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族族長閉着眼睛吃完了飯菜,劉璋看到張族族長沒有動筷,疑惑地道:“張老爺子爲什麼不動筷,難道瞧不起這些飯菜嗎?”
張家族長頭也不轉地對劉璋拱手道:“非也,草民因爲常吃粗糧,患了胃病,只能喝粥,不能吃菜。”
“哦,這樣。”劉璋對張家族長的無禮視而不見,對女侍道:“還不快把本官准備的稀粥爲張老爺子呈上來。”
“是。”
不一會兒,女侍端來一大海碗黑白相間的稀粥,那是榨乾的苜蓿和粗糧雜在一起的,苜蓿對於窮人來說是野菜,對於富人來說就是牧草,張老爺子看着都有些作嘔,更重要的是,裡面也有無數的肥肉渣子,而且那碗之大,一碗頂的上兩份其他族長吃的套餐。
張家族長痛苦地喝着肥肉粥,劉璋坐在主位好整以暇地道:“今天找各位來,一是感謝大家,而是有一件事情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大人請說。”
劉璋道:“大家都知道我西川民間人才濟濟,可是我大漢僅有察舉徵召,門路太窄,你們想想,雖然我大漢官吏都勤政愛民,可是要發現自己轄下所有的人才,也力不從心,許多仁人志士都苦無渠道效忠朝廷,有鑑於此,本官決定設定四科舉仕。
四科,分別爲文,武,醫,匠,牧府將以各自特點出考試題目,無論是誰,無論什麼出身,都可應試,考試通過者既選拔到各個崗位,這樣我西川所有人才,只要是願意效忠大漢的,都能量才錄用,你們看如何啊?”
劉璋話還沒說完,就引起了各族一片大譁,衆族長一思忖,要是劉璋真如此行事,豪門望族子弟與那些苟且寒門一起參加考試,那豪門特權豈不當然無存,此舉是要掘豪門的根基啊,如此關係利益得失的政策,怎麼可能不引起反抗。
韓家族長立即起身拜道:“大人,此舉萬萬不可啊,想那些醫生、匠人是什麼人?那是不入流的賤業,豈能與文人士子同堂考試,豈不侮辱斯文嗎?”
劉璋微笑道:“韓老先生說的是啊,可是本官也沒說他們與文人同堂考試啊,我們大可以分開嘛,而且這些賤業考試通過了還是賤業,本官也不可能讓一個木匠去當太守是吧。”
袁家族長站起來道:“大人,祖宗制度不可擅自更改啊,尤其是大人乃皇室宗親,帝室之胄,更應該維護祖宗法度,否則如何對得起歷代先帝啊。”
劉璋冷冷一笑道:“袁族長這樣說的意思,就是說我朝武皇帝對不起高祖皇帝,對不起孝文皇帝,對不起孝景皇帝了?”
“這……草民萬萬沒有那個意思。”察舉制乃漢武帝所創,袁家族長無言以對。
“既然如此,說明老祖宗的規矩是可以更改的嘛,再說我也沒說廢除察舉制,地方官吏還是可以向本官推薦人才啊,只是我們多一個渠道招賢納士而已,這不也是維護祖宗基業嗎?”
“大人,如今我江州財政窘迫,恐怕無力承辦考試。”又一個族長站起來。
“放心,州牧府有的是錢。”
衆族長七嘴八舌,提出各種反對意見,都被劉璋一一駁斥,一滿堂人都不滿劉璋的政策,可是卻再無話可說,只能沉默着不說話。
這時張家族長終於喝完肥肉粥,站起來對劉璋一拜,沉聲道:“大人,凡新生事物都應該廣納民意,當年孝武皇帝創立察舉制,也是徵求了許多意見,州牧既然要實行四科舉仕,也應該聽取各位官員意見和民意,如果與民意背道而馳,望州牧收回成命,以免引起大亂。”
劉璋哈哈一笑:“還是張族長說到點子上了,本官向來廣納忠言,絕不拂民意,這樣吧,本官就在江州試點,如果民意沒有反彈,就普及到全州,如果百姓抗拒,此事我就永不再提,如何?”
“大人英明。”張家族長朗聲拜道。
宴會散去,各族族長走出州牧府,韓家族長對張家族長道:“張老爺子,劉璋此舉,貽害無窮,我等皆無生路,你爲什麼不反對啊?”
張家族長冷哼一聲:“老友,你怎麼這麼抓不住重點,劉璋要實行四科舉仕,來徵求我們的意見幹嘛?我們反對有用嗎?還不如在他實行四科舉仕的過程中,加以阻撓,也讓他看看什麼叫民意,好一個四科舉仕,我看劉璋小兒是常年待在州牧待的腦袋生鏽了,如此倒行逆施的政策也想得出來。”
“對呀。”韓家族長眼睛一亮道:“張老爺子真是有前瞻眼光,等劉璋實行四科舉仕,我們就發揮我們的影響力,抱團反對,我看他連考場都開不了,到時候劉璋眼見與民意相悖,也只能灰頭土臉地撤了新政,鬧出一個天大的笑話,州牧威儀喪盡。”
張家族長輕聲一笑:“看來你還不笨。”
“對了,那個費家好像不跟我們一條心啊。”袁家族長看着一個單獨走到前方的身影對張家族長說道。
張家族長冷哼道:“這種趨炎附勢的人,是該懲罰一下,你們回到族內,都吩咐下去,我要讓費家在官場和商場都立不了足,如果還不識趣,我們就去郡府狀告他費家橫行不法,我們蜀南大族哪個手底下是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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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府花園之中,劉璋找了一張涼蓆鋪在地上,躺在上面愜意地觀賞着滿天繁星,法正一個人坐在花臺上,沉默着沒說話,一個穿着家丁衣服的小吏站在劉璋面前,隨口彙報着涪陵之事,語氣輕鬆,劉璋笑意恬淡地聽着。
“你坐下吧。”劉璋看小吏站着辛苦,身體向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來,小吏一愣,因爲看劉璋很隨和,所以他也從最開始見到州牧大人的緊張中緩過來,這時見劉璋竟然讓他同席而坐,不由受寵若驚。
小吏戰戰兢兢坐下後,繼續道:“大人,今日得到準確消息,長沙張仲景已經趕來益州了,而且我們放出消息,說阿古達神醫在涪陵爲冶無鐵治傷後,就會返回茫茫叢林,所以那張仲景是連夜啓程,一路馬不停蹄,估計要不了幾日就能到達益州。
大人你是不知道,那張仲景沒來,卻先來了一羣大腳醫生,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百姓,都圍在冶無鐵的病房外,想一睹神醫風采,阿古達每天爲冶無鐵治完病,都只能躲躲藏藏,即使如此,偶爾冒頭就會被人團團圍住……”
小吏大概平時就是個話匣子,坐在涼蓆上只拘謹了一會,就又放肆起來,一旁的法正嘆了口氣,真是無知者無畏,要是小吏知道劉璋總在談笑間殺人,不知他還能不能這樣輕鬆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