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諸葛亮的無恥之舉不存在,那趙雲的無動於衷更不能成立。劉璋對這個忠肝義膽,驍勇無雙的趙雲,還是很推崇的。
“蜀候,趙雲殺北宮止是私人原因,非爲川軍,蜀候不必給趙雲什麼賞賜。”趙雲淡淡地道。
“歪打總是正着,你畢竟是幫了我川軍,好吧,本侯希望趙將軍能加入川軍,如果加入,就是賞賜,當然,趙將軍也可說不,那就是報酬。”
“蜀候會放趙雲走嗎?”趙雲擡起眼皮看着劉璋。
劉璋隱隱感覺面前這個趙雲和心裡想的不太一樣,有點冷傲的感覺,沒有印象中的陽光,心裡想着是不是真實與歷史有出入,也沒放在心上。
劉璋似笑非笑地道:“子龍會離開小盤山嗎?”
趙雲沉默,顯然劉璋已經分析過了,馬雲祿的遺體還在這裡呢,已經帶着她的遺體奔波半個月了,如果再不埋葬,雖然是北方嚴寒的冬天,屍體也保存不了多久。
馬雲祿只能葬在小盤山。
如果馬雲祿葬在小盤山,自己還能去投靠曹操孫權嗎?
劉璋吃準了自己不可能與控制小盤山的川軍爲敵,所以放了自己也沒什麼大不了,趙雲沒說話,但是對劉璋這種坦誠有一絲好感,又想起馬雲祿生前的一些話。
“子龍將軍。”劉璋嘆口氣,正色道:“當初我在涇水說過,我非常佩服公孫瓚將軍,成王敗寇,雖然現在都說公孫將軍剛愎自用,但是他確確實實是在武力捍衛我大漢疆土,不同於劉虞袁紹之輩,委曲求全,讓外族在漢土肆掠。
我欣賞子龍的忠肝義膽,喜愛子龍的驍勇無雙,更佩服子龍當年捨棄袁紹投效公孫將軍的決心。
子龍將軍師承名師,一身武藝,胸懷抱負,劉璋很希望子龍能加入川軍。”
趙雲神色一動,劉璋話語誠懇,沒有什麼架子,而這種感覺又和劉備不一樣,如果是劉備,現在肯定走向自己,掌着自己雙肩,感嘆一番。
劉璋誠懇中保持着威儀,趙雲看得出來,劉璋希望自己加入川軍,但並不是非要自己不可,如果自己拒絕,劉璋最多有些遺憾,川軍少自己一個不少,多自己一個更好。
有了劉備的教訓,劉璋的態度讓趙雲心裡感覺更真實。
“趙雲願跟隨蜀候戎馬天下,常山趙子龍拜見主公。”趙雲拱手下拜。
劉璋哈哈大笑,川軍衆將交頭接耳,臉上也是一陣興奮,劉璋道:“我川軍又添一員虎將,既然如此,雲祿姑娘的葬禮就不是子龍一個人的事,馬雲祿不止是子龍愛人,也是馬孟起的妹妹,本侯要親自祭奠雲祿姑娘。”
“多謝主公。”趙雲馬超一齊下拜。
小盤山是一小塊盆地,盆地內芳草萋萋,風景優美,確實是一片寶地,按照陰陽師的學問,這樣的地方也適合生老病死,北宮家在這裡修建了墓葬羣,凡是死的北宮家的人,都葬在這裡,北宮止也給自己和夫人修了一處。
不過北宮止和夫人肯定用不上自己的墓穴了,劉璋將北宮止夫人的墓,劃給了馬雲祿,用現成的上好棺槨盛殮送入墓中。
進入小盤山的川軍衆將,在劉璋率領下,在馬雲祿的墓前靜立,趙雲靜靜地看着棺槨擡進墓中,封口,一語不發。
“銀屏,還好嗎?”劉璋側頭看見關銀屏,一點聲音沒有,淚水如連線的珠子不斷滑下臉頰。
“以前銀屏在西涼,與雲祿姐姐最是要好,一起練武,一起談心,一起憧憬自己的武將夢,可是如今,雲祿和父親,最好的姐妹,最親的親人,都離我而去,銀屏覺得好難受。”
劉璋沉默,馬雲祿是關銀屏的姐姐,當初關銀屏明知觸犯軍法,還放走了馬雲祿,可見姐妹情深,如今正是父親離去的傷心之時,姐姐又這樣走了。
換做任何一個十五歲的姑娘,也受不了這連番的打擊。
劉璋不知怎麼勸說,輕輕捏住關銀屏的細手,冰涼的皮膚觸及到溫暖的掌心,關銀屏稍稍好受一點。
“雲祿姐姐當初還說總有一天會打敗我的,可是卻先走了,戰爭好殘酷,銀屏以前夢想當武將,就想着爲百姓出頭,現在想起來好傻。
戰爭不知奪取了多少人的親人生命,讓多少人變成孤兒,變成寡婦,變成無人送終的孤老,主公,戰爭什麼時候結束?”
“戰爭什麼時候結束?”劉璋心裡苦笑一下,自己如何能回答這個問題。
“子龍。”馬超無聲地跨前兩步,走到一動不動表情麻木,只看着墓穴的趙雲。
當初在涼營,關羽張飛都有一股傲氣,好像兩人在劉備麾下,自然而然比其他人高一等,同爲上將軍的馬超和趙雲自然走得近些,關係也很好,現在再次同歸劉璋帳下,也沒了隔閡。
“諸葛亮去哪了?”馬超問道,馬超心中的仇人,除了劉備還有諸葛亮,劉備被養子劉封所殺,諸葛亮卻不見了,馬超派人搜遍整個姑臧也沒找到。
馬超知道趙雲一向與諸葛亮走得近,說不定清楚去向。
趙雲卻搖搖頭:“軍師在主公的軍隊攻入姑臧前,就已經走了。”
…………
諸葛亮拿着一把蒲扇,穿着厚厚的棉衣,抱着髒污的頭巾,像一個涼州苦力漢一般,悠閒地走在草原上,這裡是北地草原,折蘭英率領氐人出長城後,這裡變成無主之地。
“駕……馭。”幾騎快馬駛來,在諸葛亮前面停下來。
“孔明兄長,還認得小弟不。”爲首騎士翻身下馬,向諸葛亮拱手。
“諸葛青堂弟,呵呵,你們竟然跟到這兒來,好大的本事。”諸葛亮笑了一下。
“哪裡,我們諸葛家一直派有人護衛着孔明兄長,直到孔明兄長被劉備關押,才稍稍放鬆,孔明兄長能從劉備的囚禁下逃脫,纔是真的厲害。”
“找我什麼事?”諸葛亮看向遠處的山巒,漫不經心地道。
“孔明兄長上次忤逆族長,堅持要幫着劉備,族長說了,他沒放在心上,相信兄長這次被劉備囚禁,應該嚐到教訓了,如果兄長當初聽了族長的話,又怎麼會被劉備關押。
兄長,族長的眼光絕對是正確的,不要兄長幫助劉備,那劉備就已經扶不起。
族長說,兄長爲了忠義,雖大逆不道,卻情有可原,如今劉備死了,孔明兄長對他算是仁至義盡,再無掛礙,族長希望兄長隨我立刻南下。
曹操大軍已經到達河南,糧草齊備,兵甲充足,戰將如雲,謀士如雨,必能大敗川軍,族長要讓孔明兄長助曹操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諸葛亮笑道:“既然曹操糧草齊備,兵甲充足,戰將如雲,謀士如雨,必能大敗劉璋,還要我幹什麼?”
“司馬家的年輕俊傑司馬懿,將在關中之戰後出仕,賭的是曹操戰敗,得以重用,不過這次曹操率領大軍五十萬出關中,佔據長安重鎮,世族擁護,必敗劉璋。
就算曹操獲勝,司馬懿也不得不出山,而那時難以得到重用,族長的意思是,我們諸葛家先行投靠曹操,在與劉璋的戰爭中拿下戰功。
既然司馬家與諸葛家相爭取天下的戰略已經失敗,那就只能在曹操帳下壯大實力,諸葛家與司馬家就是內部競爭對手,我們搶佔先機,今後奪取權力將會更容易。”
“哦,我明白了。”諸葛亮點點頭:“要我諸葛亮去投靠曹操,獲得重用,慢慢壯大諸葛家族吧?”
“沒錯。”
“想得美。”
“諸葛亮你說什麼?”諸葛青不可置信地看着諸葛亮。
“我說。”諸葛亮緊盯着諸葛青,一字一句道:“諸葛慈那老東西想得美。”
“你,你……你反了。”諸葛青嘴脣翁動,諸葛亮的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無論多麼忤逆的家族子弟,也不敢出口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諸葛青半天說不出話來,大喊道:“來人,將諸葛亮抓起來,帶給族長髮落。”
幾個人涌上前,諸葛亮哈哈大笑,拿出一根鵝毛管,放在口中吹了一聲,不多時幾十騎快馬出現在視野,諸葛青等人大吃一驚,以爲是諸葛亮伏了兵馬。
可是騎兵到了一看,竟然是鮮卑騎,諸葛青不可置信地看着諸葛亮,大吼道:“諸葛孔明,你瘋了嗎?鮮卑人毫無人性,你把他們招來幹什麼?同歸於盡嗎?”
“能與我諸葛亮死在一起,算你諸葛青的造化。”諸葛亮淡淡地道,一點死亡前的恐懼也沒有。
在折蘭英率氐人退出北地後,因爲那一場大戰,近四萬鮮卑騎被擊潰,大半被殺,少數流落北地草原。
如果折蘭英還在北地,這些流落的鮮卑人就只能自求多福,在沒有糧食少水的北地草原流浪。
但是折蘭英退出北地後,這裡成了無主之地,鮮卑的勇士對於部落來說,實在太過重要,特別是遭受重創的河套鮮卑部。
西鮮卑首領泄歸泥本來只是想在川軍與涼軍大戰中,趁着大冬天撈點便宜,無論如何沒想到會遭到折蘭英算計,北地一戰,泄歸泥損失了一半兵馬,遭受重創。
鮮卑現在四分五裂,誰實力弱,誰就會被兼併,泄歸泥不得不努力自保,趁着北地無主,派人來接回那些流落的鮮卑勇士就是其中之一。
當初爲了養活二十萬百姓,諸葛亮幾乎一年都在和匈奴鮮卑作戰,搶糧食物資,對鮮卑人習俗瞭如指掌。
諸葛亮知道北地鮮卑人正在搜尋同伴,而鮮卑人聯絡的哨聲,自己早就已經學會。
所以引來了鮮卑人。
“漢人。”鮮卑頭領用生硬的漢語,飽含着仇恨看了諸葛亮等人一眼,手一揮,大聲道:“兄弟們,絞殺我們四萬勇士的仇人,除了氐人,也有漢人,兄弟們,宰了這些漢人。”
諸葛青嚇的臉色慘白,一下子向鮮卑頭領跪下來,拿出攜帶的所有錢財,直喊饒命。
諸葛亮自己也將死,可是看到諸葛青的樣子,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快意,這種快意,比當初第一次頂撞諸葛慈還要徹底,還要酣暢淋漓。
“元直,我也要來找你了,現在我終於明白,當初你被劉璋擊敗,爲什麼還要交給劉璋錦囊,幫他穩固襄陽。
我們都是後知後覺的人,家族的負累讓你,讓我,都不堪重負,可是從生下來那一刻開始,我們就不得不承受,不能有半點反抗之念。
你從小就希望進入世族,可是直到你死,才明白你從小的理想是一個笑話吧,我諸葛亮比你更悲哀,從小就覺得家族使命理所當然,從沒想過反抗,直到現在將死,才徹底解脫?
難怪劉璋要誅滅世族,難怪龐士元寧願揹負背主之名,也一心一意幫着川軍,難怪月英義無返顧地爲劉璋出謀劃策。
世族早已形成毒瘤,一個只爲家族利益,壯大家族而野心目標不斷膨脹的怪胎,不但危害百姓,拖累社稷,也讓家族子弟從小陷入牢籠,這個毒瘤早該被切除了。”
諸葛亮長嘆一口氣:“死就死吧,反正已經與月英不可能,我諸葛亮枉活二十幾年,自負才華,卻什麼也沒留下,只留下失敗,戰場上,情場上,都敗給了劉璋,不過好歹已經從世族的牢籠中掙脫出來,死的明明白白。”
諸葛亮落寞笑了一下,鮮卑騎向自己靠近,諸葛亮閉上眼睛。
“頭領,這是……諸葛亮。”一名靠近的鮮卑兵突然大喊一聲,立刻引起鮮卑小頭領注意。
“你說什麼?諸葛亮?”
“沒錯,以前諸葛亮帶兵攻打我們南方草原,我被他抓過,後來首領用糧食把我換了回去,我看過諸葛亮,此人絕對是諸葛亮,就是劉備的軍師,神鬼莫測的諸葛軍師。”
鮮卑小頭領上前打量諸葛亮,諸葛青跪在地上,緊張的嗓子冒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兩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