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離她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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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道目光直射而來,寂靜的正殿之中這聲壓抑的低呼格外刺耳。
而段錦衣仍然執着朝夕的手,分明聽到了面上卻還是一派平靜,屋內的男男女女有十多人,分列兩側齊齊跪地行稽首大禮,朝夕眼風一掃,看到了站在右側的米分衣女子。
適才那一聲正是出自她之口。
“拜見王后。”
段錦衣牽了牽脣,牽着朝夕的手從衆人之間走了過去。
待在主位站定,這才放開朝夕的手轉身落座,下頜微擡,姿態雍容。
“都起來吧。”
窸窸窣窣一陣動靜,所有人的目光不加掩飾的落在了朝夕身上,驚豔,疑惑,厭惡,莫測,這十多張臉,每一張都有自己獨有的表情,而在這十多個表情之中,朝夕並未看到善意和歡迎,果然,並沒有人歡迎她的歸來。
“搖光回來的事,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她四歲離開巴陵,你們大多數人小時候都是見過的,只是分開時間太長,只怕已經認不出了,你們都得喊她一聲姐姐呢。”
段錦衣面帶薄笑,說着擡眸看一眼朝夕,“搖光,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幼時甚是聰慧,不知你可還記得他們?”
暗黑的眼底波光一閃,朝夕看向諸人之時眼底的情緒已隱藏的很好。
搖了搖頭,朝夕眉頭輕皺,“都記不得了。”
段錦衣嘆口氣,“記不得也沒關係,既然回來了,總歸能很快熟稔。”
朝夕點頭,站在底下的衆人卻無人說話,室內氣氛一滯,顯得分外詭異,朝夕便也定定站着,並不爲此感到窘迫,段錦衣拂了拂袖口,底下人羣之中走出個一身藍袍的俊朗少年來,“母后,兒倒是對搖光公主有幾分印象。”
朝夕看向少年,整個王宮,能將母后二字叫的如此熟練的只有一個人。
六公子鳳垣,段錦衣親生。
果然這話一落段錦衣的表情格外鮮活,“哦?”
鳳垣上前一步,和蜀王有五分相像的俊朗面容之上並無任何厭惡之色,相反浮着兩分薄笑,算是這羣公主公子之中還算和善的表情。
“兒還記得,搖光公主四歲便能不要先生教導閱《帝策》首卷,還有大公子,他們兄妹二人是咱們之中開蒙最早學的最快之人,只是大公子……”
蜀王室兄弟姐妹雖多,年紀相差卻不大,哪怕這位六公子和朝夕也不過相差一歲,他侃侃而談回憶往事,不自覺就說到了“大公子”三字,這三字一出,室內一默,朝夕的眉頭更是猛地一皺,連垂在身側的米分拳都猝然緊握!
誰都知道,蜀國大公子鳳朝暮早在九年前就已經失蹤不見。
“垣兒,此事你父王自會過問。”
段錦衣不疾不徐的接了一句,鳳垣嘆息一聲的看向朝夕,“若今日歸來的還有大公子便更好了,當年的事,也不知如今還能不能尋出個眉目。”
鳳朝暮乃是蜀國大公子,身上還有皇室血脈,九年前無故失蹤至今,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了之,他因何失蹤,如今人在何處?不光是朝夕,便是在站的這些人都關心至極!
“哥哥他……一直護佑在我身側。”
朝夕神色有些哀慼,忽而冷沉的道出此話,室內衆人神色一變,鳳垣還未說話,站在其後的一人卻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你知道他在何處?”
說話之人生的也十分俊朗,隱隱可見蜀王三分風流,只是神態之間拘謹溫沉許多,放在人羣之中並沒有鳳垣來的耀眼,鳳垣乃是王后親生,自然無上尊榮,這人看着年少,地位又在鳳垣之下,便是八公子鳳煜無疑了,他這話,正是所有人想問的。
朝夕面對着衆人的目光搖了搖頭,“沒有。”
鳳煜還未皺眉,鳳垣先疑惑了,“那你適才那話怎麼解釋?”
朝夕淺吸口氣,“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我知道他一定在。”
室內又是一陣沉默,相比已經出現且已經和燕國世子聯姻的鳳朝夕,這內室的所有人大概都更爲關心那個至今不知所蹤的鳳朝暮,哪怕被冊封爲搖光公主,也終有一日會出嫁,而那位鳳朝暮,纔是這些想要更多權利之人的真正威脅。
“聽說他失蹤了八年,莫非你何時見過他?”
鳳煜追問一句,朝夕的神情更爲哀慼兩分,“不曾見過他——”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在?”
鳳煜更爲不解,室內其他人也是一臉的疑惑。
朝夕牙關微咬,“我……我數次遇險,都有人相助與我,除了哥哥,我想不出第二人。”
遇險,被救,朝夕當初離開巴陵之時孑然一身,身邊跟着的人也都斷續消亡,那麼這之後的這麼多年,誰會護着她一個不知道還有沒有未來的孤女?
那位消失的鳳朝暮……的確最有可能!
“遇險……若說是趙王宮的事,吾倒是有所耳聞。”
段錦衣徐徐開口,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她,段錦衣憐惜的看朝夕一眼,“聽聞趙國二公子的愛妾遇刺身亡,有人構陷是你做的,你因爲此事被髮配涼山,還傷了眼睛……”
段錦衣說着,特地看向朝夕的雙眸,一瞬之後又道,“那時候似乎有許多人指認是你,可你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行兇?那時候,是你哥哥對嗎?”
朝夕垂眸,神色更爲哀傷,“哥哥都是爲了我。”
段錦衣擡了擡下頜,“既然是他做的,看你被趙王宮的人那般欺負,卻爲何不曾站出來爲你說話?讓你一人在涼山行宮三年,實在是叫人憐惜。”
若真憐惜,蜀國卻爲何遲遲不接她回來?
這道理誰都懂,可段錦衣這樣說,便只能當她是真的憐惜!
“我那時中了毒,本該死,卻只瞎了眼。”
朝夕神情彷彿陷入回憶,鳳垣便又挑眉,“是大公子?”
朝夕點頭,“哥哥必定有苦衷纔不現身,卻會竭盡全力的幫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爲何從來都不肯見我,眼下回了巴陵,或許他就快現身了吧。”
室內一默,朝夕回來就已經軒然大波,若那位朝暮也回來了呢?
段錦衣脣角維揚,“若是大公子回來,纔是真正的好。”
鳳垣和鳳煜齊齊點頭,段錦衣目光一擡看向殿門口,“王上爲何還未來?”
門口侍奴一個眼神,當即有人上前一步。
“回稟王后,王上被前朝之事耽誤了。”
段錦衣挑眉,“可入宗廟的吉時快至,王上若不來……”
“啓稟王后,王上派人來了。”
門口侍奴打斷了段錦衣的話,段錦衣雙眸微眯,頓了頓纔開口。
“宣——”
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來個黑衣太監,來人先行了稽首大禮,而後才匍匐在地道,“啓稟王后,王上因朝事不能脫身,搖光公主入宗譜之事全交於王后。”
侍奴話畢,段錦衣的脣角微揚了一分,點了點頭看着那侍奴退下。
“搖光,你要體諒你父王。”
入宗譜之事甚爲重大,蜀王無論如何本該親自到場,可眼下卻是不打算來了。
室內衆人神色紛呈,朝夕則要平靜的多。
沒有奢望,自然就不會失望。
“王后放心,搖光明白的。”
見她如此懂事,段錦衣寬慰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咱們也準備出發吧,王上既然未來,咱們就簡單些,搖光識大體,必不會介懷。”
朝夕點頭,恭敬的上前扶段錦衣起身。
她的確不會介懷,哪怕她或許是蜀國王室歷史之中唯一的不被蜀王認可的公主。
公主府外的大街上,一輛紅漆雲蓋馬車緩緩停下。
駕車的雲柘走下來,徑直朝着門口而去,公主府的守衛見狀當即上前一攔,雲柘便從袖中拿出了一方令牌來,令牌之上一個鐵畫銀鉤的“燕”字,兩個侍衛對視一眼,當即不敢再有所動作,大抵想到了什麼,其中一人道,“天還未亮昭仁宮便來人宣公主入宮。”
雲柘的眉頭瞬時而皺,卻是沒有遲疑的轉身走到了馬車之外。
“主子,公主此刻已經入宮了!”
天色尚早,商玦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這麼急——”
雲柘點頭,“聽聞是昭仁宮來傳的旨。”
商玦雙眸微眯,“今日是她入宗譜的日子……”
雲柘左右看了看,清晨的街市上還不見幾個人影,“主子,咱們眼下怎麼辦?這會兒蜀王正在臨朝,咱們是否進宮?還是等着公主殿下出來……”
朝夕回來巴陵勢必要接觸王室,進宮這等事更是再平常不過,可是商玦的表情卻並不輕鬆,他略一沉吟,利落落下二字,“進宮,孤要知道她在宮中都做了什麼。”
雲柘沒有猶豫,當即上了馬車朝着王宮門口而去。
快行小半個時辰,到了王宮之前天色已經大亮,東邊紅日半升,映照的蜀王宮更爲恢弘,宮門之前守衛森嚴,看着這一輛馬車單行而來上前便攔,卻在看到雲柘亮出的令牌之時神色微變,未多加阻攔,徑直迎了商玦入宮。
外臣不得進後宮,商玦眼下只能去見蜀王。
悠長的宮道上,商玦的馬車走的極慢,馬車內的商玦不動聲色,駕車的雲柘卻能感受到他的凝重,正有些疑惑商玦的凝重從何而來,前面宮道上卻忽然走過一羣急慌宮人,負責引路的是御林軍中一個小衛,見此當即厲喝,“王宮重地?何事驚慌?!”
那羣宮人嚇得跪地行禮,領頭的一人顫顫巍巍出聲。
“大人,內宮的秦美人出了意外。”
“奴、奴們奉命前去收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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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艱難心境只能靠時間捱過去,我想我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