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上有一種紅顏絕色可以令任何男人臣服動心,那朝夕就是那種絕色,若世上有誰連這樣的絕色都可坐懷不亂,朝夕相信,那個人一定叫商玦。
可就在此刻她卻問,“被美色所惑的不是世子殿下嗎?”
朝夕仍然身姿筆挺的安坐主位席之上,她直直看着商玦不曾迴避,甚至脣角維揚帶着清淺薄笑,與片刻之前面對王慶之時的悽絕傷頹不同,此刻的朝夕明豔絕倫眸若點漆,足以蠱惑任何人心,商玦本就深若淵海的眸微黯,眉頭一擡擡步進門。
“我若被美色所惑,你又待如何遊說於我?”商玦緩步入內,直朝着主位而來,“既然答應了王慶,想來你是真的覺得你我的婚期越快越好?”
朝夕斂眸一瞬,神態淡然道,“蜀王一心等着殿下回護蜀國,眼下朝野不穩,唯有燕蜀的聯姻能讓他安心,世子殿下若置之不理,想來他必定着急的很。”
商玦一路行至主位之前,站定,居高臨下看着她,“你既然如此替你父王着想,不如我當即入宮去見蜀王?我可以告訴他,哪怕你連封號也無我也可讓你成爲燕國世子夫人。”
四目相對,朝夕眼都不眨,“若是如此,世人只怕真以爲世子是色令智昏之人,一個惡名遠播的蜀國公主壞了世子名聲不說還會攪得燕國羣臣沸反。”
商玦挑眉,不由得傾身離她近了些,“你這是在爲我考慮?”
商玦可以娶一個沒有名分的蜀國公主,燕國的羣臣卻不會同意,到時候君臣離心朝野動盪,實在是對燕國百害而無一利,她這樣說是在爲商玦着想?
朝夕脣角微彎,“屆時……世子殿下是君王高高在上無人敢加以指責,世人百姓只會將矛頭落在我的身上,紅顏禍水天煞孤星蛇蠍心腸禍國殃民……十三年前我可以被流放出巴陵,難道我到時候還能被流放出燕都?”
商玦眯眸,擡手撫了撫她肩頭亂髮,他面上帶着笑,卻又半真半假的嘆口氣,語氣遺憾,“我只以爲你是爲了我,可到底你還是爲了你自己,我就知道你是最會僞裝最是無情之人,真不該對你抱有期待,期待越多,叫人傷心越多,哎——”
這話朝夕聽的挑眉,商玦言語速來若他的模樣一般高華貴胄,一時這樣似真似假的嗔怪抱怨委實叫人有些意外,而任憑他語氣如何溫柔目光如何脈脈,她難道會信他一個字?
她是僞裝的高手,那他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朝夕油鹽不進,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世子既然早就知道,怎還願意與我這僞善無情之人爲伍?傷心……世子傷心的模樣倒是讓我好奇。”
商玦面上便生出幾分無奈,她端坐的姿態不卑不亢,挺直的背脊卻有些防禦意味,而那從容冷清目光神態和這任何時候都不落下風的口舌,無一不讓商玦嘆息,他搖了搖頭,忽然不再與她這樣兩相對峙,也不管什麼禮數儀態,他只彎腰傾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起來,朝夕被他忽然拉的起身,縱然從來都將情緒掩藏的深這時面上也生出兩分愕然來,看着她的錯愕,商玦滿意一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
“這樣便好,只是這紅裙顯眼……”
商玦自顧自說着,又想到什麼似得揚脣,“我的披風可用!”
朝夕還在雲裡霧裡,商玦卻拉着她朝外走去,朝夕手腕被攥的極緊,商玦看似閒庭信步沒有一點逼迫朝夕的意思,可那力道卻用的極巧,朝夕未覺疼痛,卻又掙扎不開,只能跟着他朝外走,牙關一咬,朝夕語聲低寒,“你這是做什麼?!”
商玦頭也不回的道,“你是東道主,說好回了巴陵要帶我出去看南蜀風光,可時至今日你我都還未成行,我看今日天氣甚好,正是出遊之時。”
出遊?!朝夕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眉頭緊皺。
“我還在病中,怎好出府遊玩?!”
朝夕不知商玦葫蘆裡賣着什麼藥,可就是不願輕易遂了他的意,她不願的意味明顯,商玦這次卻無往日的順從,他輕笑一聲,“我說好,就好。”
朝夕眯了眯眸,人已經被商玦拉着直往後門而去,公主府自有前後門,可是朝夕還未去過後門,且後門距離正院極遠,莫說朝夕,便是藍新恐怕都未能熟門熟路,可商玦拉着朝夕一路從彎彎繞繞的迴廊小徑走過來,竟然像走在自家宮廷裡。
朝夕擡眸看着商玦,“你怎知去後門的路?”
商玦依舊不曾回頭,“我自然知道。”
“那你又怎知去櫻園的路?”
“我自然知道。”
商玦回答的雲淡風輕,朝夕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她絕不相信商玦會真的無聊到之前親自走過這府中每一處,可他對着府邸的熟悉又來自何處?
商玦既沒答的意思,朝夕也不再問,不多時二人便到了公主府後門,而這一路走來,整個公主府之內卻是沒碰見任何一個護衛或者侍奴,連墜兒也不見了,朝夕蹙眉看着商玦,心知一定是他提前有了安排,正想着,後門已經到了,門前站着一人正是雲柘,見他二人過來,雲柘忙上前朝二人抱手一禮,“主子,公主殿下,外面已經乾淨了。”
“乾淨了”三字讓朝夕雙眸微眯,這邊廂雲柘已經拉開了後門,後門之外停着一輛絲毫不起眼的小馬車,商玦帶着她走至馬車前掀開了簾子,“上去。”
走都走出來了,朝夕抿了抿脣角還是上了馬車,商玦滿意一笑,隨後便跟了上去,雲柘駕車,不多時車輪便滾動起來,朝夕掀開簾絡朝外看了看,馬車離開公主府後門的小街,竟然是奔着城西而去的,將車簾一扔,她徑直看着商玦。
馬車外面看起來不起眼,內裡卻鋪着厚厚的絨毯十分舒適,坐榻角落裡放着個包裹,商玦將包裹打開,赫然看到兩件斗篷,那斗篷似乎都是爲他準備的,一件銀白一件純黑,都是絕品狐裘,商玦拿出那件白色的伸手一展,傾身披到了朝夕身上。
“外面還是有些涼,將就着吧。”
朝夕並不覺得她現在多麼羸弱,可商玦自己說她身子未好卻爲何還要帶她出來?她心底冷哼一聲,商玦已低頭爲她系襟前的繫帶。
“你到底要帶我去何處?”
朝夕忍不住再問一句,商玦又傾身將她被披風兜住的墨發一點點拉了出來,其精細程度堪比做慣了這些事的墜兒和子蕁,聞言他擡眸看她,“怕我吃了你?”
朝夕蹙眉,決定只安靜坐着不再多問。
商玦見她安靜下來勾了勾脣,此時尚未至午時,天空本就陰沉,光線尤其顯得幽暗,商玦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依舊熱鬧的街市輕嘆一聲,“到底是幾百年的王都。”
商玦在讚歎巴陵的繁華,也隨他朝外看了一眼,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巴陵的街市是否熱鬧,商玦卻又轉頭看她,“這是巴陵,你應該好好看看。”
朝夕眉頭微皺,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商玦看着她這表情忍不住一笑,“有時候你聰明的叫人心驚膽戰,可有時候卻又遲鈍的緊,你該好好看看巴陵,這是以後你要掌馳的地方。”
朝夕心頭一動,再想看看商玦說這話時的眼神他卻已轉過了頭去。
車簾仍然被他掀開着,馬車一路往西,不多時就到了最爲繁華熱鬧的坊市,可馬車卻又未停,城西乃是貴族集聚區,地廣宅闊人稀,雖然也有相對熱鬧的酒肆之地,可大都是些雅緻幽靜之地,轉爲接待貴族之用,彎彎繞繞,商玦的馬車就停在了一處僻靜巷口。
小巷雖然狹窄,可朝夕一看便知這是掩人耳目的後門。
出來的時候是後門,來了此處也是後門,商玦到底做着什麼打算?!朝夕微微蹙眉,這邊廂商玦卻轉身將斗篷的風帽帶了上,“到了,不用怕我會吃了你。”
風帽帶着,一下子便將朝夕的面容遮住了大半,商玦牽起她的手起身下車,朝夕跟在後面,下了馬車邊看到一扇半掩的黑漆木門,而這條小巷悠長,目之所及皆是高立白牆,不遠處似乎也有同樣的黑漆木門,卻該是另一處宅院的後門。
朝夕看清了周圍情勢,心中疑問更重。
商玦纔來巴陵幾日,卻似乎比她更熟悉巴陵,適才彎彎繞繞走了許多路,她只知道他們來了城西,可若說現在他們確定在哪裡她卻是說不上來的。
正想着,“吱呀”一聲院門卻被打開,商玦二話不說牽着她的手入了院門,朝夕本以爲好歹要走上一段才知道此行目的,可她剛跨過院門就看到了院中背對着他們的人。
同一時刻,院中人聽到聲響轉過了身來。
看到進門的他們,院中人一點都不意外,她的目光在商玦身上一閃而過,最終看定了朝夕,而看着十步之外的人,朝夕的雙眸倏地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