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也無非兩種。
一說是李家傷天害理,遭了報應,所以才死了雙親。
二說是李沐芷命硬,克父克母,將來誰要是敢娶,估計還會剋夫家,實在不是什麼好命數。
那些當初被李沐芷拒絕親事的人家,或慶幸或疑惑,總之再不敢多想求娶李沐芷的事。
薛陽聽聞,氣得要死,李默天算是什麼報應不報應的,明明就是賊人害命,報了官無用不說,竟還有此令人憤慨的謠言!
李夫人故去的消息報到孃家後,孃家人來鬧騰了好幾天,以大舅爲首,不肯相信她是自盡,非說是被李家逼死的,哪怕有下葬時在場的多人作證,他們也不信,鬧了好幾天,眼看屍首都要發臭腐爛,李沐芷不忍,問他們究竟要如何才肯罷休。
孃家人先是哭嚎一場,再次表明自己的不捨,然後提出一個巨大的數,讓李沐芷給他們,否則他們就要鬧下去,無休無止。
李沐芷早就猜到會如此,平日裡不見得多麼心疼母親,現在人死了,開始扮演不捨,所圖的不過那些黃白之物。
她將數砍了大半,並且讓們保證日後不再來鬧事,再有一次直接報官。
李夫人的孃家人哪裡肯依,直指李沐芷黑心禍心,竟然任由母親的屍首爛到招蟲。
薛陽氣得要死,幾次三番準備上前收拾他們,都被李沐芷攔住,本來孃家那些人還要嘴薛陽,他可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擡手就拍碎了一張桌子,桌面桌腿散落弟弟,碎成了渣渣,所有人當場就被嚇住,薛陽惡狠狠丟下一句話:“我是江湖人士,你們要來欺負李家去掃聽掃聽,誰罩着李家,若是惹煩了我,自有的是江湖法子,收拾你們幾個還不跟碾死螞蟻一樣?”
誰都不敢再廢話。
李沐芷勸住薛陽。
這些人畢竟是李夫人的至親之人,而躺在棺材裡的女人,被她喚了二十年的母親,又是爲了父親殉情而死,只要不是逼到份上,她不願對孃家人下狠手。
但對於他們提出的銀錢要求,無論怎麼說李沐芷都不肯答應,倒是讓薛陽奇怪得很。
談崩了後,李沐芷回到自己房裡,薛陽跟過去,問她:“你不是在我面前護着他們嗎?怎麼現在又不依着他們了?”
李沐芷寒着臉道:“這些人貪得無厭,我答應一次,就要一輩子都答應,依了一次,日後對他們只能無有不應,否則就是無止境地鬧,且,我若答應,便是承認心裡有鬼,我可以在他們被你唬住的時候維護他們,那是爲了母親最後的交情,但李家絕不會受制於他們。”
薛陽瞧了又瞧,最後點點頭:“也是我多慮,你怎麼會是肯將把柄遞給他人的人?”
又拉扯了兩日,李沐芷最後問了一次:“我給你們的銀子別說在山村,就是在城裡,只要不揮霍浪費也夠你們一家花一輩子了,你們還有何不滿足?罷了,你們既不要,就別怪我無情。”
她報了官。
因爲衆人作證,李夫人被迫害的罪名根本無法承認,加之李默天過世的時候,他們也報過官,府衙知道他的死是人爲,被人殺害,並不是病死,事出突然,李夫人一時接受不了,殉情而去也是能理解的。
此事不了了之,李夫人的孃家人什麼好處都沒賺到。
回來後,李沐芷對名義上的外祖父外祖母行了禮,這麼大年紀,大熱天的還不願跋涉來宥城,跟他們對峙胡鬧,可笑又可憐。
簡單說了幾句話,無非讓他們保重之類的話,但沒人願意搭理她,只嚷嚷着要將李夫人的屍首帶走,李沐芷伸臂,面色冷峻:“母親乃我們李家媳婦,是我父親的正妻,兩人合該合葬一處,母親就是爲了父親而死,她泉下有知,知道你們拆散了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恨你們。”
這時秦山從後面搬出一個大箱子,咣噹一聲沉沉放在地上,李沐芷說道:“這是我答應給你們的銀錢,好讓外祖父二老養老用的,府衙沒判,但我仍會給你們,不管嫌不嫌少,只有這些了,你們好自爲之。”
李夫人的哥哥本來聽了她的話大大動怒,但沒想到,李沐芷竟還會給他們銀錢,他粗粗一看,數額實在不少,比不了他獅子大開口要的,但也夠他們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原本以爲要空手而歸,沒想到還能撈到點。
看在銀子的面子上,他收了氣急想要鬧大她身世的念頭,聲音小了些,直接拆穿她:“你根本不是我妹子親生的,還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不必在這裡做戲。”
李沐芷面無波瀾:“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無須你告訴我,我雖不是母親生的,但她卻待我不錯,我念她的恩,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願意讓你們晚年無虞,但是,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們口裡有半句侮損父親的話,別怪我不客氣,我不會善罷甘休,我更不怕事,想欺負我一個孤女的,儘管試試。”
她的話越說越陰狠,對面的人都被她駭人的神色給鎮住,訥訥無言。
李沐芷眼刀掃了一圈後,見他們略被震懾,口風鬆了鬆,轉言道:“你們不喜我無妨,但宣兒是母親的親生,你們的骨血親人,他還要留在李家過活,你們若是絲毫不顧惜外孫的好賴,儘管去嚼舌根,我不在乎。”
老夫婦眼裡閃過着急的神色,想到自己的外孫,心中有所不忍。
腳步聲傳來,青梅帶着李沐宣從後屋走進來,他先是走到李沐芷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袖,叫:“阿姐。”
李沐芷指着眼前的人對他說:“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今日要走了,快去說兩句話,送別他們吧。”
李沐宣上前,挨個叫人,拱起手,像模像樣地行禮:“宣兒拜別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望你們一路平安,身體安康。”
兩位老人上前抱着他,難過地哭了起來。
失去女兒,他們不是不悲傷,只是這幾日,爲了求財,將稀薄的親情漠視,此時才從心底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