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岑一把將耳朵上的墜子扯下來,因爲力道太猛,白生生的耳垂被她扯出血來,這舉動猝不及防,嚇得玉畫和玉琴同時驚叫出聲,玉畫梗着喉嚨,“夫人——”
孫岑先扯下左耳,又扯下右耳,一下子將耳墜扔在了放鏡子的榻幾之上,屋內燈火通明,紫色的寶石星輝熠熠,這會兒沾上孫岑的血,無端有種濃烈的妖嬈感,然而孫岑面色大白,一瞬間額頭上已生出了冷汗,她看着那對耳墜,彷彿那耳墜子是什麼洪水猛獸,身子往後一仰,一把將榻幾都往前推了開,“這……這是哪裡送來的……”
玉畫和玉琴眼底一片迷茫,不知孫岑爲何被一對耳墜子嚇成了這樣,玉畫和玉琴對視一眼,二人眼底也有幾分驚悸慌亂,玉畫使勁的吞嚥了一下才道,“就是下午的時候,說是內府這一季的新首飾做出來了,一起送來的還有些別的衣裳綾羅,這……”
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如今正是春末夏初之時,宮裡換季的時候都會有內府按照定例做新的衣服首飾送到各處殿閣之中,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玉畫在心底問了自己一句,隨即點頭,不對勁,真的是不對勁,否則孫岑不會如此失態,玉畫趕忙上前一步,“夫人,這墜子怎麼了?您爲何怕成這樣?”
孫岑位置高,這麼多年更是修煉了一副好性兒,然而這會兒不僅失態,便是玉畫都看得出來她在害怕,到了孫岑這個程度,竟然還有事能讓她如此害怕?
孫岑一掌拍在那榻幾之上,本想將榻幾推的更遠些,可她忽然之間醒過神來,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生生忍住了動作,只將脣角抿的緊緊的,一轉頭,對上玉畫和玉琴關切的眸子,若是旁人,孫岑絕不會說出緣由,可眼前是她最信任的兩個宮奴,她咬了咬牙語聲艱澀的道,“這耳墜……並非新物……紫色寶石乃是稀世珍寶,這花形乃是櫻花……你們知道,櫻樹乃是巫族神樹,雖說不至於禁忌到提起殞命,可天下人沒幾個敢隨便提起和巫族有關的東西,除了皇室,因爲鎬京千重宮中如今還有幾株櫻樹……”
孫岑語聲艱澀至極,說一句話便要頓一下,眼看着她額上汗流的越來越多,玉畫掏出帕子想爲她擦拭,可她一靠近孫岑便是一抖,而後轉頭躲開了她的手,玉畫微愣,忙站好不再亂多,再和玉琴對視一眼,二人表情沉沉的,孫岑提到了櫻樹,提到了紫色的寶石,還提到了皇室,這三點,讓在宮裡待了許多年的玉琴和玉畫一下子想到了一個人。
對視一眼,二人更爲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邊廂孫岑深吸口氣,“當年……當年莊姬公主嫁來蜀國,因她獨愛櫻花,王上派了不知多少人去尋紫色的寶石,後來她的飾品多鑲嵌紫色寶石,如此也就罷了,整個王宮之中,只有她的飾品可見櫻花圖樣,而這一對紫寶的耳墜……是……是當年她大喪入殮之時的陪葬……”說至此,玉畫和玉琴森森的打了個寒顫,再看那對耳墜的時候,二人眼底再沒了適才喜愛驚豔的光,孫岑咬着牙,又道出一句,“當年,是我親眼看內侍爲莊姬戴上。”
莊姬身爲王后,陪葬之物自然貴不可言,且鳳欽必定要選擇她生前最愛的東西陪着她,紫色的耳墜便是其中之一,孫岑使勁的攥着榻幾的邊沿,“這紫櫻耳墜,普天之下只有一對,旁人不會,也不敢去模仿,而今,這耳墜竟然送到了我這裡來……”
紫櫻涉及巫族,旁人不敢模仿,再加上如今這紫櫻算是死人的東西,多少帶着不吉,旁人也不會去做個一模一樣的,可偏偏,這耳墜送到了她這裡來!
孫岑驚怒交加汗如雨下,直了直背脊,幾乎用盡了這麼多年來練就的修養才讓自己定下神來,“去查!馬上去查!看看,看看這東西是怎麼跑到我這裡來的!馬上去查!”
連着說了幾個“查”,玉琴從震驚中回神,馬上應聲,她疾步走出幾步,眼看着就要出門,孫岑卻猛地回神又將她叫了住,“等下,先等等,讓我想想……”孫岑低頭,眼底混亂的光彩簇閃,好半晌她搖了搖頭,“不能,不能明着問,內府會有冊子,你想辦法去看看冊子,這件事不要張揚,偷偷的去看出自哪個匠人之手……”
這麼一吩咐,玉琴瞭然的點點頭,玉畫看看孫岑再看看玉琴,“這件事……這件事的確古怪,爲何不去明着問,問了之後好問罪啊,這麼大的疏漏,且不說是和莊姬公主有關,便是涉及了巫族也是大罪,他們這些人是想陷害夫人嗎?!”
玉畫被孫岑適才那般嚇了一跳,這會兒說着語氣更是憤怒,又看到孫岑耳墜上仍有血跡更覺得心疼,“夫人,一定是有人看您近來掌宮得力所以想出了這樣下作的招數。”
玉畫只想到了“巫族”這一點,在她看來莊姬王后已死,和她有關的事出了有些不吉之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孫岑和玉琴對視一眼,眼底的凝重和驚悸卻比玉畫要多的多,玉琴害怕玉畫會壞事,趕忙到,“不是這個道理,這東西到底是和莊姬王后有關,莊姬王后死了多年,若是明着問,咱們指不定要被說是沾上了什麼,指不定還會有人將莊姬王后的死聯繫到咱們身上來,所以要謹慎,你可小心着,不要說漏了嘴。”
玉畫還有些迷茫,然而孫岑和玉琴都這麼說,她只能點頭,心底卻又想,莊姬王后病死的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一擡眸,看着孫岑流血的耳垂忙上前,“夫人剛纔太急了,都流血了,這一下得養好幾日了,之後幾日不能戴耳墜了。”
說着忙將倒了的銅鏡扶起來讓孫岑自己看,鏡子裡的孫岑面白若紙,本就疲累的面上大汗淋漓,鬢角都溼了,眼底的驚惶還未消完,整個人透着一股驚魂未定的狼狽,孫岑咬了咬牙,看到了自己這幅鬼樣子她腦中驚畏和惱恨交加,恨不能將幕後作妖之人立馬碎屍萬段,然而腦海之中又滑過一個念頭,那幕後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夫人,奴爲您上藥……”
玉琴出去吩咐事,玉畫捧來了傷藥,孫岑這會兒沒再拒絕,微閉着眸子任由玉畫上藥,玉畫上完了藥看着那墜子皺眉,“夫人,這東西扔了嗎?”
這一會兒孫岑已經定下神來,看了一眼那墜子,她眼底閃過兩分狠色,“先收起來。”
玉畫微訝,卻還是照做了,這一次她撿起那墜子的時候心底再沒有喜愛之情,反而手和心都在跟着抖,看那墜子上有血,玉畫先將血跡洗掉才放進錦盒中,這下也不敢隨便收在櫃子裡了,選了個最角落的箱子放了進去。
孫岑本來疲憊非常應該早些歇下,可這件事一出,她怎麼也睡不着了,玉琴出去久久未回,她便靠在那裡等着,直等到快過子時,才見玉琴從外面匆匆歸來。
“夫人,冊子看到了。”踏進門來,玉琴脫口而出。
“如何?”孫岑直起身子,目光迫人。
玉琴對上孫岑的眼睛面色卻不怎麼好,她搖了搖頭,“沒找到,送來咱們這裡的所有東西都登名造冊過,這墜子沒在冊子上,且是定例之外的。”
孫岑一愣,又將身子緩緩的靠倒了回去,轉頭看向窗外的茫茫夜色,孫岑忽而冷笑了一聲,“總不至於真的是她還魂了,這背後一定有人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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