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要克服的困難,主公,我們沒有糧食了,現在關中的恢復都需要許昌前線往回運糧了,更別說支撐大軍繼續進軍,南下江東,滅亡江東,要的可是大量的糧食。
我們現在無論進攻曹操,還是孫權,都必須加徵稅收,這叫涸澤而漁,月英是不贊成的。”
劉璋思索了一會,對黃月英道:“月英,你說這些困難,我都考慮過,但是月英應該知道,現在中原和北方的世族已經完全支持曹操了,可謂是傾家蕩產支援曹軍。
現在曹軍還在組建新兵,曹操實力也還在最低谷,我們如果不趁機攻擊,我怕以後曹操繼續坐大。
還有江東,我們好不容易奪下建業,可以直接陸路攻擊江東,戰機可謂千古難覓,如果拖延下去,我們不可能保留建業這一塊飛地,只能撤退,再找到這樣一塊地方就難了。”
“主公說得很對,江東,主要就是水軍,曹操,現在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表面看起來現在無論戰曹操和戰孫權,都是很好的戰機。
但是月英覺得,我們冒太多險了,第一我們加徵糧草,是透支民心,第二遠征江東,實際上是去拿一個包袱,而我們已經背了許昌一個包袱。
月英覺得,有時候退一步,必定海闊天空。”
“退一步?”劉璋疑惑。
“主公,現在進攻江東,主要有利條件就是我們有建業一個登陸點,主要不利條件,就是世族的爆發力很強,對嗎?
可是月英覺得。我們不用打,就能保留有利條件,去除不利條件。”
“什麼意思?”劉璋問道。
“沒有其他的,談判,保留我們的有利條件。並削弱江東世族實力。有時候戰爭未必比談判有效,主公。”
黃月英鄭重對劉璋道:“月英向你保證,如果談判下來,不能達到保留有利條件,去除不利因素,月英必率軍東進。蕩平江東。”
“不用保證,我相信你。”劉璋說道:“那曹操呢?現在司馬懿已經進入曹軍,我知道這個人,是個老狐狸,很難對付,要是讓曹軍恢復元氣。還被他掌握,恐怕會很麻煩。”
黃月英再次奇怪,司馬懿在當世是有點名聲,可是“老狐狸”這個評價是不是有點過了?不過也沒在意,繼續道:“對於曹軍,我們只能傾盡一切兵力決戰,才能再次重創曹操。而要滅了曹操,不可能一氣呵成,月英覺得不值得。”
黃月英沉默了一會,對劉璋道:“主公還記得月英曾經在襄陽說的一句話話嗎?以鐵鑄身,不怕萬箭穿心。反之,如果自身是泥做的,不用別人打,你一出手就散了。
我們現在看起來對曹操孫權擁有絕對優勢,但是自身軟肋太多了,糧草不足。許昌民心不穩,關中沒有恢復。
而且我們從雍涼之戰開始,到現在已經連續用兵一年多了,什麼軍隊能夠一直打下去,而不休整?
我們現在就是一尊巨大的泥人。看起來龐大,但是稍稍搖一搖,就會出現裂痕,甚至徹底坍塌。”
黃月英頓了一下道:“當初袁紹剛剛平定公孫瓚沒多久,就南下與曹操作戰,就是一尊泥人,如果他能夠穩定了河北再南下,就算有官渡大敗,也絕不可能被小小的曹操蛇吞象。
可是袁紹做的呢?倉促進攻,最後張燕,鮮于輔,田豫,閻柔,多少沒被徹底平定勢力歸附了曹操,沒有這些人,曹操能那麼容易蕩平河北嗎?
現在看起來是進攻曹操和孫權的大好時機,可是月英覺得,我們真正的大好時機是修養數年以後。
我們這次可以借談判,對江東形成絕對俯瞰之勢,卻不用動兵,至於曹操,如果可以,月英也覺得現在進攻好,但是現在兗州彙集了曹操二十多萬軍隊,北方的精銳全部南下了,我們要消滅這二十萬人,至少要出動二十萬吧。 Www _TTkan _¢ 〇
對於現在的我們,這很難,而且是以透支民心,延遲關中恢復,甚至是拖着許昌這個不穩定包袱。
但是如果我們休養生息,曹操被世族支持發展起來,難道我們就不發展了嗎?等關中繁榮,我們擁有函谷關天險,又有長江水軍,民心歸附之下,主公的領地對曹操來說是銅牆鐵壁。曹操卻是無險可守。
而且世族支持曹操,他能支持出一支西涼軍嗎?能支持出天下第一步兵嗎?曹操組建新兵,我們不與他打仗,就算訓練再勤奮,那也是新兵,到時候碾滅他們輕而易舉。
而且世族支持曹操後,恐怕曹操就是下一個孫權了,世族可不止會給糧食金銀,他們會那麼大公無私,完全不顧及自身嗎?不會,就算是面對主公,也絕對不會,這是世族的本性,絕不會改變。
世族會靠他們的付出攫取權力,永遠不要忘了,世族的性質決定了他們會反噬。”
“退一步海闊天空,主公,月英的建議是,放棄作戰,休養生息,恢復關中,穩定民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江東談判,至於世族支持的曹操,看似熱火朝天,實則波濤洶涌。”
劉璋沉默下來,仔細思考黃月英的話,的確,川軍已經作戰很久了,雖然自己也想就這樣一直碾壓下去,直到統一天下,可是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川軍最終是要休整,更何況這樣碾壓下去很危險,自己的對手,司馬懿,郭嘉,陸遜,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川軍的確該休整了,至少那些俘虜就該收編了,關中也必須恢復,那是大漢天下的命脈,而且荊益的賦稅已經不能繼續支持戰爭。
進攻,無窮無盡的麻煩和隱患,退守,可以彌補無數大戰之後的裂痕。將川軍再次鑄成一塊鐵板,真的是海闊天空啊。
可是,在鼎盛之時收斂鋒芒,劉璋還是覺得有些彆扭,現在劉璋終於知道古代那些梟雄。爲什麼總是在鼎盛的時候驕狂,比如咸陽的項羽,彭城的劉邦,官渡的袁紹,赤壁的曹操,夷陵的劉備。淝水的苻堅。
可是這些人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劉璋才發現,自己也是一個常人,在一連串大勝之後,有些驕狂了,不顧川軍的疲憊的軟肋,想要一口吞了天下。
不過幸好自己有個好軍師。總是那麼睿智,冷靜。
黃月英看到劉璋表情有些不對,顯然誤會了,心裡咯噔一下。
黃月英這時候沒想其他的,唯一讓她想到的,是劉璋的病,或許劉璋真的想進攻。因爲他想看到川軍統一天下那天,就算黃月英知道不可能,但是還是打算順從劉璋。
只以爲劉璋心裡還是想繼續進攻,黃月英踟躕一下道:“主公,如果你堅持進攻,月英竭盡全力。”
劉璋擺擺手:“月英,你剛纔說我們對曹操銅牆鐵壁,曹操對我們無險可守什麼意思?”
劉璋已經想通了,哪怕接連大勝也不可能直接席捲天下,那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戰爭不是隻靠表面上的實力決定的,現在自己的基業,已經不能支持自己打下去。
需要重新積聚糧草,許多矛盾和隱患都必須解決。
或許像黃月英說的那樣暫時停戰,有張有弛會更好。
只是劉璋不明白黃月英說曹操進攻川軍是銅牆鐵壁。川軍進攻曹操是一馬平川什麼意思。自己現在佔領了許昌,對於曹軍來說纔是一馬平川,到處都需要防禦。
黃月英眉頭皺了一下,擡起頭道:“主公,月英建議放棄許昌,撤回關中。”
“什麼?”劉璋剛聽到黃月英的話就驚訝了,許昌可是帝都,意義十分重大,而且繁華程度也不是成都可比的,撤回關中?那從許昌到函谷關這麼大片土地都不要了嗎?
黃月英道:“主公,如果放棄了對曹操作戰,拿着許昌,我們沒有半點好處,主公想想,我們佔着許昌,爲了防止曹操的偷襲,我們要防守多少地方?四面八方都需要防守,這要牽制我們多少兵力?
許昌現在雖然繁榮,可是一旦成爲我們與曹操對峙的前線,我們不可能在這裡發展經濟,因爲這裡隨時都可能被襲擊,許昌人口多,那一個人口就是一個包袱,這個包袱很重。
而且許昌這個地方,一直是曹操統治腹心,是曹操的老巢,曹操的勢力根深蒂固,這不止是世族,這些世家大族必定是對我們陰奉陽違,可是那些寒門就真對我們好了嗎?
我敢說曹操經營許昌這麼多年,連街上的小販,客棧的老闆都可能是曹操的細作,在這樣一個龍潭虎穴,主公恐怕睡覺都不會安穩,還會被刺探走各種情報。”
劉璋點點頭,的確如此,一個諸侯在自己老巢經營幾年,那勢力絕對是盤根錯節,遠遠不如打跑了對方的軍隊就可以撼動的,不說許昌,就是現在的成都,劉璋相信哪怕一支軍隊突然佔領了成都,也絕對很難統治下來。
黃月英繼續道:“如果退出許昌撤往關中,我們有幾個好處,第一,可以大幅度加快關中的建設,許昌到函谷關的人口,我們都可以往關中遷移。
現在關中十室九空,人口比益州一個郡還少得多,要是有許昌到函谷關的人口補充,關中人口立刻就可以恢復,而且這些人口還不是一無所有的流民。
把這些人搬遷到關中,就算很多是曹操的細作,也被我們全部打散,重新登記造冊後,威脅會大大減少。
另外撤往關中,我們只需要防守函谷關到青泥隘口的少數幾個關卡,防守兵力可大大減少,也更容易讓我們得到休整,將更多的資源用來恢復關中和囤積戰備。”
劉璋想着黃月英的話,許昌是一個泥潭,很深的泥淖,黃月英現在是要將川軍的鐵蹄從這個泥淖中拔出來,退回乾淨的關中。
劉璋突然想到歷史上曹操說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現在許昌何嘗不是如此,這裡的地理位置對川軍太不利了,就像大宋的開封,簡直就是一個實力的消耗盆,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可是要白白將這麼大片領土還給曹操嗎?
劉璋有些不捨,可是旋即恍然大悟,恐怕黃月英心裡想的,就怕曹操不來佔領啊。
川軍從許昌退走後,既然遷移了人口,那還會剩下什麼嗎?恐怕什麼也不會剩下,曹軍如果來佔領,不但得不到好處,而且形式立刻倒轉。
川軍佔領許昌,川軍四面受敵,大軍被牽制在前線。
曹軍佔領許昌何嘗不是一樣?川軍從函谷關,青泥隘口,樊城,無論哪個方向出兵,都可以直搗許昌,就算打不下來,耗也耗死曹軍了。
可以想象,如果曹軍真的佔領回來了,那需要放多少兵力在許昌,而且僅僅是許昌,其他地方一樣是遭受攻擊的一馬平川。
地利條件一下就回到川軍手中,曹軍若要佔許昌,在川軍不斷騷擾下,恐怕就算有世族支持,他也恢復不了了。
“果然是退一步海闊天空,月英退的很厲害啊,只是要遷移去關中,許昌的世族會答應嗎?”
黃月英喝了一口茶,欲言又止,可是就從這個動作,劉璋已經知道黃月英要說什麼。
自己不是沒想過殺掉許昌的世族,但是無緣無故殺人,這與他初衷違背,以前的幾次屠殺都是有原因的,劉璋並不是要走一路殺一路。
哪怕知道許昌世族是陰奉陽違,但是他們確實在明面上支持新政了,無緣無故殺了,於理不通。
最重要的是,許昌世族真的太多了,本來許昌只是豫州的一個小城,可是曹操將許昌定爲都城後,城池擴建了好幾倍,幾十個大世族都把主要力量遷移到了這裡。
每個世家都有幾千個子弟不等,川軍攻下許昌太快,這些世族不下五萬人在許昌,牽連到和世族有瓜葛的更多。
這麼大手筆,要劉璋果斷的下手,還真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