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衍和荀笏啓程去南邊軍中,鳳念蓉閉門待嫁,鳳念依日日爲鳳欽送羹湯,這日子一轉眼便進了五月,眼見的距離鳳念蓉的大婚還有一月,整個內宮都忙了起來,鳳欽在位近二十年,這是他膝下第一個出嫁的公主,內宮自然不能輕忽,而月前來訪的趙國使者盡數返回趙國準備趙國的婚典,趙弋已是趙國世子,世子大婚自然比公主大婚更爲盛大。
朝夕剛走到毓秀宮的地界便看到椒房殿的方向來來往往下人無數,朝夕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轉身吩咐一旁的墜兒,“將這件事告訴朱氏的小姐。”
墜兒先疑惑的挑了挑眉,然後方纔恍然的頷首,“是,小人明白了。”
朝夕不再多看,腳下方向一轉朝臨影殿去,臨影殿位置僻靜,如今椒房殿那邊熱鬧紛呈,就更顯得這邊悽清寥落,朝夕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卻看到院子一角有一株山茶開的正好,山茶色紅,如火如荼,在角落的幽竹之下格外的惹人矚目。
山茶本該是二月的花期,鳳念依這裡的這一株卻是開的晚了,雖則如此,卻半分不影響,反而因爲這晚了的花期讓她格外的亮眼不同,朝夕多看了兩眼,再往正屋走的時候便見鳳念依從裡面迎了出來,“二姐姐來了,拜見二姐姐。”
鳳念依眉眼之間已不見悲傷之色,從前那股子怯弱也沒了,眼下的她沉靜自持,看起來文秀清麗十分溫婉,本是好事,朝夕卻看得欣慰又悽然,人的成長總伴着傷痛,鳳念依的傷刻骨,所以轉變才如此之大,朝夕將她扶了起來,“多日不進宮,我來瞧瞧你。”
鳳念依牽脣,“二姐姐請入。”
朝夕跟着鳳念依走進去,還未走到門口便問道一股子清淡的香味,仔細一聞,又像是藥味兒,“這是什麼味兒?你還未用膳嗎?”
鳳念依失笑搖頭,“並非,是百合,是我在曬百合。”
“曬百合?”朝夕聞言下意識掃了一圈,果然看到西邊窗臺之下晾曬着些藥材,“怎麼是在你這裡曬百合?你可是要製藥材?”
鳳念依跟着朝夕走過去,“不是的,是父王,父王這幾日夜裡多夢還咳嗽,我便打算着給他熬些滋補的湯,湯裡面要放百合,我閒來無事,這些藥材自己準備準備,膳房那邊都是新鮮百合,太醫院那邊又都是陳年百合,我便自己晾曬些存着了。”
朝夕掃了一眼,她不懂藥材,只覺得鳳念依做的十分精細,“原來如此。”
說着二人往正屋走,鳳念依便接着道,“是啊,都是爲了父王。”
從前仗着自己懂醫理在鳳欽面前盡孝的是鳳念蓉,如今鳳念蓉待嫁,這盡孝的便成了鳳念依,進了屋子,朝夕一眼掃到這屋內似乎生了些變化,從前鳳念依默默無聞,這院子佈置的還算清雅,而這屋子雖然本着質樸簡單,可比起其他公主卻是差得遠了,而朝夕這次來卻發現屋內的幾件玉器花瓶明顯比從前的成色好,如此方纔讓這屋子雅緻之中又多了兩分貴氣,朝夕不動聲色的看了一圈,心底有些奇怪。
“都是父王賞賜的。”鳳念依解答了朝夕的疑惑。
朝夕不禁失笑,鳳念依如今這察言觀色的本事更是見長,“看來前次我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
“二姐姐說的有道理,念依醍醐灌頂。”
鳳念依將朝夕迎進暖閣,又親自沏茶,將茶盞放在朝夕跟前才道,“父王昨日還在說想聽二姐姐的清心咒呢,他說近來時不時就噩夢迭起。”
“今日未曾帶琴,等帶了琴再彈,如今父王會留你說話嗎?”
“也不算是留我說話,只是每次送去的膳食我都是看父王用完才走,父王多在用膳的時候同我說幾句話。”鳳念依神態平靜的說着,隱隱有兩分像朝夕。
“如此也好。”朝夕端盞喝茶,目光一掃見錦書走了進來。
錦書站在門口稟告,“主子,十二公主來了。”
鳳念歆?朝夕擡眉,自從春日宴之後她只見過鳳念歆幾次,這個從前總是對她橫眉怒目的十二公主現如今看到她卻是反過來有些怕她……
“十二公主?”鳳念依反問一句,卻是不怎麼意外,“請進來。”
吩咐完又看着朝夕,“這幾日她來我這裡看過我幾次。”
朝夕倒是有些意外,正想着,門口腳步聲響起,便見一身粉衫的鳳念歆走了進來,鳳念歆面上本有些笑意,可一進門看到朝夕在此那笑意“唰”的一下就沒了,她看着朝夕愣住,一副不知道該進來還是出去的表情,鳳念依眼底一動起身去將她拉住,“你來的正好,二姐姐也在這裡,快過來見禮,待會兒一起去見父王去。”
鳳念歆被鳳念依拉着,側着身子被拽了進來,滿面都是侷促。
“拜、拜見搖光公主——”
人都到了屋子裡,自然不好不見禮,見鳳念歆僵硬的樣子朝夕心底覺的好笑。
“不必多禮,坐吧。”朝夕簡單招呼一句,鳳念歆眼珠兒一轉坐在了鳳念依那邊。
朝夕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語,鳳念依見她實在侷促便跟她說話,“你從哪裡來?”
鳳念依擡起頭來,很有幾分內斂的道,“從椒房殿來。”說完又急急道,“我沒進去,我就在門口看了一眼,椒房殿眼下人滿爲患,十姐姐根本沒工夫管別人,我就看了看,我已經許久沒和十姐姐說話了,感覺十姐姐怪怪的……”
鳳念歆小心的看看朝夕再看看鳳念依,像害怕自己說錯了話。
朝夕瞧着只覺奇怪,鳳念依變了個人,這鳳念歆也變了,從前的鳳念歆仗着自己是年紀最小的公主眼睛長在頭頂看不進旁人不說最看不上的便是有那凶煞之名的朝夕和在宮內默默無聞的鳳念依,而如今她在從前最看不上的兩個人面前反而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見鳳念歆已經有些怕她,朝夕語氣便放軟了一分,“覺得十公主哪裡怪了?”
鳳念歆極其快速的瞭了朝夕一眼,“十姐姐從前都是很……很親切的,可是這回她要出嫁了,人就有些……有些疏遠我似的,且她前幾日閉門不出,總覺得是要避着我們,從前她不是這樣的,也不知怎麼回事……”
朝夕和鳳念依對視一眼,鳳念依眼底一片黑沉轉頭道,“人都是會變的,何況人之真情假意哪能那麼容易分辨?”
鳳念歆本就迷惑,聽鳳念依這般一說就更爲迷惑,鳳念依見她如此也沒打算再說,又將話題轉去了別處,話說的多了,鳳念歆方纔沒那般緊張了,朝夕時不時的搭一句話,沒多時,朝夕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辭。
鳳念依未曾過多挽留,和鳳念歆一起將朝夕送往門口,正走着,墜兒從外面走進來道,“主子,世子殿下剛到外面,來接您的——”
一聽到“世子殿下”四個字,鳳念歆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面色微白的抓緊了鳳念依的手,又猛地醒過神來將她放開,她這一抓一放,鳳念依先詫異的皺了眉。
鳳念依停步看她,“你怎麼了?”
朝夕聞聲也頓足,鳳念歆強扯了扯脣角,“那個……那個我……”
她支支吾吾不語,朝夕卻忽然靈機一動,她看了看這姐妹二人出聲,“沒事了,就送到這裡吧,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這麼一說,鳳念歆明顯的鬆了口氣。
朝夕心底更爲篤定,又安撫二人一句朝外走,到了臨影殿之外,果然看到商玦等在門口,朝夕走到商玦跟前,斜着眉頭道,“你如何嚇到了鳳念歆?”
商玦沒想到她開口問的是這個,眼風往臨影殿內掃了一眼心知必定在裡面遇見了鳳念歆,他牽脣笑笑去拉朝夕的手,“也沒做什麼,就和她講了些道理。”
“講道理?講了什麼道理?”
“講了姐妹之誼尊卑之分。”
“你和她親自講的?”
“算是吧……”
“我不信。”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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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玦:做人要講道理嘛,你不尊敬朝夕我就和你好好講講道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