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公主請留步——”
朝夕本想徑直出宮的,誰知還未走到宮門口便被身後的一聲喊叫了住,這聲音莫名熟悉,朝夕眨了眨眼便想起來這人是誰,一轉過身來,果然是朱勤。
片刻之前王慶說朱二公子求見鳳欽才離開,沒想到這麼快朱勤就出來了?雖然不知他奏請的是什麼事,可是瞧着如此快就稟告完想必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朝夕眸色微轉,站在原地等着朱勤走過來,商玦說過不許他與朱勤交好,可卻未說原因。
如此一來,她反而有些好奇這朱勤的目的了。
商玦顯然知道這朱勤不懷好意,可眼下她卻看不出他不懷什麼好意。
“剛見了王上,沒想到出來就遇見公主殿下。”
朱勤生的倒是俊朗,只是那雙眸子給人陰翳之感,若他不笑,整個人便有些陰鷙,若笑,那笑卻也不怎麼明朗,只是他此刻看着朝夕的目光倒還算十分誠懇,做爲朱家的少主浸淫朝堂多年,他自然有一套待人接物的處世之道,朝夕平靜的看着他。
與人寒暄,若只有自己熱絡難免就有些尷尬了,現在的朱勤便有些尷尬,朝夕連話也不答,可真不是傳言之中溫婉守禮的性子,關於這位搖光公主的傳聞太多,有說她傾國傾城魅惑無雙的,有說她狐妖轉世歹毒心腸的,有說她溫婉守禮坎坷可憐的,而朱勤唯一確定的只有一點,從被貶斥到如今重回巴陵,她倚靠的一定不只是美色。
“公主殿下今日入宮可是爲了看望王上?”沒有話題,自然是要找話題,這對於朱勤而言一點都不難,難的是眼前這人看起來心中平靜如水好無慾念,讓他難找到突破口。
朝夕微微頷首,“正是,朱公子可是有事?”
你和我並不熟稔,你叫我必定是有事,你若沒事也就無需再談。
朱勤苦笑一下,“倒也不是有事,只是看到了公主上前來打個招呼。”
這話一落,朝夕脣角便是一動,朱勤一看便知道她要說告辭之語,於是馬上接着道,“若說是有事的話,我這裡當真是有一件事和公主有關係的。”
哦?朝夕挑了挑眉,“何事?”
朱勤輕咳一聲,看了看朝夕要走的方向便知道她要出宮,於是擡手一請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公主殿下這邊請,我們邊走邊說……”
就這麼站着似乎也不是個事,朝夕轉身終於順了一回他的意。
朱勤揮揮手,讓身後的親隨跟遠一些,這纔看着朝夕道,“今日入宮見完了王上,王上倒是提起了一件事,朱勤覺着這件事和公主殿下也算有幾分關係。”
略一頓,朱勤繼續道,“王上提起公主殿下的媵侍。”
朝夕眼底閃過恍然,朱勤這用說這一句他便一切都明白了,昨日朱氏的小姐才入了宮,今日鳳欽便提了此事,那看來在鳳欽心中這人選便是定了,朝夕脣角抿了抿,“朱小姐昨日我已經見過,委實是個妙人,朱公子不會覺得妹妹如此委屈嗎?”
朱勤搖頭一笑,“這怎麼算委屈,且不說是王上的意思必須遵從,單說跟着公主嫁去燕國便是她的福祉,只是我那妹妹從小嬌慣壞了,還要公主多加照顧。”
朝夕不置可否,“朱公子要說的便是此事?”
朱勤揚眉,大概是明白了朝夕的意圖有些疑惑道,“公主殿下似乎一直把我當做了洪水猛獸,不知道在公主殿下這裡是不是對朱勤有什麼誤會?”
朱勤到底是看明白了朝夕,只是沒想到他會坦然問出來。
朝夕失笑,“朱公子多慮了,我與朱公子不熟,自然沒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只是不熟,朱勤苦笑的搖頭,“公主說話真是直接,公主初回巴陵,的確是和朱勤不熟,只是朱勤對公主早有耳聞,這才誠意的與公主結交。”微微一頓,朝夕又道,“說起來,朱勤前次去鎬京都有人向朱勤問起公主的近況,只是那時候朱勤還未見過公主,委實對公主殿下一無所知,後來見到公主,結交之心更重了些。”
朝夕蹙眉,鎬京竟然會有人過問她的消息?
朝夕心底搖了搖頭,且不知朱勤此話說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鎬京距離此地十萬八千里,她也不必因爲此事與他有過多的糾纏,想到這裡,朝夕的表情更爲平靜了,“既然回了巴陵,朱公子乃朱氏少主,自然是有機會的。”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朝夕面上並沒有別的表情,朱勤心知這只是場面話,不由得苦笑一下,“既然如此,便不耽誤公主了,公主慢走……”
這樣是再好不過了,朝夕點點頭,毫不留戀的轉身而去。
朱勤皺眉看着朝夕越走越遠,後面跟着的親隨走上前來好奇道,“公子似乎對搖光公主十分感興趣,公子不要忘了,搖光公主已經有婚約在身了。”
這親隨並非朱勤最爲親信之人,朱勤聞言眉頭一皺,“你以爲我在想什麼?”
那親隨一笑,面帶討好的道,“搖光公主的美貌天下皆知,公子生出那般想法也是正常,咱們都是男人嘛,嘿嘿,若是她不曾與燕國世子定親便好了……”
此人雖在朱勤面前有些地位,卻到底不是最親近的,大抵是懷着討好的心思才一時大意多言了,朱勤聞言蹙眉看了他一眼,目光帶着三分警告,這人一見朱勤是這般表情當即便收斂了神色,“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屬下多嘴了……”
朱勤收回目光,再看時朝夕已經走得不見了影子,他雙眸微眯面上略帶着嘆息,“她可不是人人都能肖想的,你沒聽過趙王宮的傳言嗎,肖想她的人,都得死。”
那侍從聞言表情微變,似乎忽然想起了朝夕從前關於天煞孤星關於兇命妖物的傳言,美人當前之時他只顧着看美色了,可人一走想到這些心底不由得有些發涼,他抿了抿脣有些後怕的道,“那公子還是……還是離她遠些,咱們可承受不起。”
朱勤揚了揚下頜,表情深沉莫測的,這侍從本以爲他這句話必定說的合主子心意了,誰知道朱勤下一句卻是疑問道,“真的誰肖想她就得死?呵,那趙國二公子怎麼好好地?商玦又怎麼好好的?還有那晉國三公子怎麼好好的?”
說着話,還望王宮西面看了一眼,正是姬無垢住的方向。
那侍從聞言一時懵了,下意識便道,“大抵是因爲三人都出生王室?”
這話本是事實,可這麼一說倒像是在說朱勤的身份不夠格似得,朱勤又看了這侍從一眼,心想着往後此人在朱府的位置大抵需要調整一下,而後搖了搖頭,“我卻不信這個邪。”
那侍從動了動脣還想說點什麼,一擡頭卻被朱勤看着朝夕離開方向的眼神嚇住,朱勤眼底寒光一片,陰翳又銳利,還有種志在必得的覬覦感,侍從忙閉了口不再多言。
朝夕坐上回公主府馬車的時候才笑嘻嘻的看着朝夕試探一問,“主子,那朱公子是怎麼回事啊?瞧他的樣子可也是有些緊張公主呢?這巴陵之中他還是第一個這麼明白想和公主結交的男子?”微微一頓,又道,“不過這人可一點都不比上世子殿下!”
子蕁說着話下巴一揚,好像商玦纔是他的主子一樣。
朝夕看着她這表情搖了搖頭,“我小憩一下,不要吵我。”
朝夕此前受了傷,雖然大好可是子蕁還拿她當做病人,聞言忙收了聲不敢多言,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看護,幸而從宮中出來再到公主府都無波折,小半個時辰之後,馬車穩穩的停在了公主府門口,而朝夕依然靠着車壁閉目養神,子蕁猶豫一瞬不知該不該叫醒她,正猶豫着,馬車之外卻傳來了腳步聲,那腳步聲毫無阻攔的距離馬車越來越近,子蕁聽得眉頭一皺,外面駕車的侍從怎麼能讓旁人隨便靠近馬車?正想着,簾子被“唰”的掀了開。
一陣芙蕖的淡香迎面而來,子蕁轉過頭去,朝夕彷彿有感應一般的一下子睜開了眼,馬車車簾掀開,昏暗的車內瞬時被照進一道白光,而站在馬車之外的人白衣勝雪,若霜月天降,就直直站在外面含笑望着她,見她這樣又眉頭一皺,“這是在馬車裡睡着了?”
朝夕呆愣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商玦又接着道,“等了半晌,怎麼這會兒纔出宮?”
說着便朝朝夕伸出手去,朝夕呆坐着,看着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愣了神。
子蕁看着朝夕這樣子簡直有些恨鐵不成鋼,嘆了一聲傾身上前將朝夕一拉,朝夕隨她的動作起身,子蕁便將朝夕的手直直放在了商玦的掌心,商玦趁勢一握,脣角維揚,子蕁縮在後面嘻嘻一笑,“奴拜見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久等啦,因爲孫夫人拉着公主說了話,出來的時候還遇到了那個朱氏的二公子,這才耽誤了出來的時間。”
商玦本來笑着,聽到那“朱氏二公子”五字之時眉頭微微一皺,擡眸看了朝夕一眼,手上忽然用了勁,朝夕本就是矮身在馬車門口,被他猝不及防的一拉重心不穩便朝馬車之外跌去,可下一瞬朝夕將她的手一放,雙手閃電般的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公主府之前,衆目睽睽之下,就這般將她抱了起來!
朝夕心頭一跳,眉頭下意識皺起,商玦卻笑看着她接了子蕁的話,“原來如此,那我就要和你們公主殿下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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