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壯的胸膛起伏一次，就有兩道強勁的煙霧從鼻孔噴出，消散在一米之外。
唐輝就像一輛準備啓動的蒸汽車頭，不斷噴發着煙氣。
“這連二手菸都不給聞了，這幾天不見……”
“唐老闆絕了啊！”
“——再來一個。”
呱唧呱唧的掌聲連成一片，食客們一片喝彩。
唐輝感覺自己的胳膊都在顫抖，他忍不住了……
從他把卷煙塞入口中的那一刻起，他突然反應過來爲什麼這聲音聽起來如此熟悉。
“陸——轍兒——”唐輝憤怒的回頭，張開嘴的瞬間無數氣流四下噴涌，比八境戰將出手還要絢爛，眼見這煙霧即將散去，急紅了眼的唐大叔就像一頭嚼草的老牛大張嘴巴，猛地一吸。
數十道煙柱反向吸回，唐輝兩眼都翻白，渾身哆嗦了一瞬後，低頭呸了一口。
菸頭火星掉落在地。
相對而坐正在涮着銅爐小火鍋的食客們，這一刻全都瞪圓了眼睛。
那真的是一個菸頭……
所以說，剛剛……
唐老闆嚼菸捲的兩秒就給抽完了？
“唐總牛批——”
齊刷刷的扎啤杯舉起，共同致敬【輝煌機修店】的第一老闆——唐輝先生。
輕輕擺手，壓下身側過於崇敬的眼神，唐輝顫抖着看向陸澤，一步步走，如同踉蹌的殭屍。
“臭小子，這可是你叔好不容易淘來的頂級菸葉……”
幽幽的聲音帶着不甘。
陸澤無奈嘆了口氣，說道：“叔，眼睛都出血絲了，少抽點吧。”
“那是煙嗎？”唐輝脖頸上青筋暴起，“那是老子的命啊！”
當唐輝說起這些話時，陸澤不經意皺了皺眉，因爲他突然發現唐輝臉部皮膚下存在出血點，並不多，剛剛被黝黑的皮膚給遮掩住了。
陸澤無聊打了個哈欠，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唐叔，這兩天去哪兒了？問英琪姐也不知道。”
“去進了點貨，不然你以爲叔這機修店憑什麼立足到現在的！”唐輝隨口說道。
【當然是你的手藝啊。】
身後一衆吃火鍋的食客奇怪的看着那光膀大叔的背影，這還用問嗎？
“再說這麼多年這都是基本業務，英琪她早就習慣了，估計是看你小子太煩沒說吧，哈哈。”唐輝說着說着胸大肌便隨着笑聲抖動起來。
【所以，你參加的戰鬥，唐英琪也知道對麼？】陸澤目光淡然，心中默唸道。
“老闆，有老闆嗎！”
“這是不是機修店啊！”
一名打着耳釘的小青年推着一輛輪轂變形的重型機車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羣光膀子吃火鍋的人們。
他又擡了擡頭，確認那個牌子上寫的是【輝煌機修店】沒錯，終於忍不住出聲喊了一嗓子。
然後幾十雙目光同時看向自己，讓耳釘青年下意識嚥了口唾沫，臉上擠出笑容說道：“抱歉打擾各位了，我走錯地方了。”
“別走啊，有，有老闆。修車是嗎，老弟快來。”唐輝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樂呵呵的按住車把，耳釘青年臉都憋紅了愣是沒能再推動半釐米，恐懼的看着這渾身腱子肉的中年大叔。
空氣裡一時充滿了哲♂學的氣息。
陸澤笑了笑，看到唐輝樂在其中也就不再多說了。
“喂，臭小子！接着！”
陸澤回頭，一道黑影迎面而來，他順手接過。
是一包被塑料袋纏了好幾層看不清內容的東西，很輕，帶着些許泥土的氣息。
“我就不上去了！帶給你爸，從外面買的藥葉子，這玩意治療心肺效果不錯，煮湯喝啊！別搞錯。”唐輝背過身子，隨意擺了擺手。
“謝了唐叔！”
陸澤笑着揮揮手，登着樓梯回到家裡。
“阿澤回來了，餓不餓，媽今天給你做魚香肉絲。”李詩薇一看到自家兒子回來，立刻開心的迎上來。
“現在怎麼天天回來這麼早的，不要複習的嗎，你看隔壁老張家的兒子天天晚上十點纔回來。”陸宗光放下手裡的毛筆，看了一眼牆皮上掛着老舊鐘錶，不滿說道。
鐘錶剛剛指到下午3時，距離高考還有半個月，陸澤堅持了沒幾天就又恢復這種疲怠的模樣，如何讓他不生氣。
“行了，咱們兒子前兩天多刻苦你又不是沒見過。”李詩薇不滿的揮了一下手，然後不等陸澤拒絕就把手裡的圖冊接過來，美滋滋的說：“老陸你看兒子這是剛看完書回來。”
放好書又幫陸澤整了整衣領，這才滿意的眯起眼睛，“我兒子就是帥！將來挑姑娘可得仔細選選啊，拿不準可以讓媽幫着把把關。”
咚。
陸宗光將茶杯墩在桌子上，別過頭氣道：“慈母多敗兒！”
“行了行了，我就覺得我倆兒子都特優秀。”李詩薇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等上了大學抓緊談戀愛，可不能再晚了。”
陸澤笑着點點頭。
他從進家門的一刻起，臉上就一直樂呵呵的，像歸家的遊子般，看哪裡都看不夠。
“媽，剛上來的時候看到唐叔了。這是他給爸捎回來的土特產，說對心肺恢復不錯，煮湯喝。”陸澤隨手將老唐剛剛扔來的塑料包裹物遞過去。
李詩薇一愣，接過後下意識看了那邊的陸宗光一眼，眼中浮起感激又很快壓下，“你唐叔這人就是熱心腸，出門還想着咱家。”
“阿澤，媽先去廚房給你爸煮湯，一會兒做菜，你要累了先去補個覺啊……老唐這是捎回來什麼東西，包的這麼嚴實。”李詩薇一邊撕着塑料袋一邊嘀咕道。
“怎麼是一朵花？看着還挺大的。”即將走到廚房時，李詩薇詫異了一聲，然後不解的走進去。
陸澤的腳步頓住，原本淡然的眼神突然一凜。
七瓣生，一尺寬，紅白兩色交替，以星源力爲食……
在他的記憶中，這種植物，在曾經星球淪陷的半個世紀裡，都始終是價格居高不下的硬通貨，獨有的修復能力甚至能夠對腦幹細胞產生作用，它在未來將被稱爲迷霧饋贈人類的禮物。
它就是生在東海白節島上的植物——凍天紅。
白節島……
陸澤低頭，翻開星霧圖冊第137頁。
東海之域，被深色的迷霧覆蓋，那是一個如螞蟻般的小黑點，距離最近的周山7號要塞，有代表天塹的94公里。
近海大陸架，水裡的迷霧生物危險程度，要遠遠超越陸地生物。
所以，唐輝去的是東海。
帶回來的是凍天紅和……一身暗疾。
“好香吶，而且這朵乾花遇到水竟然在融化。”李詩薇驚訝的聲音從廚房傳出，“這花肯定之前，宗光你回頭可得好好謝謝人家老唐。”
“知道了。”陸宗光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思索什麼，過了片刻他看向陸澤說道，“阿澤，以後遇到不明白的事，除了我們還可以多問問你唐叔。”
“還有，好好學習，別讓我們失望。”陸宗光看着陸澤少年朝氣的模樣，深邃的瞳孔泛起亮光，輕輕錘了錘肩窩。
“不會的，爸。”陸澤溫和開口，看着有些欲言又止的父親，溫聲應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父子交談間，陸宗光原本滿腹的話，最終化作充滿親情的教誨，將種種深意掩藏在厚重身軀之下。
陸澤，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