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亦是泰安殿的大宮女,妺喜特許她住在偏殿旁的單人小閣。懷亦回小閣也許久了,卻始終都提不起勁,心裡總是盤算着該如何與妺喜說清昨日之事,若是再胡亂與妺喜說什麼,別說妺喜不信,就是懷亦自個兒也覺得不妥,若是此事處理不當,必然會讓妺喜生出嫌隙來,她們本都是有施人,在這種時候自然需要一條心。
懷亦剛想着,鄢陵便從前殿匆匆趕來,懷亦一時間有些無措起來,只一瞬,便平靜了下來,這事終究是需要給妺喜一個交代的,當日離開有施王宮之時,便早知會有今日,說便說了,也沒什麼不妥。
只是懷亦能夠感覺到,這些日子妺喜對她的刻意疏遠,還有對鄢陵的分外重視,讓她感覺到危機,若不說,恐怕不會有機會了……
懷亦一步步的踏入泰安殿,本已經想好要說出實情的心,此刻卻有些退縮了,腳步亦是一點點的放慢,可不管腳步多慢,走到殿內的那幾步路卻是格外的忐忑。
“奴婢給北姬娘娘請安!”
妺喜擺弄着案上的茶盞,回眸看了一眼鄢陵,鄢陵會意的退下,妺喜這才讓懷亦起身。
可到前殿也有好些辰光了,懷亦遲遲不見妺喜開口,只是不停的反覆擺弄着茶,許久之後才傳來一句。
“懷亦!過來坐!這是本宮方纔剛剛新泡製的茶!替本宮嚐嚐!”
懷亦一臉的惶恐,她不知道爲什麼妺喜此刻如此的平靜,她們彼此更都是心知肚明,今日何曾是泡一壺茶如此簡單?
懷亦幾步上前,慌張的跪下。
“奴婢惶恐!娘娘擡愛!奴婢愧不敢受!”
妺喜放下茶盞起身,緩緩的走到懷亦跟前,雙手搭上懷亦的手臂,輕輕的扶起了她,饒有意味的微微一
笑。
“你何須惶恐,也不必愧不敢受,若不是石女,想必今日殿上的,不會是本宮了吧?”
妺喜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懷亦的雙眼,又輕輕的吐出幾個字。
“妺喜公主!”
懷亦滿臉驚恐的看着妺喜,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種不可思議,隨即便搖了搖頭。
“娘娘果真是擡舉奴婢了,奴婢一早便說了,奴婢出生書香之家,母親早逝,父親妻妾多,不過就是父親眼中不成器的女兒罷了。娘娘纔是皇家血脈,有施國的妺喜公主!”
妺喜本不確定懷亦的身份,只是月姬走後,她苦思了許久,纔想出了其中的關竅,懷亦早在初進宮時,妺喜便覺得她不似尋常的宮人,有着細膩且深沉的思慮,如今月姬更是一口咬定是妺喜放的那隻信鴿,其中的事態不言而喻。
懷亦說來雖不算美貌,但也不算是醜陋之人,恰巧前些日子聽泰安殿的宮人說,懷亦是石女,妺喜也終於明白了有施王要找個替嫁公主的緣由。
妺喜從懷中掏出一條紅線,這是妺喜早前吩咐鄢陵做的第二件事,準備一條紅線,亦如月姬要挾她一般,妺喜也拿出了紅線,用了同樣的方法。
“這個紅線,可還識得?”
顯然,懷亦有些驚訝,呆愣的接過妺喜手中的紅線,心中倒一時間有些卸下防備了,她都知道了,既是如此,她還需要畏懼什麼了?
懷亦的收起拳,把紅線緊緊的握入拳,一瞬便的擡頭,跪在了妺喜面前。
“娘娘果然聰慧,奴婢佩服,奴婢確實不是懷亦,你進有施王宮的前一日,懷亦便已經被父王殺了!”
妺喜有些驚愕,殺了?就爲了在她的身邊順利的安插一個公主,有施王竟把一個如此無辜的
女孩殺了?妺喜一時間打起了冷顫,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公主!本宮雖是夏朝的宮妃,但到底還是有施國的臣民,你既是真正的公主,那做什麼,都無須與本宮說!更不必在沒旁人的時候自稱奴婢,本宮受不起!”
妺喜顯然,情緒有些低落,雖也曾想過這樣的結果,卻終究還是失落的。
看到這樣的妺喜,似乎完全出乎懷亦心中的預料,側過身子,走到了妺喜跟前。
“娘娘!奴婢如今已經來到夏朝,那就必須擺脫一切的身份,娘娘就是妺喜公主!更何況……”
懷亦的言語頓了頓,話語中有些無奈。
“更何況奴婢當真不是妺喜公主!”
妺喜聽到懷亦這話着實有些震驚了,有施王究竟在玩什麼把戲,這一個個等待她的迷局究竟是什麼?妺喜的手不自覺的搭上了懷亦的肩膀,懷亦的身子被妺喜前後搖晃着,卻聽妺喜狠狠的質問。
“那你是誰!你究竟是誰!本宮不信,你當真不過有施王宮的一個宮人!”
說到此,懷亦有些黯然,冷冷的一句。
“奴婢本叫月宓,確實是父王的女兒,可卻至今沒有公主的身份,奴婢孃親只是溫泉谷的一個宮人,生下奴婢便撒手人寰,只可惜奴婢不是個男孩,不能爲孃親死後得一份追封,甚至自己,也活的沒名沒分,娘娘或許不知,奴婢在宮中侍候了妺喜公主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懷亦冷冷一笑,卻很是平靜,滿是對自己的嘲諷。
“我竟給自己的親妹妹當了十二年的奴婢……”
妺喜聽到懷亦這番話,更是詫異,只覺得懷亦身份沒有那麼簡單,卻沒曾想到,竟是這般的複雜,着實是讓人出乎意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