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看到搖光公主一直站在一旁都沒事嗎?”
“世子殿下既然能將它帶來,它必定十分溫順纔對,是不是啊……”
鳳念芷一邊說着話一邊將手伸了出去,就在她剛觸到白月頭頂的剎那,一直低着頭狀似溫順的白月忽然猛地擡起頭來,容不得任何人反應,對着鳳念芷的手便咬了下去!
“啊——”
“白月——”
慘叫伴着一聲輕喝,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鳳念芷驚叫一聲花容失色的跌坐在地,而白月大張着嘴巴看着鳳念芷,口中低嘯着還噴着粗氣,顯然已經動怒。
再看鳳念芷的手背,細嫩白膩的肌膚上四個豆大的血珠已經冒了出來。
“啊我的手……”
鳳念芷驚惶跌坐在地,看到手背上的血跡當先以哭腔喊出聲來,站在她之後的鳳欽以及周圍的百官都驚呆了,卻是楊蓮心愛女心切低呼一聲搶先上前來!
“芷兒,你怎麼樣……”
楊蓮心今日也着一身深紫色華服,雖然只是夫人的她不該越過段錦衣走到最前,可此時此刻卻已經是顧不得那許多了,白月喘氣的聲音叫人心生畏怕,而商玦適才及時的喝止才讓它不至於真的傷人,楊蓮心卻想不到那許多,在她眼底只看到了鳳念芷手背上的血跡,她眼底一痛滿滿都是心疼,擡頭便道,“王上您快看看,這畜生竟然傷了芷兒!”
鳳欽適才本就被嚇了一跳,這會兒心底的畏懼又起,探身一看,果然見鳳念芷受了傷,他對着楊蓮心滿眼的憤怒卻不知道說什麼,又看了看眉頭微皺的商玦有些猶豫的道,“怎麼回事,你怎麼偏要去摸它,世子的愛寵豈是你能摸的,傷的可重?”
眼看着鳳念芷手背上都見了血,卻怎麼還問起了鳳念芷的不是?
楊蓮心心中又憤怒又失望,一低頭看着鳳念芷的手背眼眶便是一紅,這邊廂商玦低頭看了兩眼,到底有些責難的拍了拍白月的腦袋,又對着楊蓮心和鳳念芷道,“白月生性不喜生人,不會主動傷人,卻是不喜歡陌生人碰觸,適才公主的動作讓它以爲公主懷有敵意。”
微微一頓,商玦又嘆道,“公主的傷不算重,不過還是當立刻尋御醫止血,公主也不必怕留下疤痕,稍後孤會派人送來良藥,公主安心便是。”
楊蓮心是心疼,鳳念芷自己卻是真的覺得又疼又怕,她本是嬌生慣養之人,一點小傷小痛對她而言也是極大的痛楚,自然忍不得,可是聽到商玦溫潤的語聲帶着兩分歉意的聲音她心底仍然忍不住的一動,一擡頭,頓時看到了商玦微蹙的眉峰和那深若淵海的目光,雖然辨別不清商玦眼底到底是何種情緒,可至少他現在是真的在看着她。
鳳念芷心底某處一塌,忽然覺得沒那般痛苦了。
適才發生意外在電光火石之間,大部分人甚至都未看清是怎麼回事,可受傷的是公主傷人的又是商玦的愛寵,其他人難免的要關注,後面站着的段錦衣上前來淡淡看了一眼,“看樣子傷口也不是很重,還不趕快傳御醫來?莫要誤了今日的祭禮。”
段錦衣這話自然更讓楊蓮心生氣,然而她更知道鳳欽是不敢問罪商玦的愛寵的,更明白眼下大局所限,她絕無可能在眼前便爲鳳念芷求個公道,咬了咬牙,楊蓮心一把攥緊了鳳念芷的手將她扶了起來,鳳念芷本盯着商玦看,這會兒卻被攥的一疼,不由又輕聲叫出來,她一轉眼便看到了楊蓮心眼底的憤恨,這才反應過來適才鳳欽和段錦衣說了什麼,雖然她也不敢真的怪罪商玦,可這般還是覺得委屈,不由的又紅了眼眶淚盈於睫。
後面鳳念蓉也鳳垣都上的前來,鳳念蓉皺着眉拖住鳳念芷的手仔細看了兩眼,這才鬆了口氣的對商玦和鳳欽道,“父王,世子殿下,芷兒的手的確只是輕傷,應當是被牙尖掛了一下,世子出聲及時,並非真的咬下去。”微微一頓,鳳念蓉又看着鳳念芷,“芷兒,莫要擔心,讓御醫看看上了藥不日便可痊癒,也不會留疤的。”
鳳念蓉滿臉的安慰之色,可本就委屈的鳳念芷聽在耳裡怎麼聽怎麼都不是個滋味,何況鳳念蓉話裡話外卻是在替商玦解釋,她咬牙抽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幾個劃破的口忍子不住輕聲啜泣,楊蓮心摸了摸她腦袋,“莫哭,母親帶你去見御醫。”
楊蓮心說着轉身去看鳳欽,鳳欽自然想最快的平息此事,忙點了點頭,“去去,祭禮還未開始,你們母女先去,雖然是小傷也不得馬虎。”
楊蓮心點頭謝恩,帶着鳳念芷和幾個侍婢轉身離開。
不管怎麼說,的確是鳳念芷受了傷,商玦見這二人離開苦笑一下,“王上,真是抱歉了,適才一時間忘記去說了,也沒想到公主會來摸白月,白月的性子旁人是碰不得的。”
話音一落,周遭衆人都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王慶本來也算真的極近的,他跟着一退之後便只剩下朝夕和商玦距離白月最近,鳳欽心有餘悸的看了白月一眼搖了搖頭,“無事無事一點小傷世子不必掛在心上,也是芷兒的不對,她看着世子愛寵大抵有些喜歡……”
這麼多人大都畏懼,卻唯獨鳳念芷喜歡?不僅喜歡,還要上前來摸一摸?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不過眼下也無人在意,這小小風波平息了,只要記得誰都別靠近白月便可,商玦當然不會真的怪罪白月,可聞言卻還要做做樣子,不由無奈的再拍了拍白月腦袋,白月大抵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低低嗚咽了一聲垂了腦袋。
見此衆人眼底微亮,便知白月當真是靈獸無疑,而這邊一直不曾說話的朝夕見此卻有些不忍,她從商玦身前走過,走到了白月這一側,一低頭,擡頭摸了摸白月的腦袋輕聲道,“你今日要乖些,萬萬不可再傷人,跟在你主子身邊便可,嗯?”
她似模似樣的說話,一點都不在意別人或是疑竇或是驚愕的目光,反而倒像是在和犯了錯的孩子說話似得,而白月更好似聽懂了,又低低哼哧兩下將腦袋在朝夕小腿上輕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未央殿之前站着的這幾人身上,因此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於是衆人滿眼驚詫,彷彿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奇聞異事一般。
只有商玦看着這一幕重現笑顏,柔聲道,“跟着我做什麼,它只怕更愛跟着你。”
朝夕彎了彎脣不接話,商玦一轉頭便看到鳳欽等人疑惑的目光,他又微微一笑,“大抵是物隨主人形,白月在燕國第一次看到夕夕的時候就很喜歡她,連我身邊最親信的下屬都碰不得摸不得,可是對夕夕白月卻十分溫順親密,就如同對我一般。”
鳳念芷受傷手背流血的樣子還歷歷在目,而這會兒白月在朝夕面前卻能如此乖巧?它不是靈獸嗎?它不是對除了商玦意外的人都十分排斥嗎?卻怎麼對朝夕如此親近,按照商玦所說,白月第一次看到朝夕就喜歡她了!這……未免太玄奇……
見衆人的表情還在疑惑不解之中掙扎,商玦只好接着道,“白月乃是燕國朱雀山脈之中的絕品雪虎,是萬獸之王,靈性非一般走獸可比的,因我是馴服它的人它從一開始便臣服與我,可是對夕夕卻是不同,從第一次見到夕夕它就是親近溫順的樣子,倒是與我這個馴服它的人相同待遇,起初我也十分驚訝它怎麼會對夕夕這般,可是後來我卻是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了,其他人卻是不明白,偏生商玦在這裡停住,一下子便將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提了起來,便是彎身安撫白月的朝夕都擡起頭來看他,商玦停下之時也轉頭看着朝夕,四目相對,商玦溫柔牽脣,“‘鹿生於南,幽困於東’,這是無憂谷主人給我的卜文,夕夕是幽鹿玦當世之主,或許是因爲如此,連朱雀山脈中的萬獸之王也親近臣服於她。”
“鹿生於南,幽困於東”,半年之前被傳遍了整個大殷的八個字,這八字起始於燕趙之戰的落幕,起始於一場以城換人的止戰之約,起始於一個美豔無雙的傾城之女,不管是消失了近百年的幽鹿玦重新問世,還是權勢滔天的燕國世子鍾情與蜀國公主,烽火狼煙之中的風花雪月最爲百姓所愛,何況還有金戈鐵馬中的政治交鋒和一個貴胄命格的出世。
可就算如此,這八個字在巴陵好似被一支神秘大手悄悄地捂了住。
明明有驚世駭俗之效,卻只在巴陵上空颳起了一陣微風便消逝不見,不是所有人都沒聽過這八個字,可爲了不蹚渾水沒人敢將這八個字當真,直至今日!直至此刻!
蜀國君王,皇室子女,朝堂百官,氏族女眷,整個蜀國代表權利和貴胄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商玦之言,都目睹了這紅裳墨發女子如何讓白月乖順臣服,於是這八個字的意義頓時真實不容漠視,震撼不容輕鄙,幽鹿玦的當世之主,她是真真切切擁有白鹿星命格的女子!
鳳欽當先以全然陌生的目光看着朝夕,他自然也是聽過那八個字的,並且知道商玦給朝夕的聘禮便是那塊幽鹿玦,可直至此刻他方纔忽然意識到幽鹿玦的分量似的,朝夕聽到商玦的話表情平靜的站着,他二人四目相對,旁人的目光插不進分毫,片刻朝夕方纔失笑搖了搖頭,“世子所言難免玄妙了些,或許只是我和白月有緣分罷了。”
商玦微微牽脣不再多言,可目光四望,所有人都以深沉的目光注視着朝夕。
要別人看朝夕十分簡單,可要別人如此嚴肅的看着朝夕卻很難,而今日只是個開始,商玦默了默將話題拉了回來,“王上放心,有我和夕夕,白月不會再傷人的。”
前提當然大家離白月遠一些,鳳欽忙不迭的點頭,“好好好,世子這邊請……”
鳳欽擡手一請,衆人便都讓了開來,商玦上前半步與鳳欽一起朝臺階上走去,朝夕和白月微微落後一些,因爲有白月在,其他人落後的更多,連段錦衣也被硃砂扶着走在邊上,段凌煙如今還未重回夫人之位自然靠在最後,今日亂子雖多,可她也只看着不曾說話,至於鳳垣鳳煜,只看着鳳欽和商玦相談甚歡的背影,再一看還站在原地的姬無垢,衆人眼神又是一變,姬無垢可是以求親之名來的,且他所求正是朝夕……
爲何這兩個站在權力巔峰的王室少年都要求朝夕?
鳳欽心頭一動,下意識回頭看了朝夕一眼,便見朝夕果然領着白月,而白月乖乖的跟在她腳邊,他握了握拳,眼底微光一閃而逝道,“三公子久等了,你們二位當是認識的。”
姬無垢冷麪冷語衆人都已經習慣,這會兒聞言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
而商玦卻從善如流的笑道,“在淮陰便有一面之緣,適才也已經見過。”
鳳欽的眼神在二人之間閃動片刻,眼底似乎有幾分權衡,“哈哈哈,你們二人都是年少英傑,是大殷諸侯王室一輩之中的俊傑人物,從前未曾深交,今次也可趁此機會交個朋友,更重要的是今年我們蜀國的春日宴有了你們二人可真是熱鬧的緊啊……”
鳳欽好似一點都不介意把這二人湊在一起,倒是其他人看着有些緊張,這二人所求皆是一人呢,而鳳欽素來最爲看重商玦,就不怕惹了商玦不快嗎?
果然,鳳欽這幾句寒暄之後便又道,“還沒告知諸位,商世子和朝夕的婚期已經定在了立冬,稍後孤便會着內府和欽天監準備相關銘文印冊,婚期一定,商世子便與我們是一家人,燕國和蜀國也是一家人了,哈哈哈,他們定下婚期孤真是欣慰非常啊……”
鳳欽朗聲笑着,笑音裡的喜悅溢於言表,而此言無異於又讓所有人一驚,雖然早就知道朝夕和商玦的婚事板上釘釘,可如今定下了婚期便代表着蜀國和燕國當真是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