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旨,廢后入宮
只是,很不幸地連累了父皇母后和整個西楚的百姓。
她的手突然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袖中的古鏡,當時她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枚古鏡跟她頗有緣分,便隨身帶着了,但她卻沒想到,這樣一個無心之失,卻差點讓她永遠失去了自己的愛人。
不過,此乃後話。
“主子,您覺得怎麼樣?”
冷肅把新煎好的藥遞給夏侯冽,他眯眼看了看碗裡面墨黑的藥汁,還是一口吞了下去。
這藥是他的寶貝千辛萬苦地給他弄來的,就算再苦,他也甘之如飴。
只是這藥太苦,他微微地皺了皺眉,然後纔將碗遞還給冷肅,淡淡地道:
“吃了幾天的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叫福將軍他們進來吧。”
冷肅見他臉色的確好了許多,這幾天也不再畏寒發高燒,便放下心來,拿着空碗走了出去。
福遠他們很快進來稟報了戰況,赫連恆之和慕容琛的大軍正虎視眈眈地駐守在涼城外五里之地,隨時可能發動進攻,雖然夏侯冽帶的將士夠充足,但是大部分都是北方人,一入境便開始水土不服,差不多一半人數染上了寒熱症,雖然已經有了慕清婉的方子,但是藥效要發揮總得要幾天,如果赫連恆之他們趁現在將士們療病修養的功夫趁虛而入,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所以,這幾天,他只得和西楚王慕青榮商量,讓西楚加派將士固守在涼城四周,以防不測。
但是事情卻不如他預料的順利。
慕青榮和皇后閔氏的身子日漸羸弱,朝中大事基本上交由清婉的哥哥——太子慕仲卿處理。
慕仲卿本就與夏侯冽有宿仇,況且現在赫連恆之和慕容琛的聯手進攻早讓他成爲了驚弓之鳥,唯恐這次夏侯冽明着是來幫西楚,暗地裡卻是打着吞食西楚的主意。
所以他時不時便在慕青榮耳根子邊明裡暗裡暗示夏侯冽說不定是不懷好意,要他千萬不要引狼入室。
慕青榮對於夏侯冽當年韜光養晦從西楚逃出之舉亦耿耿於懷,深知他心機之深沉絕對不能小覷,更何況後來他又用武力相逼讓他失去了最愛的女兒,自然也對他心懷芥蒂,只是現在赫連恆之和慕容琛的軍隊在外面虎視眈眈,所以他不得不倚靠這個強而有力的助力。
明面上他和夏侯冽合作無間,但是在心裡,他卻時刻地提防着夏侯冽,並暗暗派了暗衛前去監視他在涼城的一舉一動。
“這對慕氏父子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咱們這樣千里迢迢的過來替他們打仗,死傷無數,結果他們非但不領情,還如此不信任咱們……”
原本就對此次出兵有異議的福遠將軍得知慕青榮派了暗衛過來監視,更加怒不可赦,也顧不得夏侯冽在場,就發起脾氣來。
他不明白,西楚有事是他們西楚自己的事,皇上爲何要派兵助他們?
現在連累他麾下大部分將士都染上了寒熱症,有小部分的人還因此命喪於此,在他看來,作爲一名軍人,要死就要死在沙場之上,馬革裹屍纔是光榮,可是現在他的愛將們卻都死於這莫名其妙的頑疾,這如何不讓他心疼和憤懣?
“將軍,喝口水,消消氣。”旁邊的副將迅速給他倒了一杯水,福遠悻悻然地接過,卻沒有喝,只是看向夏侯冽,目光深幽:
“王爺,不知您能否給咱們一個交代,此次出兵助西楚到底是何原因?咱們北燕和西楚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爲他們犧牲如此之大吧!今天我必須爲我那些死去的弟兄們討個說法,不然就算皇上要罷我的官,革我的職,我和我的將士也不會再出現在沙場之上!”
“福將軍……”他的無理讓冷肅下意識地想要斥責,卻被夏侯冽淡淡地揮手阻住。
“福遠,你行軍打仗這麼多年,想必不會不知脣亡齒寒的道理。對,咱們和西楚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現在,東墨的赫連恆之和南陵的慕容琛已經結成了聯盟,雖然現在打的是積貧積弱的西楚,一旦他們吞併了西楚,擴大了版圖,壯大了勢力,焉知他們下一個目標不會是北燕?一旦四國鼎立的局面被打破,那麼整個西陵大陸就再也沒有安生日子過,生靈塗炭是你想要看到的結局嗎?”
夏侯冽淡淡的幾句話,便說得福遠啞口無言,說實話,他是個粗人,只知道行軍打仗,對於政治謀略一竅不通,對國家和百姓忠誠,對手下愛護是他身爲一個將軍應盡的職責和本分,所以在痛失幾個愛將之後,他的火爆脾氣便發作起來。
“你先下去休息吧,慕氏父子那邊我自會去處理。”夏侯冽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示意福遠和其他副將退下。
福遠將軍知道這個四王爺雖然冷漠寡言,但是行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路數,對於他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已經得了說法,他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便帶着副將們退下去了。
“主子,咱們要不要給婉主兒去信,要她從中說和說和?畢竟她是西楚王的女兒,比較好說話……”
冷寂見夏侯冽面容疲憊,便去倒了一杯參茶遞給他。
夏侯冽接過,輕抿了一口便擱在了桌子上,然後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眼前浮過慕清婉撫摸着肚子笑得一臉幸福的模樣。
他們的寶寶現在已經四個多月了,她的肚子應該很明顯了吧,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害喜害得很嚴重?
這樣的思念如如蛆附骨般纏繞着他,讓他片刻都不得安寧,如有可能,他真的好想飛回她身邊,守在她和寶寶身邊再也不離開一步。
可是,他知道,此刻再多的思念也得壓抑住,他要替她保全她的母國和父皇母后,他不能讓她的人生有一絲絲的遺憾。
他怔怔地想着,好半晌,纔再次睜開眼來,眸底已經是一片清明:
“別拿這事去打擾她,她懷孕已經十分辛苦,我不想讓她再添煩憂,西楚王那邊的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要咱們確確實實是誠心幫忙,他們未必是傻子。更何況,如今他們除了依靠北燕的援軍,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除非他們真的想自尋死路。”
“消息確切嗎?”
赫連恆之在白玉棋盤上落下一子,淡淡地看向旁邊的碧影。
“千真萬確,北燕的福遠將軍還因爲此事大鬧了夏侯冽的軍營,主子,咱們該怎麼辦?”
赫連恆之並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將視線移回棋盤,對面的慕容琛仍是一襲紅衣,在跟着落下一子之後,臉上的笑容變得得意興奮起來,彷彿已經認準了這盤棋自己一定會贏。
“你輸了。”
只是在下一秒,赫連恆之卻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落下一子,然後淡淡地宣告了他的落敗。
慕容琛不敢置信地盯着棋盤,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對赫連恆之拱了拱手:
“赫連兄棋藝果然精妙,小弟真是自嘆弗如。”
赫連恆之諷刺一笑,眸中皆是暗沉,“一招制敵,出奇制勝方爲上策,現在夏侯冽就好比剛纔的你,他篤定自己肯定會贏,可是卻忘了我的後招。只要我在關鍵的地方落下一子,便會讓他滿盤皆輸!”
“哦?看赫連兄的樣子,應該是胸有成竹了?”慕容琛接過旁邊侍女遞來的手帕拭了拭手,輕笑着拈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裡。
“碧影。”赫連恆之但笑不語,只是喚過碧影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碧影的眸光瞬間晶亮起來,很快領命而去。
旁邊的慕容琛有些不滿,“什麼事要這樣神神秘秘的,連我這個盟友都不能知道?”
赫連恆之仰靠在躺椅上看着天空中漸漸聚攏的黑雲淡淡一笑,“稍安勿躁,到時候你自然便會知道。”
西楚皇宮皇后殿
閔皇后才喝了一盅安神茶正準備午睡,貼身婢女菱煙突然滿面喜色地走過來道:
“娘娘,有公主的消息了。”
閔皇后掀被的動作頓時停下,怔怔地轉過頭來看向菱煙,片刻之後,才醒悟到自己聽到了什麼,趕緊催促道:
“當真?快給本宮說清楚!”
菱煙安撫地將她扶到牀上坐下,揚聲朝外面道:
“碧影,進來吧。”
“碧影?”閔皇后吃了一驚,沒想到會再見到這個從前女兒最信任的小宮女。
只是她既然回到了西楚,那麼清兒呢?
正在她焦慮地想着的時候,碧影已經款款走了進來,依舊是她印象中的柔弱模樣,此刻她面容慘白,看得閔皇后心頭跳了跳。
碧影恭敬地行了一禮,“奴婢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閔皇后已經激動地前去扶她,迭聲道:
“快起來快起來。碧影,你怎麼會回來西楚?公主呢?她在哪裡?她還好嗎?”
自從上次那場震驚整個西陵大陸的大火讓她以爲徹底失去了女兒,她就整天以淚洗面,只是固執地不願相信她那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兒真的不在人世了,所以她和皇上仍是派出了許多暗衛出去尋找清兒的消息,可是直到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越想她就越發的悲從中來,已呈老態的芙蓉面上早已經是淚跡斑斑。
碧影也流下淚來,顧不得尊卑之分,激動地握住了閔皇后的手,哭道:
“娘娘……”
閔皇后見她只是痛哭,臉色沉靜下來,忙擦了眼淚拉着她坐下道:“碧影,你先別哭。到底發生了何事?快細細說來。”
碧影道:“公主其實並沒有死,她現在身在北燕,之前得知東墨的赫連恆之和南陵的慕容琛聯手攻打西楚,心急如焚,苦苦哀求夏侯冽出兵援助西楚,夏侯冽雖然明面上答應了她,可是奴婢卻在無意中聽說,他其實是爲了獨吞西楚纔派兵過來的,等到兩邊兩敗俱傷之際,好坐收漁翁之利。奴婢聽了驚駭不已,告訴公主,可是公主卻不信,她現在已經被夏侯冽的甜言蜜語給矇蔽了,根本聽不進奴婢的勸告,所以在情急之下,奴婢纔來西楚找娘娘,爲的就是不讓夏侯冽的陰謀得逞……”
“夏侯冽?”閔皇后身子一震,咬了咬牙道,“他還口口聲聲說是爲了清兒才援助西楚,沒想到……仲兒說得沒錯,此人果真是狼子野心!”
“娘娘,他是故意這樣說的,就是爲了降低西楚的戒心。娘娘也知道,他從小在西楚爲質,在這裡受到了那樣多不公平的對待,還差點被太子殿下打死,這樣的仇恨以他那樣城府極深的人如何能忘記呢?他不過就是在找一個機會罷了,如今東墨的赫連恆之和南陵的慕容琛聯手攻打西楚,正好給了他可趁之機,所以他便矇蔽了公主,明面上是爲了公主幫忙,其實就是想獨吞整個西楚,皇上和娘娘可千萬不能上了夏侯冽的當……”
閔皇后聽說夏侯冽當真是要獨吞西楚,憂心如焚,已是六神無主,“你說的沒錯。那依你之見,現在本宮該怎麼辦?”
碧影擦了擦眼淚道:“娘娘,如果您信任奴婢,就寫一封信交給奴婢,寫明夏侯冽的狼子野心和您與皇上的境況,到時候我把信交給公主,有您的信爲證,公主肯定會相信,到時候肯定會阻止夏侯冽的……”
“可是……就算讓清兒知道了又怎麼樣呢?”閔皇后蹙了蹙眉。
“娘娘不知道,夏侯冽雖然冷酷無情,但是對公主還是上了心的,只要公主出言阻止,他應該不會再一意孤行,到時候也可解西楚之難……”
閔皇后沉思良久,如今爲了丈夫和兒子,也只得賭上一賭了,便叫菱煙拿來了筆墨,按照碧影的話將信寫好,然後交給了她:
“好碧影,本宮就將這個重任交託給你了,你務必把信送到公主手上,讓公主想辦法阻止夏侯冽纔好。”
碧影拿着信給她磕了個頭,鄭重地道:“娘娘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不負娘娘所託。”
只是在眼睫垂下去的那一霎那,眸中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