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銀屏突然向着關羽跪下,磕了兩個頭,擡起頭來:“父親,女兒這次回來,是希望父親大人能加入川軍,與主公一起……”
“啪。”
關銀屏還沒說完,關羽一耳光打在關銀屏臉上,用力過猛,關銀屏一下子倒在地上,嘴角溢血,關平連忙上前相扶,貂蟬端着一盤胡豆走出來,嚇了一跳,滿滿一盤胡豆灑下許多。
“夫君,夫君,屏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這是做什麼?”貂蟬放下胡豆,輕輕扶着關羽肩膀。
關平扶起關銀屏,關銀屏掙開了,一動不動跪在關羽面前。
“畜生。”關羽怒氣勃發地看着關銀屏:“你說,是不是劉璋逼着你來勸降爲父的,你看看你都跟了個什麼主公,你雖然年輕,爲父沒少教導你,拜主公是一個人一生的大事,你怎麼能如此草率,爲父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關羽氣的直喘粗氣,貂蟬纖手揉着關羽胸口,關羽眼中又是憤怒又是痛惜,關銀屏既然拜了主公,就算這個主公再怎麼不堪,也絕不容背主他投。
自己不可能讓關銀屏背叛劉璋,可是又憤怒於劉璋竟然派關銀屏來勸降自己,心裡恨着劉璋,又爲女兒悲哀,不知如何是好,只怪關銀屏少不更事,太容易相信人。
“父親,不是主公讓我來的,是我自己來的,父親,我主公常誇你武藝高強,忠義無雙,可是也正因爲如此,我家主公將你視作心腹大患,將來父親肯定免不了與川軍一場血戰。
主公爲人,對內寬厚,對敵人絕不容情,父親若戰敗於川軍,必定生死,銀屏害怕那樣的情況發生。”
“我關羽會敗給川軍?他劉璋也未免太小瞧關某了吧?任他川軍百萬大軍來,只要踏入我關中寸土,我必讓他片甲不回。”
“爹爹,你是神勇無雙,諳熟兵法,可是兩軍對陣,難免沒有意外,或天災或人禍,要是父親敗於川軍,那怎麼辦?父親要女兒怎麼辦?”關銀屏哭了起來。
“哼,若是天要亡我關羽,我關羽何惜此命,至於屏兒你,我平時怎麼教導你的,立人之本,忠義當先。
你我如今各侍其主,我與川軍攻戰身死,與你何干?戰場之上不講親情,在戰場上,我若遇見你關銀屏,手中青龍偃月刀絕不留情,你若碰到我關羽,也大可想辦法取我頭顱。
你們都給我聽着。”關羽看向關平周倉貂蟬:“如果他日我關羽死在關銀屏手上,關銀屏沒有罪過,我關羽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父親。”關羽越說,關銀屏淚水越是止不住地流下來:“父親大人,你可以坦然,你叫女兒怎麼坦然,如今我川軍在街亭大敗諸葛軍師,涼軍折損二十幾萬大軍,已經危若累卵,秦川不日將破,父親爲什麼就不能變通?”
關羽正要說話,關銀屏道:“父親,我知道你會說忠義當先,可是什麼是忠義,我主一日不忘漢室,一日不忘黎民。
女兒已經給你說過了,不管關中的世族怎麼誹謗,我主將荊益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生活越來越好,更重要的是,因爲土地令,百姓人人有地種,稅賦遠低於其他州,因爲四科舉仕,普通百姓也能憑本事做官。
父親常說,一心匡扶漢室,振興社稷,如果我主公統一天下,必能像光武皇帝一樣中興漢室,底層百姓將生活得更好,這不是父親夢寐以求的嗎?”
“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劉璋愛民如子,難道大哥就不是這樣嗎?你忘了當初長安二十幾萬難民,哭淚跟隨大哥,大哥不離不棄,一直帶到石城,整整一年,我們爲了百姓口糧四處征戰,難道這不是愛民嗎?難道你都忘了嗎?
我關羽與大哥三弟桃園三結義,誓同生死,就註定一身跟隨大哥,就算劉璋再好,與我何干?銀屏,我已經說過,戰場之上,生死由命,你無須掛礙。”
“父親,你忠義與大伯三叔,那可以與大伯三叔一起投效我家主公啊。”
“妹妹,說什麼傻話呢。”關平搖了一下關銀屏肩膀,關興關索聽到動靜從外面走進來,看着這個場景愣在原地。
“難道有錯嗎?大伯三叔與父親都一心匡扶漢室,我家主公也一心中興大漢,爲什麼不能聯合起來?
如今街亭一戰,涼軍實力大損,已經不敵川軍,銀屏覺得,既然大伯與我家主公都姓劉,這個時候就該團結一致,涼軍合一,主公對父親三叔,還有趙雲叔叔都推崇備至,一定會厚待的。”
“我關羽需要劉璋厚待嗎?關銀屏,你今天到底是當劉璋使者勸爲父,還是回來看望爲父?如果是當使者,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關羽鬍子一顫一顫的,貂蟬一邊他按摩胸口,一邊對關銀屏道:“屏兒,少說兩句吧,你還不知道你父親什麼脾氣?來來來,吃飯吃飯,屏兒就是回來探親的,來,屏兒,嚐嚐孃的手藝。”
貂蟬親自用纖手將小几放到關銀屏面前,上面擺着胡豆,豬肉餅和米飯,關銀屏看着桌上貂蟬精心準備的食物,貂蟬將一塊豬肉餅蓋在關銀屏米飯上,關銀屏突然控制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妹妹。”關平沉默良久突然說道:“我倒是想到一個辦法,我們關家的人絕不容許做出不忠不義的事情來,但是沒說不能辭官,卸甲歸田啊。
不如這樣,妹妹你去向劉璋請辭,如果他真有妹妹說的那麼好,一定會準,你辭官以後,永遠不要爲將了,這樣,我們一家人不就可以團聚了嗎?”
關興關索和貂蟬都緊張看向關銀屏,只希望關銀屏點頭,關羽一口飯刨在口中,眼睛也忍不住斜了一個角度。
“我不會背叛主公的。”懷中彎刀的硬度緊緊貼着肌膚,關銀屏腦中都是劉璋的形象,陽平關那一夜主公的怒氣,贈與彎刀讓她監督一輩子的誠懇,離開川軍大營的那句話:你一定得給我回來。
歷歷在目,關銀屏的話語很輕,卻很堅定。
一句話說出來,貂蟬關興關索關平都露出失望神色,關羽狠狠扒拉了一口飯,貂蟬一邊給關羽斟酒,臉上帶着一點笑容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要討論這些事了,一家人難得團聚,屏兒,不要去想其他的了,好好吃飯,恩?”
關銀屏點點頭,豬肉餅吃在口中,還是以前的味道,卻彷彿是上輩子吃過的,淚水差點又落下來,生生忍住。
“我看妹妹不是忠心。”關興突然笑道:“妹妹從小就成熟懂事,有爹的教導,有孃的手藝,妹妹竟然還要回川營,我看不是要去建功立業,是去成家立業,呵呵呵。”
“說什麼葷話呢你?”關平橫了關興一眼,關銀屏面無表情,心中卻蕩起一點漣漪。
關羽看了關銀屏一眼,什麼話沒說,悶頭吃飯。
晚間。關銀屏坐在蠟燭面前,靜靜看着蠟燭平靜的火光,關羽從門外走進來。
“屏兒,還沒睡呢。”
關銀屏點點頭,向關羽行了個禮。
關羽坐到關銀屏旁邊,輕輕撥開關銀屏額前的秀髮,沐浴過後,原本就精緻迷人的臉蛋紅撲撲的,兩年了,當年十三歲的姑娘,已經及笄之年了。
“照着我們河東的習俗,女孩子十五歲是要母親給盤髻的,你母親死的早,也不用麻煩蟬兒了,父親給你盤吧。”
關羽拿起關銀屏的秀髮,一點一點盤起來,這隻拿青龍偃月刀的手,盤起女子頭髮來也有模有樣,關銀屏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一滴淚水滑落。
“別哭了,我關羽的女兒,哪能時時將眼淚掛在臉上……唉。”關羽突然重重的嘆息一聲。
“屏兒,今日你的話,爲父聽進去了,爲父還是那句話,既然各爲其主,就不論生死,只是父親確實擔心你啊。
你畢竟是一個女孩,與我們這些男人不一樣,哪能扛起那麼多,也許你無法面對與親人爲敵,也許……如果我關羽真被老天捉弄,死在川軍之手,爲父很怕屏兒你會有什麼想不開,屏兒。”
關銀屏盤好髮髻,手裡拿着一根髮簪,扳過關銀屏瘦削的肩頭,看着關銀屏淚痕未乾的面容。
“屏兒,如果父親死了,就算死在川軍之手,你切不可誤了自己,哪怕是劉璋下令砍我關羽的頭,只要他對得起你,你也不能生出怨氣,因爲你是他的將領。還有,最重要的是,不可誤了你的終生大事。”
“終生大事?”
“屏兒,今日興兒說的話並非全無道理啊,你真的只是因爲忠心劉璋纔來勸說你父親的嗎?”
“父親,我真是因爲……主公一心爲民,說過要讓我監督他一輩子的。”
“是,一輩子。”關羽笑道。
“父親……”關銀屏氣極。
“好了好了。”關羽笑道:“不管你是因爲忠心,還是因爲其他,父親都不管,只要劉璋不因爲父親遷怒你,你也不可因爲父親,委屈了自己,明白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