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在大殷之南,淮陰卻是蜀國最北,去往巴陵便是一路南下,早春二月,越往南走越是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新綠,沿途春景漸濃,人的心境彷彿也受了感染,車馬奔波也不再那般勞頓,天色將晚之時朝夕和商玦到了蜀國北邊重鎮欽州。
淮陰雖然是蜀國最北的城池,奈何淮陰城姓洛不姓鳳,兩百多年來淮陰侯府都是蜀國最特殊的存在,雖然受蜀國管轄,可淮陰城內是由洛氏自治,蜀國王室對於淮陰內務根本插不上手,不僅插不上手,且還有提防之勢,因此淮陰雖然是鄰着邊境,卻並非蜀國王室重點治理之地,因此,位於淮陰以南的欽州才得了機會,欽州被蜀國王室當做邊塞重鎮整飭,不僅商業發達,還駐紮了重兵,整座城池固若金湯,由蜀國第一虎將楊洐鎮守。
雖然入了欽州的地界,卻並未到欽州城,眼看着入夜,朝夕一行在欽州北面的一處鄉野落腳,月落星稀,鄉野之地雖然簡陋,卻又別有一番安寧意味。
“小鬼,你倒是說話啊!你再這樣悶葫蘆,明日可不讓你坐我的馬車了!你又不會騎馬,明日便讓你一整天都跟在馬車後面走,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火堆旁邊,扶瀾滿是苦惱的看着低頭加柴火的洛玉鏘,那火堆之上燒着水,洛玉鏘動作利落的加柴火,沒多久那水便燒的滾開,朝夕一行人數衆多,車馬物資也不缺,這塊野地一面靠山遠處臨河,又以環抱之勢搭起了五頂帳篷,足夠一行人歇息!
扶瀾見洛玉鏘對他愛答不理心中越發氣悶,狠狠的搖了搖頭走向主帳,帳內燈火通明,扶瀾掀開帳篷走進去的時候正看到唐術在給朝夕問脈,商玦站在一旁看着,眼中盛滿了關切,扶瀾想起外頭的洛玉鏘哼一聲,“那小鬼,一句話不帶多說的,一點都不好玩,洛氏有幾口人都是登名在冊的,你如此將他帶走了卻怎麼交代?”
商玦轉頭看了看扶瀾,“他不姓洛便是。”
扶瀾嗤笑一聲,“不姓洛,難不成跟着你姓商嗎?”
商玦不置可否的繼續看着朝夕,“反正孤無兄弟,姓商也所謂。”
扶瀾倒吸一口冷氣,“你說的倒是輕巧,燕國王室多了一個小孩子你知道意味着什麼?你的家務事本來就夠亂了,你就不怕再來個兄終弟及?!”
扶瀾和商玦關係親密,饒是如此也極少提及燕國王室之事,朝夕本是對外事從不關心的性子,聽到這裡也忍不住轉頭看來,商玦見她看過來彎了彎脣,“能兄終弟及也好過沒有兄弟可及,他在淮陰侯府本就沒有存在感,若是被鄭霖帶走怎麼都逃不過一死。”
扶瀾抱懷一笑,“不愧是在世神佛,這慈悲之心果真能普度衆生了!”
這話似諷非諷,商玦搖了搖頭不再多言,恰好唐術完成了問脈,商玦便走的近了些,“如何,是否和孤料想的一樣?她這內傷是因爲寒症而起的?”
唐術清秀的面龐上滿是凝重,對上商玦的眸子卻是搖了搖頭。
商玦眉頭微皺,“那……是爲何?”
唐術又看了看朝夕,朝夕正將袖子放下來,聞言也擡起頭看着他,顯然對自己如何受了內傷也不知,唐術眼底閃過兩分異樣,“公主的內傷來的十分蹊蹺。”
這話一出,屋內三人都是一愣,唐術便繼續道,“公主片體不見傷痕,若是受人攻擊而受內傷至少會有瘀傷等痕跡,所以這內傷乃是公主自己引發的,至於引發的緣由……”
頓了頓,唐術的眉頭皺的更緊,“公主這兩日的確受了寒,可早前的寒症卻並未有復發的跡象,所以不會是寒症引發的,而公主雖然吃了殿下給的藥,過了一日體內也不見絲毫內力,這實在是有些奇怪,公主內力耗盡,且經脈受損嚴重,頗有些練功走火入魔之後被反噬的效果,可公主身上的這等創傷,卻並非公主原本有的內力能造成的。”
唐術說的多,朝夕和商玦眉頭微皺的聽着,扶瀾疑惑的上前一步道,“小鹿內力一般我倒是知道的,聽你這意思,小鹿身上的傷還真是蹊蹺的很,莫非……昨天晚上小鹿自己練功走火入魔了?被那些殺手圍着的時候小鹿你在練功?”
扶瀾笑呵呵的問一句,商玦的眉頭皺的更緊,朝夕也跟着皺了皺眉,看着扶瀾的眼神帶着幾分無奈,“昨夜誤入山坳之時情況艱危,我怎麼會在那裡練功?”
不說是朝夕,便是誰被殺手追殺都不會停下來練功……
可既然如此,朝夕的內傷怎麼會像練功時走火入魔留下的?
扶瀾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的,忽然又眼底一亮,“對了,小鹿曾經服用過混元丹,那東西能掩藏人的武功,不會是那個東西在作祟吧?那東西會給人留下心絞痛的毛病,小鹿的寒症大都因爲那東西而來,昨夜若是小鹿一下子用內力太多,將那混元丹的後遺症激了出來呢?”微微一頓,扶瀾無奈笑道,“小鹿要隱藏功夫我倒是能理解的,只不過……小鹿你的內力那般稀薄何至於服用混元丹給自己身體留下隱患呢?”
扶瀾說的這一點立刻引得唐術一陣苦思,至於那最後一句話,卻是讓朝夕和商玦哭笑不得,朝夕不管是在淮陰侯府還是趙國都要時刻隱藏自己會武功的事實,自然是爲了不引人注目,可朝夕若是絕世高手便罷了,偏偏她內力一般,即便被探了出來影響也不會太大,而服用混元丹的後果……若是醫治不當,朝夕便要一輩子和寒症心絞痛作伴。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今次怕就是因此而起的……”
朝夕深情平常,一點不後悔的模樣,唐術卻是十分苦惱,似乎覺得扶瀾說的並不在理,可除了這一點卻又想不出別的來,一時間只好緩緩的點點頭,“扶瀾公子說的倒也有幾分可能,這一路上屬下都會爲公主調理身體,希望早日確定癥結所在。”
商玦在旁靜靜聽着倒是不做推測,只揮了揮手,“好了,你去開方子吧,時辰晚了,也早些歇下,缺的藥材明日到了欽州城再行採辦。”
唐術領命而退,商玦便心疼的看着朝夕,“你這兩日莫要用武功。”
朝夕起身點點頭,“你不必擔心,我知道。”
扶瀾在旁看看朝夕看看商玦,無語的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真是牙酸,有了婚約的人果然不一樣。”
扶瀾走了出去,室內便只剩下他們二人,那“婚約”二字多有曖昧,朝夕聽完倒是平心靜氣,轉頭一看,徑直走到了窗邊去,擡眸看出去,天穹之中月亮已經半隱在了烏雲之後,只在雲層邊上透出幾絲清灰,星子也零零散散的,一片黯淡無光之間只有北面的天空偶見幾粒星芒閃爍,朝夕眯了眯眸,“搖光……沒想到他會給這個封號於我。”
“搖光乃北斗七星之末,位主破軍,是極好的封號。”
商玦走至朝夕身側,話語之中帶着溫沉的笑意,“他到底是你的父王,你是他的血脈,往事過去了十多年,今日的你由不得他不重視,與其聽信那些無用的預言,還不如看重眼前切實的利益,他雖然多有昏庸之時,可在這一點上,卻看得清清楚楚。”
朝夕靜靜聽着,忽然轉身看着商玦,“這是你的功勞。”
商玦低眉一笑,“所以你要如何報答我?”
朝夕淺吸口氣再度轉過身去,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燕國既派了聘禮隊伍,必然已昭告朝堂,燕國朝堂之上想必多有反對之聲。”
商玦笑意微深,“雖千萬人,我亦會娶你。”
朝夕眯眸一瞬,“巴陵的所有人不會忘記我是逆生煞星,蜀王只以爲你是真心待我而我會遠嫁燕國,可他若知道我不僅不會去燕國,還會在巴陵拿回原本屬於我們兄妹的東西,我猜……他或許會後悔給我今日之位……”
商玦聽着那“不會去燕國”幾字眉頭微皺,淺吸口氣才展眉,隨即語氣有些深長,“他是必定會後悔的,可等到那日他再也不能做任何改變。”
朝夕聽着此話眼底閃過一道微芒,一時未再接話,商玦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穹轉頭道,“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去歇着吧……”
朝夕點點頭,轉頭一看這主帳之內只有一張牀榻。
朝夕微微一怔,眉頭輕皺了起來,在淮陰侯府時爲了掩人耳目兩人才一直同牀共枕,可眼下他們已經離開淮陰侯府,周圍侍候的又是自己人,爲何還要再同一帳中歇着?她眼下的確暫時默認了二人婚約之事,可別說二人尚未有婚盟,即便二人已經大婚,她不是也有不和他同房的權利?朝夕袖中粉拳一握,脣邊的話眼看着就要脫口而出……
“這兩日夜中尤寒,你的寒症隨時都會復發,若是你我分帳而眠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商玦語氣平靜,微微一頓又道,“何況你我在淮陰便同寢一處,今日若忽然分開,必定會惹人懷疑,你可知道從離開淮陰之時巴陵那邊派了多少雙眼睛看着你?”
朝夕心頭一緊,一時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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