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要讓戰爭升級,就是要劉璋親征,這需要川軍一場大敗,第二步要讓涼州動盪,就要涼州軍一場大敗,而且這場大敗必須讓涼州混亂,我們趁着劉璋曹操皆無力出兵,拿下涼州,這兩步都無比艱難,我們必須儘早謀劃啊。”
劉備默默點頭。
…………
江東。
孫尚香怒氣衝衝地走到喬無霜的院子裡,喬無霜正在縫補一件小衣服,十歲的孫尚香將寶劍猛地拍在桌子上,氣嘟嘟的不說話。
喬無霜笑了一下,隨口問道:“香香,這又是誰惹到你了?”
孫尚香氣道:“還能有誰,張昭那個壞老頭唄,竟然請求罷免公瑾哥哥的官職,還上書二哥與死劉璋議和,簡直,簡直氣死人了,哼。”
孫尚香說着“唰”地拔出寶劍,“最氣人的是,二哥竟然答應了,他怎麼想的他,大哥是因劉璋含恨而死,三哥直接死在劉璋手上,他都忘了嗎?竟然要與死劉璋議和,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孫尚香一邊喊着,一邊拿起寶劍在草叢裡亂砍。
喬無霜笑了一下:“原來就爲這事啊,我早猜到了。”
“嫂嫂,你早猜到了?”孫尚香詫異地看着喬無霜。
“張昭等人,都是爲了江東大局着想,我們這次西征,損失慘重,江東已經無力與荊州爭鬥,又面對曹操威脅,當然要暫時忍讓,張昭和一衆文官,還有你二哥,都是爲江東好。”
喬無霜低着頭平和地說着,縫補的針線略有些錯亂。
喬無霜怎麼會不明白張昭這些人的心思,這些文官。就想着保住江東,用割據一方的江東保住他們榮華富貴,當然不想江東對外擴張。
上次劉璋死了,機會實在千載難逢,江東對川軍又有仇恨,這些文官實在沒辦法了,才答應出戰。周瑜一敗,他們可樂了,當然要趁着這個機會,把周瑜貶下去,還江東和平。
江東現在最希望和平的對象,就是劉璋,如果劉璋打過來,他們當然要殊死抵抗,哪怕傾家蕩產。也要幫助孫權保住基業。
但是也正因如此,他們才害怕和劉璋打,打得贏固然好,捐點錢糧也沒什麼,可要是打輸
了……看看荊益世族的下場就知道了。
江東世族賭不起。也不敢賭。
他們寧願和曹操打,如果曹操勢力一般,就擊退,強盛。就敗一次再投降,如果強盛到沒邊,註定勝不了。就勸孫權投降,無論如何,他們的榮華富貴是不會丟的。
所以他們才迫切想與劉璋和平,與劉璋和平了,他們纔不用提心吊膽,纔可保證萬全。
周瑜呂蒙一回到江東,就被張昭顧雍等人委婉上奏,孫權看起來也對江陵大敗十分悲慟,親自去安慰了周瑜,然後下了周瑜的官職,由魯肅暫代,周瑜回吳中養傷。
然後魯肅親自率使節,趕赴益州,商談和平之事。
喬無霜心裡對這些文官恨的鑽心刺骨,可是自己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孤兒寡母能有什麼作爲?如果幹預政事,還會讓人覺得自己是要對孫權不利。
喬無霜笑着安慰了孫尚香一番,孫尚香仍是氣憤難消,最後決定去看望周瑜和另一個嫂子喬無雪了。
喬無霜拿着針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草叢:“周瑜大敗,江東元氣大傷,主和派佔據上風,恐怕,真的要遂了那些世族心願,江東再也無力擴張了。”
喬無霜有些痛苦,可是比她更痛苦的,卻是孫權。
孫權坐在黑暗的書房中,沒有點燈,外面的月光照出半邊臉,一臉鐵青。
白天,他一邊安慰周瑜,一邊答應了文官的請求,罷免周瑜,與劉璋議和,並坦然接受文官“明君”的恭賀。
可是誰都不知道,孫權那一刻是憤慨和悲涼的。
憤慨的是,這些文官牆倒衆人推,悲涼的是,江陵大敗,江東再也無法西征,自己註定成爲一個割據諸侯。
孫權多麼希望啓用周瑜啊,哪怕他大敗了。
觀江東,一統甚早,卻一次又一次錯過成就大業的機會,三江口之戰,曹操官渡之戰,劉璋出征荊州之前。
孫策都有擴張意圖,卻一次次被世族以各種理由阻撓,以至於如今天下三分之勢,江東淪爲最弱。
孫權好不甘心,不甘心做一個守成之君,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自己的統治根基就是這些世族,自己可以像劉璋一樣大刀闊斧殺人嗎?恐怕還沒開始,就被這些人聯合趕下臺了吧?
孫權放在桌上的拳頭在顫抖,渾身血肉都跟着顫抖,眼睛緊緊盯着黑暗的前方,不知過了多久,孫權全身鬆弛下來,頭埋到桌上。
今後誰也不會知道,這一個夜晚,孫權哭了。
…………
渭水之上,一葉小舟,兩名老者隨波逐流,一黑一白兩件素衣,儼然高士。
兩人正是諸葛家族長諸葛慈,和司馬家南方族長司馬徽。兩人正從河內出來,去往長安。
“劉璋竟然死而復生,豎子實在可惡,原本以爲可以繼續我們的計劃,這下又添許多變數了。”司馬徽微微帶着怒氣說道。
諸葛慈摸着白鬍子呵呵一笑:“當初我們約定,時值亂世,我諸葛家與你司馬家必一家取天下,如今北方政局已明,你司馬家的人該出山了吧?河內司馬氏卻爲何推三阻四?”
“如今曹操士氣正盛,沒有挫敗,我司馬家的人就算出山,也不會得到重用,怎麼能取代荀彧郭嘉等人的位置?”
“非也。”諸葛慈搖搖頭:“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沒有劉璋,曹操在當今天下幾無敵手,曹操自然驕橫,我們需要扶持一些軍閥,挫其銳氣。如此方能讓司馬家子弟出山,並獲得重用。
但是有了劉璋,曹操已經有了對手,我們不需要刻意去擊敗曹操,反而應該儘早出山,有劉璋在,不會少了戰爭的。你們司馬家還不能出頭嗎?”
諸葛慈含笑看着司馬徽,司馬徽沉吟一下:“現在出山,是不是太早了?我還等着劉璋大敗曹操一次呢。”
“玩火自焚。”諸葛慈輕聲一笑:“劉璋此人,完全不按規則行事,我們很難掌控,或者根本無法掌控,你看看如今荊益世族,幾乎被連根拔起,過幾日。十幾萬人就要魂歸黃泉啦。
這是世族的一場浩劫,老兄還打算用劉璋?不怕養虎爲患嗎?”
諸葛慈笑了一下:“我的建議是,司馬家立刻出山,從郭嘉荀彧手裡剝取曹操的信任,我們首先要滅掉的就是劉璋。如果劉璋經不起打,很快被滅了,那我們可以再爲曹操找一場大敗。”
“如此一來,就難了。”司馬徽搖搖頭。
司馬徽心裡真的很爲難。司馬家與諸葛家亂世取利,這是一場豪賭,是東漢世族發展到巔峰的一場豪華盛宴。
在司馬家和諸葛家的人沒有發展起來。可以問鼎天下以前,決不可讓天下諸侯一家獨大,這是一個原則。
曹操如今已經夠強大了,所以司馬家纔不願幫助他,只有等曹操被挫敗,天下有一個可以與曹操抗衡的勢力出現,才能在戰爭中,慢慢讓家族子弟控制權力。
司馬徽的計劃是,先讓諸葛家培養劉備,讓劉備取下益州和長安三輔,如此一來,形成一個可以與曹操抗衡的勢力,到時候再培養家族子弟,劉備勝,則諸葛家問鼎,曹操勝,則司馬家問鼎。
至於江東的世族,司馬徽再瞭解不過,只想保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只要劉備和曹操決出勝負了,他們就投降了,至少不會全力抵抗了。
可是如今卻爲難了。
爲難的就是劉璋,如果按照正常邏輯,就不該讓曹操太壯大,讓劉璋挫一下曹操銳氣,或者留給劉備攻伐,至少不能滅亡在曹操手裡。
也就是說,要避免曹操從劉璋的地盤擴大勢力。
可是司馬徽明白諸葛慈的擔心,這個時候放着劉璋不管,就讓弱小的劉備去圖謀,萬一以後劉璋完全壯大,壯大到可以威脅曹操的地步,那今日豈不是錯過削弱劉璋的大好時機?
想到了這裡,司馬徽有些頭疼,心裡更加憎恨劉璋。
“我看此事,還是交給河內司馬家自己決定吧,我只是南方司馬家的代表,北方司馬家我不便插手。”司馬徽娓娓說道。
諸葛慈搖搖頭,從荊益一連串的舉措,從最開始的江州屠殺,到現在將世族連根拔起,一開始自己以爲劉璋必定敗亡,而現在看來,荊益二州會趨向安定,劉璋成功完成了一次貴族洗牌。
諸葛慈已經認爲,劉璋是天下世族的最重大威脅。
諸葛家與司馬家的圖謀應該緩一緩了,首要的任務就是消滅劉璋,劉璋就是米缸裡的老鼠,不拿出來,這一缸米始終無法下嘴。
而現在司馬家竟然要放任這隻老鼠吃米,老鼠雖小,飯量卻大,要是把米吃光了怎麼辦?
先讓曹操孫權劉備聯手滅劉璋,再圖天下,這是諸葛慈想的,劉備有諸葛亮,江東與劉璋有仇,現在就差一個曹操。
諸葛慈有預感,司馬氏遲疑不決,他日必定後悔。
…………
成都,七月中旬,成都上下忙碌,農民忙着照看自己的稻子,商人忙着擴大自己的生意,官府忙着理清新政。
而所有世族叛亂者,也將在今日處決,劉璋在都江堰岸邊設置了巨大神臺,成爲斬首臺,正值鬼節,邀請全城百姓前往觀禮,一起過節。
親兵集結,在府外等着,劉璋看望了黃玥正出府門,突然蓮花飛跑着過來,半路還絆了一跤,急聲道:“大人,不好了,夫人突然腹痛難忍,你快去看看吧。”
劉璋和蕭芙蓉同時臉色一沉,急忙向黃玥的房間走去,劉璋邊走邊喊:“快傳張仲景。”
張仲景很快到了房間。張仲景只看了一眼,對劉璋大聲道:“大人不好,胎動了,快叫產婆。”
現在才九個月,劉璋看着牀上痛苦得汗水直冒的黃玥,心中一驚,急忙下令傳產婆。自從劉璋知道黃玥會早產後,就一直接了產婆在府中。
產婆到來,劉璋和張仲景等人退了出去,張仲景向劉璋拜道:“大人,在下無能,還是讓夫人早生了,夫人的產宮已經移位,可能會很危險。”
劉璋焦慮地搖搖頭,眼睛盯着房門。隨口道:“沒你什麼事,能保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聽着裡面黃玥壓抑的痛苦聲音,劉璋心揪在一起,心裡祈禱着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孩子不要有什麼事。那可是自己真正的骨肉,母親更不要有什麼事,黃玥爲自己受了這麼多苦,如果有事。劉璋會內疚一輩子。
就在這時,一個產婆開了半邊門,急聲道:“誰是大夫。夫人大出血了,快進來看一看。”
張仲景在劉璋點頭後,急忙走了進去,劉璋的心更加焦急,過了半個時辰,孩子還是沒生出來,反而是黃玥痛苦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劉璋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就在這時,一名士兵來報:“報告主公,黃權大人王甫大人讓小的告訴你,官吏百姓和士紳都已經趕到神臺,犯人也全部押了過去,請主公立刻過去主持大典。”
“滾。”劉璋大吼一聲,士兵臉立刻臉色刷白,身體一個不穩,一下子摔在臺階上,驚恐地看着劉璋。
劉璋吼完才發現自己失態了,自己平時從來不這樣的,深吸一口氣,用溫和的口氣對那士兵道:“你下去覆命吧,就說我馬上就到……你去領五十個錢。”
“哦,是,謝主公。”士兵緊張地看了劉璋一樣,戰戰兢兢地跑了。
又過了十幾分鍾,王緒看了一眼天色,知道劉璋現在心情不好,可是沒辦法,鬼節是蜀中的重大節日,如果錯過時間,會很失民心的,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道:“主公,我們必須在正午前趕到神臺。”
劉璋看着房門的方向,皺着眉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張仲景滿手血的拉門出來,劉璋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他道:“張先生,怎麼樣了?孩子生出來了嗎?”
張仲景苦笑了一下,孩子若生出來了,哭聲你聽不到嗎?可是嘴上不敢說,皺眉道:“出血已經穩住了,只是情況還是很糟糕,夫人已經昏過去了,產婆正在努力,什麼時候能生出來,實在不好說。”
其實張仲景想說的是,能不能生出來,實在不好說。
劉璋看了一眼天色,已經不可能再等下去了,緊緊抓住張仲景的手道:“無論如何,請張先生盡力而爲。”
劉璋說完向親兵揮了一下手,轉身,張仲景突然叫住劉璋,遲疑一下,問道:“大人,在下必定竭盡全力,可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先問你。”
劉璋心頭一跳:“說吧。”
“目前看來,夫人和孩子,很可能只能保住一個了,假如,在下是說假如,只能保住一個的話,夫人和孩子,大人……大人的意思呢?”
劉璋看着張仲景,陰鬱的臉上幾乎能擠出水來,這樣的選擇,實在痛苦的。
過了許久,劉璋緊緊捏一下拳,拇指的指甲陷入手心,沉聲說出兩個字:“夫人。”
說完再不停留,帶着親兵離去。
張仲景和一衆親兵丫環都很詫異,這個時代,妻子和孩子之間選擇,幾乎毫無疑問是選孩子,孩子能傳宗接代,繼承家業,妻子能幹什麼?死了再娶一個就好了。
蕭芙蓉錯一個馬身,靜靜地跟着劉璋,劉璋眉頭緊皺看着前方,快馬疾馳。
劉璋帶着兩千親兵到了都江堰,都江堰這時還不叫都江堰,而叫湔堋,這是因爲都江堰旁的玉壘山,李冰時期叫“湔山”,而那時都江堰周圍的主要居住民族是氐羌人,他們把堰叫做“堋”,所以都江堰就叫“湔堋”。
當劉璋聽到這個名字,實在彆扭,大筆一揮,立刻改成了都江堰。
於是,都江堰三個耀眼的大字,被刻在神臺的側壁。
這裡早已人山人海,在蜀中,鬼節是比重陽節還重大的節日,無論官府還是民間都很重視,今年鬼節祭天,又正逢叛亂平定,改天換地,百姓終於擺脫世族的壓迫,獲得土地,不用被世族剝削,直接向官府繳納稅賦。
無論城鄉,只要家裡沒人被處決的,都喜氣洋洋。
經過十天的批鬥,這些百姓看到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罪狀,更加痛恨這些人,尤其是自己參與了抓捕,頓時覺得這些人都十惡不赦。
足足來了幾萬百姓圍觀,再加上那些沒有叛亂的士紳商人,以及文武官吏和士兵,連同犯人在內都江堰岸邊聚集起了數十萬人。
犯人大約有三萬人,婦女已經被帶到其他地方,分發給功臣將士,買賣給富商,許多沒媳婦的光棍,也拿出辛苦積攢,甚至借錢,買了幾個醜的回家,好歹能用。
剩下的留到官方妓館,各有去處。(未完待續。)
ps:??#暴君劉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