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整個天下的人都傳,大君國的當朝太后娘娘,真心當冥王的兩個孩子是自己的親孫兒,不但派人親自看守保護,還時常親自紆尊降貴前去探望。
酒坊裡的人,喝醉酒後,也會說幾句渾話。
“冥王的兩個孩子,不會其實是太后和冥王偷偷私生的吧!”
“你這麼說來,倒是有幾分可能!天下人都說,冥王被美人迷惑,最後還不是親自動手殺了王妃,爲我們大君國除害!”
“當時也只是說,前王妃那個妖女爲冥王誕下一對龍鳳兒女,說不準前王妃只是給太后娘娘做了幌子。”
“什麼寵愛王妃如命,不過是爲了掩蓋冥王和太后之間的姦情吧!”
“看來那兩個孩子,就是太后和冥王的私生子了……”
“哈哈……”
一羣人鬨笑起來。
這麼多年在大君國,冥王和太后季貞兒之間的傳聞從來沒有停止過。
季貞兒聽見坊間的流言蜚語,卻是笑了。
她現在已經不在乎什麼人言可畏了,說的人越多,不是事實也會成爲事實。
朝中大臣紛紛上奏,表示要將那兩個孩子雪藏起來,再不要再世人面前露面,丟大君國皇族的顏面。
君子珏面對如雪片一般的奏章,也只是選擇了折中的辦法,就是那兩個孩子養在外面,不再入冥王府便是。
但兩個孩子享受的卻是皇子和公主般的待遇。
羣臣見皇上退步,也只敢怒不敢言。何況太后還在從中斡旋,不讓任何人再傷害那兩個無辜幼兒。
百姓們不知道實情,以爲那是冥王的孩子,朝中不少人可知道,那兩個孩子是上官清越和別的男人的野種,但見皇上和太后不予處理,也只能不再提及此事了。
雲珠卻不能忍,再次入宮面見太后。
“太后娘娘,那兩個孩子在一天,紙終究包不住火啊!”雲珠生怕君冥燁知道,她當初設計上官清越的事。
憑藉君冥燁現在對上官清越癡情的勢頭,只怕會一劍刺死她。
季貞兒高坐在鳳座上,沉吟稍許道,“雲珠,哀家告訴你一件事吧。”
“什麼事?”
“刺殺那兩個孩子的人,確實不是哀家。”
雲珠皺眉,不知道太后想說什麼。
“之前,哀家也以爲,刺殺那兩個孩子的人,是哀家派出去的殺手。但後來才知道,哀家派出去的殺手,還未曾動手,便已有人先了一步潛入院子刺殺。”
“太后……”雲珠還是十分困惑。“會是誰?還想殺了那兩個孩子?林丞相?”
季貞兒搖搖頭,“林丞相的目標現在只有冥王,怎麼會費力去刺殺兩個孩子。”
“那是誰?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視那兩個孩子爲敵?若說朝中大臣,也不應該,他們對那兩個孩子只是不能容忍,還沒到想要殺了他們的程度。”雲珠道。
“哀家也是想了好幾日,才漸漸想明白,是誰下的手。”
“誰?”
季貞兒的身體緩緩前傾,更靠近雲珠幾分,一雙眸子緊緊盯着雲珠嬌俏的臉頰,害得雲珠一陣心慌,趕緊低下頭。
季貞兒的朱脣,緩緩開啓。
“是冥王自己。”
“什麼?冥王!”雲珠大駭。
“怎麼會是冥王下的手?院子裡守護那兩個孩子的人,都是冥王手底下最值得信賴之人!還有秋紅,那可是從小就跟在冥王身邊的婢女!冥王一直都很疼護秋紅,那可是冥王母妃留下來的婢女啊。”
雲珠還是一臉的吃驚,“太后娘娘應該知道,秋紅在王府裡可是頂半個主子!就算是我見了秋紅,也要敬上三分!秋紅在這件事上,差點喪命,聽說當時若不是秋紅懷裡揣着一塊玉,那一刀就直接取了秋紅的性命了!秋紅在牀上躺了好幾日,才能下地。”
季貞兒揚起臻首,“所以說,他真的很可怕。”
季貞兒抓緊一雙手,“我們都知道,他很喜歡那個賤人,他都能親自動手殺了那個賤人……可見他的心,有多狠。”
雲珠搖搖頭,“妾身實在想不通,冥王這樣做的道理。”
“哀家起初也想不通,但現在想通了。”
雲珠想了一下,漸漸略有恍悟,“難道冥王就是想要……現在的結果?”
“沒錯!冥王在逼迫哀家親自出面,保護那兩個野種!”
雲珠身體一晃,癱跪在地上。
“冥王當時不下手狠絕一些,誰會相信,那些殺手是哀家派出去的人!冥王一個活口不留,將所有的刺客斬殺,便是要掩蓋那些殺手其實是他手下的事實。”季貞兒緩緩咬着牙。
“王爺他……”雲珠聲音都細弱了。
“換言之,他用他手下人的性命,換來了兩個孩子平安長大!這筆帳,他算的很好,一點都不虧。若不如此,他擔心終有一日,會百密一疏。”
“雲珠,這回你可懂了?”
雲珠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難道太后娘娘,真的打算就這樣了?一直保護那兩個孩子下去?任由他們長大成人?”
季貞兒朱脣一勾,“你當時沒有在南陽城,你自然不知道,傾城公子爲兩個孩子診斷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傾城公子說,這兩個孩子,雖然現在脫離了危險,但終究活不過……五歲。”
最後兩個字,太后咬的十分清晰,隨後仰頭笑起來。
“與其哀家親自動手,被冥王一直記恨,倒不如再等個幾年,等那兩個孩子,自己不治喪命,萬事大吉了。”
“太后娘娘等的起,可妾身……等不起啊!”
季貞兒一拍桌子,“你急什麼!還沒到最後關頭,就算到了最後關頭,你還有哀家護着!”
雲珠真心想說一句,“只怕到那個時候,太后都不能自保,還如何護我。”
但這句話,雲珠硬生生吞了回去。
縱然心中有千般不願意,但也只能忍下來,“妾身就只能仰仗太后娘娘照拂了!妾身也定當忠心於太后娘娘。”
雲珠離開皇宮,坐在轎輦上,仰頭看向蔚藍的天空。
雪白的雲朵在風中輕輕拂動,幽幽的清風已經漸漸轉涼。
入秋了,泛黃的葉子隨風緩緩飄落下來,淒涼的讓人心酸。
雲珠閉上眼睛
,嘆息一聲,“公主啊公主,走都走了,爲何還要留下這麼多的麻煩?你難道就不能走的乾淨徹底一些嗎?”
“他……”
“到底殺的是你,還是身邊所有人?”
“都說人死了,會化爲一片烏有,可爲何你死了,還是纏繞不散!就好像連呼吸的空氣裡,都有你的痕跡!”
雲珠緩緩抓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指縫間溢出殷紅的鮮血來。
……
上官清越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到處一片漆黑,什麼聲音都沒有。
她也沒有任何思想,無喜無悲,安安靜靜的恍惚到了一片純淨之地,就連心思都一片豁達寬敞。
可這樣的舒適,只有短暫的一瞬便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眼前漫過一片懸崖峭壁,迅速下降的速度中,風雪卷得臉頰啪啪作響,一陣針扎的疼。
上官清越一低頭,懷裡竟然有個三四歲大的男孩。
她覺得自己本不應該認識這個男孩,可一下子就又知道了,懷裡的孩子,正是她的兒子,她納蘭沉魚和南宮楚俊的兒子。
“母親……寶兒害怕。”
“寶兒不想死……”
寶兒正是孩子的小名,他抱緊上官清越,恐懼地大哭起來。
上官清越一時愕然,她怎麼會帶着自己的孩子,從懸崖上跳了下來?
一瞬間的恍惚,她想起來了,南宮楚俊奪得了東朝國的天下之後,逼死母后,殘害納蘭氏族全族,她萬念俱灰,痛恨南宮楚俊卻沒有任何報復的方式,只能帶着南宮楚俊的兒子,也正是她納蘭沉魚的兒子,從斷崖上跳了下來。
一個女人,是有多絕望,纔會帶着自己的骨肉自盡!
上官清越心痛如絞,想要費力地穩住身體,攀住峭壁上的岩石,卻也無濟於事。
快速下降的速度,根本停不下來。
換言之,這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場正在發生的夢,上官清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切繼續發生,起不到任何作用。
哪怕……
她想收緊懷抱,抱緊懷裡的孩子,不讓他那麼害怕,她都做不到。
寶兒嚇得哇哇大哭。
上官清越心酸得眼淚噼裡啪啦地往下掉,仰頭看向越來越遙遠的斷崖之上,一抹刺眼的明黃閃過,上面傳來男人痛苦欲絕的嘶吼。
“寶兒……”
“沉魚……”
那個男人,居然還呼喚她的名字,到底心中懷着怎樣的情緒,沒人知曉,也不可能知曉了。
這一切,都已經是百年前的事,而他們也早就化成兩撮黃土。
小孩子絕望又恐懼的哭聲,清脆刺耳,撕碎了上官清越的心。
她問自己,如果她真的是納蘭沉魚的話,一定不會選擇帶着自己年幼的孩子一起自盡。
孩子無辜,還那麼小,身爲母親怎麼忍心這樣做。
即便恨透了孩子的父親,那也終究是她的孩子啊!
當上官清越看到斷崖下,母子倆的屍體,一片鮮血的場面,更是心痛得恍惚要死去了一般的難受。
她沉痛地閉緊雙眼,心口疼痛的感覺那麼清晰入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