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姬無垢帶着晉國侍衛走遠,姜驍面上的薄曉方纔淡了一淡。
宋解語也微微蹙眉,“這個晉國三公子幼年至蜀國爲質,十歲之後纔回去晉國,幾年蟄伏,眼下已經是晉國世子的不二人選,這樣一個人,自然不會輕易的受制於人!”
姜驍面上暗色微消,牽起宋解語的手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又不甚在意的一笑,“晉國和齊國距離頗近,若是能拉攏自然好,可若是不能也無礙,這位三公子自然不是個簡單人物,否則我也不會對他如此關注,今日說了這麼多,該如何做他心底自然明白。”
宋解語不由頷首,“此番晉國在燕國手中遭了重創,他必定生出了戒備之心,燕國好似虎狼在側,他必定也在謀劃如何讓晉國立於不敗之地,眼下燕蜀聯姻,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對燕國助益不大,若是晉國得了強大的盟友,自然是要安全許多。”
姜驍聽着宋解語之語欣慰一笑,“你看的很是通透。”
宋解語彎了彎脣,“這些東西本就簡單……”
姜驍搖頭,“非也,天下女子少有有識之士,你從小生在王室,天資聰穎,宋王又對你悉心教導纔有瞭如今的你,你的眼界其實尋常女子能比的,萬幸你是我的。”
姜驍握着宋解語的手緊了緊,語氣更是寵愛憐惜,宋解語素來冷清的面上生出淡淡羞澀,卻又很快的一閃而逝,她仍然端莊雍容,卻是微眯了雙眸。
“這個世道,女子的確艱難,我生在王室纔有今日的我,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多半也要淪爲奴隸賤民成爲別人交易桌上的籌碼貨物,女子想要出人頭地實在太難。”
她這話語頗爲感嘆,姜驍聽着不由得一笑,“是什麼讓你生出了這般唏噓?天下人生來就有三六九等,我們在王室亦有我們的難處,你是宋國的公主,未來還會是齊國的世子夫人,將來還會是齊國的王后,你只用想着爲我統領後宮享受榮華富貴便可,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做什麼都可以,你說的那些難處,絕不會出現。”
姜驍一番話說的十分誠懇,宋解語聽着卻未高興起來,她隱隱覺得姜驍的話意和她並非在同一個點上,可面對姜驍溫柔的目光和語氣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心底恍惚有些憋悶,末了只是淡淡的勾脣一笑,“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宋解語的表現太過淡然,姜驍本來溫柔如水的眼底生出兩分淡淡失望,這一抹失望恰好被宋解語擡眸瞟見,宋解語不由挑眉,“怎麼了?”
姜驍看着宋解語嘆了口氣,“宋王到底教了你什麼?你雖胸有溝壑,卻也沒了尋常女兒家的活潑自在,連在我面前也是如此持重,看着,只叫人心疼。”
宋解語脣角微抿,心中一時生出兩分酸澀,淺吸口氣她才苦笑道,“並非是我不想,只是因爲從小肩頭就承擔的多,到後來不知道什麼是活潑自在了。”
姜驍又緊了緊握着她的手,“我懂,你天資絕佳,宋王覺得你比你的兄弟更能承擔重任,可宋王該知道你是個女子,一個女子如何能扛起一個王座,除了開國帝君之外哪還有別人,女兒家便該紅袖添香長於椒房,宋王不心疼你我可要心疼。”
宋解語眉頭微蹙,只得繼續苦笑,姜驍卻忽然握緊了她的手停了下來,“解語,你答應我,等大婚之後,到了齊國,你便只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妻子,宋國的國事你可關注,卻不可爲其勞心傷神了,等我登上世子之位,必定會權利支持你的兄弟。”
宋解語心頭一暖,看着姜驍脈脈的雙眸卻遲遲點不下去頭,她使勁的抿了抿脣,這才一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雖然不是姜驍心中的答案,可宋解語的眼底的動容卻十分清楚,姜驍滿意一笑,將宋解語一把攬入了懷中,宋解語一愣,身子驟然一僵,“這……這是在外面!”
宋國崇尚禮教,宋解語更是宋國女子的禮儀典範,她平日裡牽個手都要眉頭幾皺,更遑論在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她的僵硬分明,姜驍卻是一笑,“此地無人,何況你是我命定的妻子,我難道抱一抱你別人還要說什麼不成?”
“可是我們還沒有……”
“還沒有大婚,可你我之事已經天下皆知了!”姜驍說着又是一嘆,“你看你,整日裡記着禮儀法度卻是忘記如何讓自己開心,在我面前你不必緊張那些,無人能說你什麼,也無人敢說你什麼,在我面前,你就只是宋解語。”
如此一說宋解語面上果真出現兩分意動,淺吸口氣,她這才緩緩的擡起垂着的雙手落在了姜驍的腰上,她抱的小心翼翼,一點都不敢抱的太緊,姜驍埋頭在她頸側深吸口氣,又溫溫笑開,“你呀你,要讓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宋解語面頰微紅,速來冷靜的人卻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她微有慌亂的樣子取悅了姜驍,姜驍的笑意便越發愉悅,他低頭看着懷中人的側顏,忽然心頭一動低下了頭去,宋解語只覺得他的氣息在靠近,一擡眸便看到眼前一道暗影壓了下來,心頭咯噔一下,宋解語頭一轉避了開,姜驍的吻未落在實處,眉頭不由得一皺!
“這裡……不可……”
宋解語低着頭,聲音好似蚊蠅,姜驍愣了愣,瞭然一笑,搖了搖頭一嘆!
“怪我,怪我,是我一時不曾剋制住……”
宋解語這才擡眸,便見姜驍眼底仍有旖旎,可他卻一笑放開她,只又牽起她的手,二人走在最前,後面遠遠綴着侍衛,宋解語心頭的意動尚未平復,卻覺得一道萬分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被那冰冷的感覺刺的一凜,轉頭看去,卻只見十多個低着頭的侍衛,再一看,侍衛之後站着宋解意,只是宋解意正在和一個侍婢說着什麼,根本不曾看過來。
宋解語狹眸一瞬,那冰冷的感覺才慢慢淡了!
“怎麼了?”
見宋解語出神的看過去,姜驍也跟着宋解語的實現看身後,卻是什麼都沒發現,宋解語回過神來,搖頭一笑,“沒什麼,看看五妹妹在做什麼。”
姜驍便也看着宋解意,“五公主倒是乖覺,平日裡她總跟在你身後,倒也將你的性子學了幾成,只是到底比不上你的風範,還得要點時間才能出來獨當一面。”
宋解語脣角微彎,“不錯,五妹妹的確乖覺。”
姜驍一笑,“你們姐妹情深,等你嫁來齊國便要分開了,你若是捨不得她便將她帶來齊國好了,到時候你們姐妹在一處也好常見面。”
宋解語眉心一跳,“你是什麼意思?”
姜驍見她神色忽的緊張起來不由一愕,“你是嫁到齊國的,五公主年紀也差不多了,齊國不論是王室宗親還是貴族世家都可爲她安排,到時候你們豈不是可以常聚了?”
宋解語心中微微一鬆,脣角一彎,“原來如此,親事還是要問五妹妹自己的意思的,何況還有父王在,待回了宋國,我會和父王提的。”
姜驍失笑,“你說什麼宋王不會聽?我是否可以爲五公主尋個好去處了?”
宋解語又是一笑,“不錯,若是去處不好,怕是委屈了五妹妹。”
姜驍搖頭,“怎麼會……你既然看中她,我自然不會將她隨便推給別人,必定是年少英傑的人物方纔可配的她,待我有了人選,定然會給你過目。”
宋解語又轉頭去看,便見宋解意還是十分安靜的站着,彷彿不知道他們在看她,那模樣恬靜而安然,當真是乖覺無比,宋解語眨了眨眼,卻忽然想到了君冽前幾番說過的話。
宋解語不知自己怎麼忽然想到了君冽那種吊兒郎當的人,眉頭微皺生出兩分嫌惡,隨即身子一轉擡步要走,可目光一擡卻見前面來了個齊國侍衛,正氣喘呼呼的朝他們跑過來,宋解語眸色一暗,拉了拉姜驍,“怕是來找你的……”
姜驍回神,一眼看去也皺了眉!
那侍衛大汗淋漓的跑過來,行的一禮之後擡手便遞上來自齊國的加急信,“大公子,這是王上剛纔纔派人送到的,說是一定要您親自過目。”
姜驍皺眉,放開宋解語接過了信封,一邊拆一邊道,“國書不是兩日一封嗎?今日一早才送來了信,怎麼今次又來了?那送信的人還說了什麼嗎?”
侍衛忙搖頭,“不曾,說您只要看了信就明白了!”
姜驍抽出信箋揚手一甩,一張寫滿了幾百字的長信頓時映入眼簾,宋解語見此忙轉過目光避嫌,那侍衛也低着頭不敢多看一眼,姜驍越看那信神色越是暗沉,待看完那信眉頭已緊緊地皺起,將信重新裝回信封,他竟然站在那裡僵了住!
宋解語擡頭便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神色一緊,“怎麼了?是齊國出了什麼事?”
姜驍仍然皺着眉,彷彿在思考什麼不可置信的事,宋解語眼底露出兩分擔憂來,“到底怎麼了?齊國生了亂子嗎?眼下山高路遠的,若是有急事你馬上啓程回齊便可!”
“不是齊國出了亂子……”
姜驍搖了搖頭,面上的冷凝散去,又掃了一眼手中的信封之後卻是擡眸看向了眼前的淮陰侯府,他們正走在一處花圃之間,四周皆是亭臺樓閣水榭雕樑,他眯了眯眸,語氣忽然有些危險,“不是齊國出亂子,是這裡,淮陰侯府要出亂子了!”
宋解語呼吸一緊,隨即卻有些疑惑不解,“什麼意思?明日便是試劍大會這裡還能出什麼亂子,前幾日出的亂子夠多了……還是……”
姜驍苦笑一下,忽然擡手將信封給了宋解語,“不是試劍大會,你自己看吧,咱們來這裡就只是爲了試劍大會,可誰能想到淮陰侯如此的……”
宋解語猶疑的看了那信封一瞬才接了過來,將信箋抽出,剛看了一眼神色也是一沉,姜驍便嘆了口氣道,“淮陰侯府到底是沒落了,不僅對各諸侯國低聲下氣,連……連這等事也敢做……咱們這些人本是來捧場的,如今倒是要給自己惹一身禍事!”
姜驍說完,宋解語也將信看完了,她也是和姜驍一樣的久久怔愣,隨即纔回過神來將信裝好,“起初知道沈家要來人之時我就十分詫異,再後來來的竟然是沈家少主就更……現如今倒是有了答案,沈家的人不出馬便罷,一出馬必定帶着帝君的暗令,那位少主根本不是來湊熱鬧的,只可惜所有人都被矇在鼓裡還在盼試劍大會,到了如今,即便明日出的是焚天一樣的絕世寶劍又有誰敢要呢?和這樣的事扯上關聯,即便是個誤會也要自損三千,更莫說真的有點什麼真憑實據,即便只有一條,淮陰侯府也要萬劫不復了!”
姜驍淺吸口氣,又牽住了宋解語的手,“此消息旁人都不知,若非父王在鎬京有些人脈連咱們也要被矇在鼓裡,既然如此,明日咱們只管看戲便可。”
宋解語將信遞回去,沉默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