。
不過那個時候還算禮貌,等樂進兵敗自殺,樊城幾千守軍徹底失去約束,樊城的百姓終於確定了曹軍就是一夥土匪強盜,他們可不會分什麼宛城兵中原兵。
可是樊梨香看着那老嫗,還是沒搞清楚這些百姓爲什麼拜自己,川軍救了他們?統兵的不是黃月英嗎?
“樊將軍啊,以前襄陽那邊的人傳說你是女仙童轉世,伴赤帝而生,我還不相信,現在我老頭子是真的相信了。”
一個老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道:“我們樊城遭曹軍大難,是劉皇叔派軍隊來解救了我們,而我們也知道,劉皇叔麾下,就樊將軍是真正在意我們這些老百姓的,看看樊城城下的屍體,神威軍的屍體堆積如山啊,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老頭大吼一聲,其他百姓紛紛感慨附和。
“我們每天都看到樊將軍的士兵攻城,個個都不怕死的往前衝,那一堆堆的屍體,可都是神威軍戰士的生命啊,多謝樊將軍和神威軍的全體將士捨命相救。”
“多謝樊將軍和神威軍捨命相救。”
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率先跪下來,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來,對着神威軍參拜。
樊梨香仔細聽了半響,終於聽出個大概,原來是曹軍在樊城橫徵暴斂和搶劫了,樊城百姓不滿,就把川軍當成了救星,然後又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兵悍不畏死的衝鋒,有意留給樂進的屍體堆積如山,就以爲自己和麾下神威軍是捨命來拯救他們。
所以,樊城百姓感動了。
自己這算因禍得福嗎?
樊梨香看着那一籃籃雞蛋,一盤盤面餅,實在覺得受之有愧,這時一個老者遞上一杯茶,樊梨香接過來只喝了半口,突然眼圈一紅,一滴淚水忍不住落了下來。
“鄉親們,別拜了,也別給我們送東西了,我們神威軍受之有愧啊。”
樊梨香一陣心酸,那杯茶怎麼也喝不下去,下了戰馬,對周圍百姓道:“謝謝大家的熱情,送這麼多好吃的,可是我樊梨香不能收,我麾下的神威軍士兵也不能收,因爲,拯救樊城百姓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樊梨香大聲喊道。
樊梨香泫然欲泣的視線,在周圍每一個樊城百姓臉上瞟過,“劉皇叔聽說樊城百姓在遭受苦難,晝夜不能入眠,特派黃月英軍師和我來拯救你們,我樊梨香如何不以死相報?
別說樊城城下只死了一萬神威軍士兵,就是所有士兵都死了,我樊梨香葬身城下,也要拼盡最後一口氣,最後一滴血,來挽救你們,讓你們免受曹軍的蹂躪,因爲,你們是大漢子民,是劉皇叔和我,還有所有川軍將士,最關心最在乎的人。”
樊梨香硬嚥,一些百姓用衣角擦拭淚水。
樊梨香一口喝盡杯中茶水,將茶杯恭敬遞還給老者,神威軍士兵紛紛推拒着送來的食物,樊梨香翻身上馬,毅然決然地向前方行進。
百姓紛紛動容,看着神威軍向前行去,終於剋制不住,齊聲高喊:“劉皇叔萬歲,樊將軍萬歲。”
“川軍無敵,樊家軍無敵。”
沙摩柯高沛等將遠遠看着樊梨香被百姓們簇擁,是又嫉又妒,好像整個樊城之戰,都她一個人功勞樣,黃月英淡淡地笑了一下,帶着大軍在百姓的歡呼下,繼續向樊城縣府進發。
川軍駐紮樊城,兩日之後,劉璋還沒到樊城,突然軍士來報:“報告軍師,曹操之女曹羨,率青泥之兵兩萬,兵鋒直逼樊城。”
黃月英正召集衆將議事,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驚,黃月英皺眉道:“怎麼可能這麼快?我聽說我們破城的時候曹羨還在樊城,這才過了兩日,怎麼就帶大軍殺到了?”
這還真有點出乎黃月英預料。
高沛大聲道:“軍師,這還不好嗎?我們正商量怎麼去打他們,他們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還是一個女人統領,哈哈哈……哈……哈……哈……”
高沛越笑越小聲,看到黃月英和樊梨香的面容,悠地閉嘴。
“兩萬軍隊?”黃月英默唸一遍數字,站起身道:“好吧,衆將跟我出城迎戰,在主公到來前,把這個曹家小妞收拾了。”
黃月英說完走下臺階。
“是。”衆將齊聲應諾,跟了上去。
川軍留下一萬兵馬守城,兩萬兵馬出北城迎戰曹羨。
長安是李傕郭汜互相消耗,最後被曹操撿了便宜的地方,但是這個地方駐紮的曹軍,絕對不是老弱病殘,曹操在三輔佈置的兵馬,既要防止上庸漢中川軍的遠程偷襲,最重要的還要防止西涼馬騰。
所以三輔兵馬,也有不俗的戰力。
曹羨坐在椅子上,一身殷紅甲冑,寶劍橫跨腰間,兩手互相掰着指頭。猛將胡車兒,司隸校尉鍾繇侍立兩側,曹羨眼睛冷冷地看着前方不斷靠近的川軍士兵,那睥睨一切的神態,有當年齊王韓信的風範。
黃月英帶着大軍剛到曹軍三百步外,就看見曹軍開始變換陣型,舞刀弄槍,“呼喝”之聲震透原野,氣勢如虹。
“咵咵。”長盾牌杵地聲,曹軍快速列好陣型,一排排長槍從盾牌上探出來,槍鋒直指川軍。
“呵呵,看不出來,曹家小妞還有兩下子嘛,竟然還會列陣。”黃月英呵呵笑道。
“管他什麼破陣,我們一齊衝過去,殺他個落花流水。”高沛大聲道,沙摩柯拿着鐵蒺藜躍躍欲試。
“不急,我們是仁義之師,先禮後兵。”黃月英笑道。
高沛小聲向沙摩柯道:“我們啥時候變仁義之師了?”沙摩柯向冷冰冰站立一旁慷慨正義的樊梨香努努嘴。
這時胡車兒拿着一柄震天長錘從曹軍陣中跑出來,那速度,雖然沒騎馬,比騎馬還快,站在川軍百步外大吼:“我乃宛城大將胡車兒,川軍小兒,誰敢出來與我一戰?”
胡車兒出場太過華麗,肩挎一根拳頭粗鐵索,嘩啦啦作響,手拿一柄巨長錘,揮舞自如,似這等天生神力又矯健的武將,天下可沒幾個,黃忠好厲害不在,還着實把嚴顏等人嚇了一跳。
胡車兒繼續大吼:“川軍鼠輩們,沒人敢應戰嗎?誰要是打贏我,我就叫他爺爺,誰要是被我打贏,你們川軍就都得叫我爺爺,哈哈哈哈……”
胡車兒驕狂不可一世,聲音震透四野,現在川軍這裡,就是嚴顏沙摩柯厲害一點,嚴顏眼看無人迎戰,也只能自己上,正要請命,被黃月英攔住。
黃月英淡笑着對胡車兒喊道:“厲害啊厲害,現在無名之輩也有諾大嗓門了,我乃橫掃漢中柴桑荊州的劉皇叔親拜軍師黃月英,你乃何人?拜何官職?你不配與我說話,叫你主帥曹羨出來,若她不敢,就算了。”
高沛和沙摩柯等人都搞不清黃月英這麼羅嗦幹嘛,要是他們,反正三萬對兩萬,一起衝出去就解決問題了。
胡車兒正揮舞大錘笑得開心,這時聽黃月英一說,不禁沮喪,自己在曹軍中好像連官職也沒有,撓撓頭,向曹軍大陣喊道:“曹羨,川軍軍師找你說話。”
“哈哈哈哈哈。”胡車兒直呼曹羨之名,聲音又大,川軍鬨堂大笑,曹軍士兵都心裡搖頭。
這也怪不得胡車兒,胡車兒在張繡軍中就是大大咧咧的,現在歸降曹軍還沒被整編呢,曹羨又是臨時統兵,他實在想不出該叫曹羨什麼,沒叫“娘們”就是好的了。
曹羨倒是大度,只是瞪了胡車兒一眼,提起寶劍,雍容華貴地跨上戰馬,馳馬到了川軍兩百步外,毫無所懼,黃月英也馳出一百步。
“有什麼話就說吧,我雖兵少,卻不怕你,你雖兵多,必敗無疑。”曹羨不耐煩地道。
黃月英看着這個自信的姑娘笑道:“小丫頭,連曹軍上將樂進都敗於我手,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與我對敵?還是回去繡花吧。”
“哼,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樂進叔叔死於陰謀詭計,我正是要爲樂進叔叔報仇,你敢與我正面交鋒嗎?”曹羨挑釁道。
“如何不敢,不過。”黃月英看了一眼曹軍軍陣,對曹羨道:“我要勝你,就要讓你心服口服,今日你遠來疲憊,我先讓你一天,回去好好休整,今夜我也保證不會來襲你營地,回去吧,明日再戰。”
曹羨想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自己爲了儘快收復宛城,所以胡車兒把自己背到青泥隘口後,就直接繳了鍾繇的兵權,馬不停蹄趕到這裡,軍隊確實疲憊,如果明日再戰,定是氣勢如虹。
“哼,別以爲我會領你的情,如果你要今日戰,我曹羨輸了也心服口服,不會怨你,如果明日你敗了,可不許說是你讓了我。”
曹羨從小酷愛軍事,夢想做一個女將,可是天下武將都是男人,曹羨也只是想想,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實現,直到川軍中出現“女子三傑”,攻破南鄭的蕭芙蓉,取下荊南的神威軍樊梨香,川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師黃月英。
曹羨這才真正動起了女將的念頭,自認爲才華比一般男子強,川軍都能有女子統軍,爲什麼自己不能?
於是曹羨到了青泥隘口後,毅然決然,用胡車兒挾持司隸校尉鍾繇,下了鍾繇的兵權,帶軍來襲樊城。
樊城之戰是曹羨認爲的自己成名的一戰,必須要勝,而且要讓敵人輸得心服口服,那樣自己才能名震天下,曹軍中誰也不能阻止自己爲父親效力。
擊敗樂進的黃月英,就是她曹羨的第一塊墊腳石。
黃月英輕聲一笑:“小姑娘,我川軍千軍萬馬可以作證,明日我若敗了,乃是我黃月英咎由自取,絕不怨你。”
“那好,明日看我怎麼殺得你們落花流水。”曹羨勒轉馬頭,回了本陣。
黃月英騎馬回來,揮揮手:“後隊改前隊,撤軍回城。”
“啊?”衆將面面相覷,都不理解,嚴顏傳達了命令,對黃月英道:“軍師,敵軍遠來,我軍當速戰,爲何給他們一日休整?”
“我軍是仁義之師嘛。”黃月英笑道。騎馬遠去。
高沛看着黃月英,吸了口氣,對嚴顏道:“你說我們軍師是不是不會破陣,怕了那曹羨?”
嚴顏想了想:“多半。”在嚴顏看來,黃月英一定是不會破陣,一定是回去想陰謀詭計了。
…………第二日,兩軍再次結陣對峙,曹軍氣勢比昨日更盛,一隊隊士兵在陣型間穿插有序,“吼”聲震天。
川軍軍陣一片寂靜。
高沛左右看看,嚴顏沙摩柯雷銅等將都不見了,有些納悶,可是看着曹軍囂張氣焰,還是忍不住道:“軍師,想到破陣之法沒?”
黃月英嘆了口氣:“唉,曹羨所列之陣,乃孫武所創八門金鎖陣,曹操慣用此陣,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入則亡。
而且曹羨深得陣法精髓,各門之間穿插有序,變幻莫測,隨開隨合,幾無破綻,我苦思一夜,也沒想出破綻之法,今天這一戰,真是難了。”
黃月英說着兩根手指按着額頭,做痛苦狀。
高沛大喇喇道:“我早知道了,軍師不善陣法對不對,哼,想一個小女子列的陣有什麼稀奇,我高沛這就率軍前去衝殺,必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曹家小妞,抓來給主公當妾。”
黃月英沉思良久,點點頭道:“也沒其他辦法,只能這樣了,高將軍,你帶先鋒三千人衝陣,如果破陣,我軍全軍壓上,如果不能破陣。”黃月英憂慮地道:“立即撤退。”
“怎麼可能破不……”
“嚴肅點。”
“是,破不了陣,立刻撤回。”高沛大聲道。
黃月英看着高沛,嚴肅地道:“高將軍,你記住了,你兵敗撤回,我不追究你任何過錯,如果你兵敗戀戰,最後軍滅身死,我不但不會向主公給你表奏功勳,還會說你是此次戰敗的罪魁禍首,聽見了嗎?”
高沛看了黃月英一眼,心道,這女人夠狠,朗聲答道:“是。”
高沛率領兩千士兵出陣,率先殺向曹軍大陣,曹羨看着川軍殺來,嗤之以鼻,手一揮,兵馬分開,整個整形再次變動,曹羨隱入陣中。
樊梨香看着高沛迅猛衝殺過去,對黃月英道:“軍師,曹羨的軍陣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黃月英嘆道:“只會更厲害,我是真沒想到曹羨一個小姑娘,在陣法上竟然有如此造詣,能夠繼承陣法,又能靈活運用,就算當世良將,也沒有幾個。”
“那高將軍豈不是必敗無疑?”
黃月英一笑:“誰叫那傢伙整天瞧不起女人,讓他吃吃女人的苦頭也好,梨香,傳令全軍,準備敗退。”
樊梨香看了黃月英,下令全軍準備逃跑,又對黃月英道:“軍師,如果真的陣法對陣,你真的破不了這八門金鎖陣嗎?”
黃月英笑道:“理論上來說,的確破不了,不過陣沒有破綻,我們可以引出破綻,用騎兵遊走在陣型之外,耐心引誘,只要發現破綻,即可攻入。
另外也可以以陣破陣,曹羨能設計出金鎖陣,我們爲什麼不能也以陣法硬破?我軍數量多於曹軍,必勝無疑,只是那樣,傷亡就大了。”
兩人正說着,高沛已經殺入曹軍大陣之中,川軍勇猛衝入,只見曹軍立刻爲川軍分出一條兵道,川軍面前洞門打開,立刻殺將進去,可還沒進入多少,兵道閉合,其他地方又分出兵道,川軍攻擊陣型被切的七零八落。
而衝進去的川兵,立刻發現自己被曹軍包圍,長盾牌死死護着一個個方陣,盾牌上長矛刺出,川軍士兵幾無躲閃餘地,死傷大片。
高沛眼見川軍損失慘重,不甘心準備繼續攻擊,可是一想起黃月英的話,不禁猶豫,又到處找不到曹羨的影子,大喝一聲:“曹軍陣法厲害,撤退。”
高沛帶着軍隊迅速撤退,可是曹軍陣型已經合上,生路斷絕,高沛率領大軍猛衝,幸好陷入不深,被川軍衝了開來,撂下幾百具屍體,狼狽逃跑。
川軍大陣見高沛這麼快就敗了,曹羨陣法駭人,軍心大亂,向樊城方向潰敗。
曹羨隱在陣型深處,看着川軍全軍敗逃,冷哼一聲:“什麼攻無不克,黃月英樊梨香不過如此,我纔是天下第一女將,來人。”
“在。”
“傳令全軍追殺川軍,活捉黃月英。”曹羨冷聲下令。
“不可啊。”鍾繇大聲勸道:“曹將軍,我覺得這川軍敗得有些蹊蹺,退的太快了,我們傾巢追擊,萬一有不測……”
曹羨道:“先生是對我陣法有懷疑,還是覺得那衝陣川將是詐敗?”
“這……”鍾繇無言以答。
曹羨將面前一束秀髮撥進盔帽,冷聲道:“川軍大敗,我軍當趁勝追殺,而且這次敗後,黃月英必然對我心有忌憚,退入城中堅守不出,如之奈何?”
曹羨看了畏畏縮縮皺眉如川的鐘繇一眼,不耐煩道:“好了,你帶五千兵馬跟進,待我殺入城中,你再跟來。”
曹羨說着拔出佩劍,仰天一舉:“衆將士聽着,前方就是鐵山滅我三萬將士,殺害樂進將軍的死敵,全軍追擊,活捉黃月英。”
“殺。”曹軍三軍呼號,聲威震天,如巨浪一般向敗退川軍追去,曹羨在胡車兒護衛下,一馬當先,落在後面的川軍敗兵被砍瓜切菜。
曹軍追出五里左右,到了一片開闊的平地,兩邊都是搭了稻杆的農田,忽見前方一條河流的河橋被拆除,黃月英的大軍退無根據,曹羨不由哈哈大笑,小臉徘紅,劍指黃月英道:“你跑不了了,可別說你讓我,還樂叔叔命來。”
黃月英回身對着曹羨一笑:“曹家小妞,看你美人胚子,給我家主公做妾必還般配。”
曹羨正自慍怒,就要率大軍壓上時,忽然兩邊農田的稻杆被掀開,裡面冒出無數川軍士兵,左嚴顏,右沙摩柯,各率一彪兵馬攔腰殺入曹軍之中,曹軍頃刻大亂。
而那退入河橋的川軍敗兵,後退無路,阻住了敗勢,回身列陣,向曹軍反攻過來。
三路夾攻,曹軍陣型全亂,曹羨在最前方,陷入川軍包圍之中,在胡車兒護衛下,浴血拼殺。
黃月英笑意盈盈地看着在馬上劈刺的曹羨,八門金鎖陣沒有破綻,人卻有破綻,曹羨有統兵之才,但是卻還是小女孩心性,求勝心切,這在昨天對話中,黃月英就看了出來。
黃月英正是利用了曹羨這種心理,設計了這個計策,曹羨一心爲樂進報仇,一心爲自己立威,一心要奪下比自己兵多的樊城,不可能不抓住這次“戰機”。
至於拆斷的河橋,黃月英可不敢保證川軍撤退有序,萬一敗逃不可逆轉,光靠兩路伏兵可不一定能全殲曹軍,所以拆斷河橋,阻住川軍退路,讓敗兵不得不背水列陣。
三路夾擊,曹軍迅速大敗,黃月英率軍追擊,曹軍頃刻由追擊方變成敗退方,曹羨被一羣川兵圍攻,得數員武將和胡車兒死戰方能脫險,裹在曹軍敗兵之中,大罵黃月英無恥,邊罵邊逃。
曹軍一路敗逃,剛走一里,忽然兩邊山上,又是無數川兵殺出,楊任揮舞一杆銀槍,直取曹羨。
四面夾擊,曹軍徹底失去戰力,被圍在中間屠殺,就在這時,鍾繇率領五千兵馬趕來,被圍困的曹軍精神一震,黃月英淡淡一笑,後方一萬川軍壓上。
鍾繇見川軍勢大,如果自己去救援,非但救不出曹羨,還會把自己的五千兵馬搭上,還沒到一里範圍,就灰溜溜撤退了。
曹軍士氣徹底喪盡,參與兵馬紛紛投降,曹羨和胡車兒大戰二十幾員川將,曹羨筋疲力盡,被生擒,胡車兒見曹羨被擒,也放棄了抵抗。
黃月英遺憾地看了一眼鍾繇的軍隊,原本打算以曹羨爲餌,全殲了曹軍,沒想到鍾繇連曹操的女兒都可以棄之不顧,實在遺憾。
“黃月英,你卑鄙無恥,盡使陰謀詭計,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場,你算什麼大丈夫,我不服。”曹羨被兩名士兵押着,憤恨地喊道。
“我本來就不是大丈夫。”黃月英笑着走到曹羨面前,擡起曹羨下巴,看了一眼曹羨光潔的臉蛋,頭盔不知掉哪兒去了,頭髮披散着,慍怒的臉上沾了幾滴鮮血,更是格外誘人。
黃月英直起身道:“來人,綁了,回頭獻給主公做妾。”
“是。”
“黃月英,你卑鄙無恥,我乃堂堂大漢丞相之女,死也不會給屠夫做妾的。”曹羨大吼着被軍士拖走……
“恭喜軍師又立功勳。”嚴顏,沙摩柯,楊任等將一齊下拜,高沛悶悶地站在一邊不說話,被出賣的感覺真是鬱悶非常。
黃月英點點頭,心中輕嘆一口氣,接下來的戰爭纔是最艱難的,也不知法正的嘮叨有沒有用,自己要怎麼說服自己那個固執的主公不北伐。
…………劉璋率領兩千親兵進入樊城,黃月英率着衆將出城相迎,百姓遠遠圍觀,劉璋看到這幅場景,真有點感慨萬千。
自己果然沒信任錯黃月英,樊城兩戰,曹軍五萬人宣告覆滅,而川軍損失才一萬多點,且大多是雜兵,戰績輝煌。
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可以不用帶兵親取,坐享其成,而且還有百姓來迎自己。
劉璋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當初劉備得諸葛亮的感覺。
“參見主公。”黃月英帶着衆將向劉璋下拜。
劉璋示意起身,親手扶起黃月英,在樊城百姓圍觀下,與黃月英聯袂進入縣府,黃月英正對劉璋說着樊城兩戰的經過,突然一名飛騎過來,士兵下馬拜道:“稟報主公軍師,長安發生變故。”
“哦,什麼變故?”劉璋正踏上臺階,隨口問道。
“從袁紹處逃出的劉備,率領兩千兵馬打着我們的旗號,詐開長安城,佔據長安。”
“劉備”兩個字傳來,劉璋一腳沒踏穩差點摔倒,還是黃月英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劉璋,問那士兵道:“據我所知,劉備雖有大志,卻屢戰屢敗,麾下關張趙雖勇,簡雍孫乾等人卻是泛泛之輩,何以能想出如此妙計,攻取長安?”
士兵稟道:“聽說劉備最近在南鄉拜了諸葛亮爲軍師,趁着我們吸引鍾繇兵馬,打着我們的旗號,出沈嶺,直襲長安,就是諸葛亮的主意,長安守軍見是我軍奇襲,立刻棄城,現在劉備已經佔據長安。”
劉璋和黃月英都是一驚,諸葛亮有多少才華,川軍之中,也就兩人清楚不過,黃月英從小和諸葛亮一起長大,談天說地,豈能不知諸葛亮的威脅,雖然知道諸葛亮遲早出山,但是當真正發生時,黃月英還是忍不住驚訝。
而劉璋比黃月英還要對諸葛亮熟悉三分,作爲後世人,諸葛亮恐怕是三國第一耀眼的謀略全才,沒想到陰差陽錯,還是投了劉備,還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進城時想到劉備得諸葛亮,沒想那大耳賊還真得了。
“劉備得了諸葛亮,又佔據長安,威脅甚大,月英,你有什麼想法?”劉璋沉聲問道。
黃月英皺眉道:“主公,先進縣府,如今局勢複雜,今夜詳談,明日再定川軍行止,主公以爲如何?”
劉璋點了點頭。
…………一個月前,南鄉……
劉備聽了司馬徽的指引,將兵馬留在烏山之下由趙雲統領,帶着關羽張飛二將進入南鄉。
在一座酒館之中,張飛舉酒罈痛飲,一名身披鶴氅,面容俊朗飄逸的文士,笑談張飛糟蹋好酒,南鄉醇酒當細酌之。
劉備覺得這是個高士,便與之攀談,兩人相談甚歡,卻欲請相助而不得,待那人走後,店家才告訴劉備,此人名號臥龍。
劉備想起司馬徽的話:臥龍已出入南鄉,埋首鄉野掩鋒芒,風雲聚合真龍出,真龍臥龍震八荒。
立刻大驚,可是再要尋覓,此人已消失在市井。
正失望時,店家告訴劉備,由於店中美酒香醇,此人隔幾天就會來這個酒館小酌幾杯,劉備方始安心。
從那以後,劉備每天都帶着關羽張飛到酒樓喝酒,從早喝到晚,直到關羽張飛都不耐煩,都覺得那高士不會再來,劉備還是耐心等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