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淡然凝望,掌心之中有罡風成旋。
當他手掌翻轉的那一刻,四方靜止瞬間皆動。
小小的氣旋剎那凝聚成連通天地的龍捲。
陸澤反手一掃,龍捲脫手而出,攜排山倒海之威。
與猩紅刀氣轟然相撞。
預想中的驚天巨響沒有出現,長長的刀氣與龍捲接觸的剎那就湮滅成霧,進而化作一抹紅芒被吸入其中。
血色的龍捲吞噬一切,席捲萬物。
那恐怖的威能遠遠超越了葦的想象!
一擊破滅萬物。
對他而言,就像坐于山巔觀星河浩瀚,只覺自身渺小。
那種絕望,足以讓任何一名武者心如死灰。
可他是葦!
面對這足以讓江河變色的威能,非但沒有恐懼,眼中的光芒反而更亮了。
他是一名劍客,他一生都在追尋最強之路。
現在,他終於找到了這條路!
縱然走下去是粉身碎骨,他也渾然不懼。
“葦願以身試此世最強。”
葦的瞳孔之中閃過妖異的紅,那抹血色,帶着最一往無前的決然。
通天龍捲吞噬身軀的一瞬,他反手持刀,向下一刺。
時間似乎定格這一瞬。
長髮怒揚,面容冷峻,眼神平靜。
葦的身形徹底被龍捲吞噬。
方圓數百米,彷彿都被抽成了真空。
肉眼可見的扭曲山巔泛起。
下一息……
龍捲向前猛地推動。
可這一刻,卻出現了無比震撼的一幕!
高達百米的巨型龍捲竟然出現出現詭異的對摺!
龍捲上段狂暴向前蔓延,但龍捲下段卻在緩緩推動。
陸澤望去,終於不再掩飾眼裡的激賞,一字稱“好”,震撼山巒。
……
若有人站在側面,便能清晰看到最完整的畫面。
葦近乎被罡風捲成血人,肩膀處甚至露出瘮人白骨。
但他的目光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明亮。
他的雙手比過去任何一刻都要穩健。
那一式十絕武勢·破陣勢,直接絞碎了葦的罡氣。
陸澤三倍雄厚於同境的星源細胞,讓他的攻擊擁有碾壓性的破罡屬性。
以往對敵之人受此一擊便足以進入休克狀態。
縱然真正晉入11星·暴風之境的天人穆天野也不例外。
可這世上,卻終有一人在同境做到了受一式破陣不死,受一式破陣不倒!
明明身如破革,命如殘燭,可葦卻偏偏雙手握刀刺入大地,抵住刀鋒不死不倒!
驚天的武意如烈日升起。
龍捲推行葦足足百米之後,崩滅消散。
以葦爲點,身後兩側再延百米,只剩下兩條巨壑,空空蕩蕩。
一口鮮血噴出。
葦擡起頭,眼鼻口耳,鮮血流出。
他的視野裡全是紅色,比霧氣更濃重更鮮豔的紅。
這一刻的他處於目盲狀態,卻依然睜着那雙流血的眼睛看向正前方。
葦知道,陸澤也在看着他。
葦冷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那是……
“劍域·無我。”
葦咳出了一口鮮血,臉上流露出最快意之笑。
雙手握刀,森然一拔。
偌大地面,這一刻巨大繁奧的圖案浮現。
一道道血色劍芒破土而出,刺入葦的身軀,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陸澤立於其中,猶若置身劍池煉獄,看着無數劍影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這一刻,他恍惚穿越時光,再回到那個於黑暗中殺戮前行的時代。
也曾有人以凡人之軀起戮神之域,行撼世之舉。
但是他記憶中的凡人,卻是15星境·下位王級。
“未入界限卻起戮神之域……你做的已經相當好了。”
陸澤輕輕的聲音響起,他右手五指撐開,向前一步跨出。
風暴起,陸澤身影撞碎百千劍氣出現在葦面前,識海中猶如實質的星源沸騰而動,涌灌於掌心,隨着陸澤手掌落於葦的額頭。
葦的眼神茫然,不見神光。
陸澤面如沉水,聲若雷霆。
“葦!”
“未來之敵數不勝數,如果你想將刀鋒捅穿那些所謂神靈的胸膛,那就給我睜開眼。”
屠神……
戮神之舉……
葦的眼皮一顫,從那瘋癲的殺意中脫離了一瞬。
雖然眼前還是血色,但眼底深處卻浮起了某種光彩。
【那是劍道的更高挑戰麼?】
意識終於開始掙扎着恢復。
可是這突然覺醒的劍域卻沒有停止跡象,依然在消耗着他的生命和意識。
陸澤看到葦動了一瞬間的眼球,雖然只有重現一瞬的光彩,但足夠了,他的眼中露出笑意。
“吾道不孤,送你一程又何妨。”
心念所至,澎湃純淨的星源之力盡數灌注。
何其浩瀚!
何等偉力!
這一刻,葦彷彿看到了日月星辰、山川海洋。
那些包裹他意識的混沌被盡數沖刷。
他看到了星星點點匯成的軌跡在牽引着他的視線。
“劍下之魂,盡我所斬。無我劍氣,意可燎原……”
平靜的聲音似乎從天外傳來,這些尋常的話落在耳中,卻彷彿醍醐灌頂。
狂暴的劍域漸漸平復。
深紅的界限漸漸歸於平淡。
就連葦手裡的赤妖正宗都不再嗚嗚作響。
陸澤目光平靜,單手下壓,如仙人撫頂。
天資、心性、意志。
葦通過了他的所有考驗。
陸澤真的很欣慰。
……
……
風雪、迷霧遮掩了痕跡。
羣山、密林、巨獸更將最後一絲可能泄露的氣機抹除。
翌日清晨。
燕都,羅家將目標丟失的消息通知給了東海白艦。
預想中的雷霆震怒並沒有傳來。
“東家”僅僅是平淡迴應了一聲“知道了”。
羅家主事與手下驚疑不定,這就熬過去了?
既然沒有通知下一步動作,也沒有怪罪,這段時間就不要主動去找麻煩,安靜等候消息吧。
浮出水面的白艦甲板上,東家背手望着清晨迷霧尚未遮擋住的紅日,心情頗有欣賞壯麗景色的美好。
“與莽夫角力,纔是最愚蠢的事情。沒有李家的高家,與失了智有何區別?”
“陸龍鱗……不,陸宗光,唐輝……呵呵……哈哈哈……”
東家在這空蕩蕩的海面上放聲大笑。
“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啊。不過……”
明明在笑,但是這一刻他的眼神卻幽深的讓人可怕。
“讓你們活了這麼長時間,還真是我白銀家族的恥辱。”
笑容消失,化作淡淡的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