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默了半會子,起身向外走去,薛陽正待生氣,聽到她喚翠雲備熱水,半邊站起來的身子又悄無聲息地坐了回去。
李沐芷回來,上前爲他倒了被茶,奉到手邊,說道:“喝點茶吧。”
薛陽接過來沒有喝,擱在了桌子上,問道:“難得勤快給爺洗個澡,到底是心疼還是嫌棄我髒?”
李沐芷暗自皺皺眉,不知道他今天吃錯什麼藥,話裡總是夾槍帶棒,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按下疑慮,心道說點好聽的總是沒錯。
“母親告訴我了,你給我弟弟請了大夫,他身體已經大好,多謝老爺。”李沐芷這幾句話說得極爲真心,言語間懇切之情溢於言表。
薛陽聽了輕哼了一聲,做了好事也是需要別人領情的。
翠雲過來說水準備好了,李沐芷請道:“我伺候你沐浴吧。”
薛陽斜了她一眼,李沐芷餘光察覺,身形未動,繼續低着頭。
這麼殷勤?薛陽心裡犯嘀咕,話到了嘴邊,李沐芷那副溫雅秀麗的容顏在眼前,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並不願破壞兩人之間的和諧。
雖然同牀共枕過許久,但真正這樣面對面寬衣解帶,卻從未有過。
伺候薛陽脫掉外衫的時候,李沐芷還淡定如斯,等到貼身裡衣時,她就有些抹不開臉了。
薛陽精壯的軀體呈現眼前,一無遮攔,李沐芷假裝不在意,面上無甚表情,手上動作絲毫不停,薛陽自始至終都在盯着她的臉,不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但最後卻沒有收穫,心中好不煩躁。
李沐芷不斷對自己說,薛陽就是一個木頭樁子,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志地伺候他搓澡。
水汽氤氳的淨房內,兩人都沒有說話,只餘時不時的水聲響起。
李沐芷雖然瘦弱,力氣卻不小,爲薛陽搓後背,力道不大不小,很是舒坦。
“不錯,倒不知道你還有這本事,這兩年少享不少福。”薛陽對她的手藝給予了肯定。
李沐芷心道,以前若是讓她搓澡定是存了勒死他的心。
想想罷了,她收回思緒,斟酌着說道:“我家弟也不小了,聽母親說只認得自己名字,旁的字一概不知,他既身子好了,能不能爲他尋個教書先生,好歹念下幾本書來。”
薛陽面色冷了下來,李沐芷在他身後,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瞧見他下巴的線條僵硬起來,便心知不妙,忙添了一句:“就那種街頭巷尾最尋常的先生就成。”
薛陽冷聲道:“教他讀書做什麼?長大了考取功名來爲他父親找我來報仇?”
李沐芷料想他答應得不會這麼痛快,卻沒想到他會這般牴觸。
“你真以爲我養着你母親和你弟弟是大發善心當善人罷!我留着他們不過爲了讓你老實聽話!我……”薛陽還在說着,李沐芷伸手捂住他的嘴,極輕極輕地說道:“我現在已經聽話了。”
短短几個字像柳絮一樣飄進他的耳中,薛陽一甩頭掙脫她本就沒有用力的手,扭頭去瞧,印象中李沐芷羞憤滿是恨意的眼神並沒有出現,她一如剛纔那般垂首,雙手絞了巾帕,繼續爲他擦拭着手臂,彷彿剛纔提出請求的人不是她。
薛陽擰眉,再次看向她,雙目平靜的李沐芷讓他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見他維持着站立不動,李沐芷微微施力在他肩頭:“坐下,還差一條胳膊沒搓。”
隻字不提剛纔的爭執,似乎兩人的對話只不過是幻覺一場。
可李沐芷眉目間的平淡和隱忍又像一根刺一樣扎得他不舒坦。
薛陽心中越發不安,可自己究竟爲何這樣,又讓他隱隱生出一股怒火,長臂一伸,將巾帕扯了過來,語氣不佳道:“我自己來,軟綿綿的沒點力氣!”
李沐芷站在他身後,安靜如斯,薛陽只覺她平和的目光像是兩團灼熱的火把,燙得他後背一片火辣辣。
正待開口趕她走,李沐芷轉身走了出去,腳步聲一下下砸在他心頭,迫使着薛陽無法自控回身望去,屋內已空無一人,只餘關門聲迴盪。
她去哪裡了?做什麼去了?
薛陽待不住了,急匆匆從盆裡跳了出來,想要追出去,步子邁出去又覺得不妥,生生站住。
李沐芷這些日子的乖覺,包括今晚主動服侍他洗澡,箇中原因,薛陽都能猜出個七八,可她這些日子也確實斂了性子,以往炭火一般容易被激怒如今卻這般平靜無波。
越是這樣平靜的外表讓薛陽的心沒法安定,他在屋子裡磨了片刻,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心,追了出去。
臥房裡的李沐芷竟然在鋪牀,手裡正拍着枕頭,就聽到嗒嗒腳步聲,她回頭,見薛陽身上未着寸縷,腳上還滴着水,這麼突兀地站在門口,一時皺起眉來,道:“怎麼不擦乾水穿上衣裳呢?”
剩餘的話在嘴裡盤旋兩圈,被她不情不願地丟出了口:“天這樣冷,容易着涼。”
說罷,似是不能承受這般話語竟從她嘴裡說出來,立馬轉過身去繼續整理枕頭,強硬壓下心頭所有的不適。
薛陽一顆毛躁浮動滿是褶皺的心,被李沐芷這句話輕而易舉撫平,他定了定心,跨步上前道:“更衣。”
李沐芷順從地從衣櫃裡拿出乾淨的內衫爲他穿上,繫帶子的時候,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看,薛陽忽然制止:“睡覺何用系這麼緊實?”
原本後面還有一句:反正待會兒還要脫,穿着妨礙辦正事。
李沐芷明明面色那般平和,他卻說不出來調笑的話。
收拾好了,李沐芷徑直去熄了燈,屋子裡一片黑暗,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睛適應了後才往牀邊走去。
薛陽已經坐在牀上,等她走到近前,自然地伸出手去接應,李沐芷遲疑了一下,就將手放在他手心。
下一瞬,李沐芷眼前地轉天旋,一頭栽倒進薛陽懷裡。
薛陽忽然發動,大力扯了她一把,李沐芷不防備,絲毫反抗都沒有,就被他翻身壓在身下。
外間屋子牆上燃着一盞暗暗的燈,此時窗戶紙透出些許亮光,李沐芷得以看見薛陽的面色。
他雙目灼灼,力透紙背般望着她,李沐芷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已經這麼久了,即便無情,也能夠做到迎合,讓他盡興。
離得這般近,李沐芷身上淡淡的幽香飄入鼻中,薛陽身體像是乾柴被她點燃了引信,瞬間就成了燎原之勢。
李沐芷之於對薛陽,如同將死之人趨向最後一抹光,誰都阻擋不了他的步伐。
燈盞內的油已過半,臥房內牀幔裡晃動仍舊不停,將漫天的星斗都染上了紅暈。
夜深後,已經安靜的屋內再次傳出響動,院內守夜的阿婆在廊下巡視,被這份聲響嚇了一跳,細細聽來,趕緊溜走。
半睡半醒中,李沐芷似乎聽到薛陽說了一句什麼,待要想問是什麼,又沒了力氣。
第二日,李沐芷直接啞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