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許久,將賬冊收起,薛陽揉了揉眉心,端起茶來,剛喝上一口,富貴進來,見狀趕忙續上一杯新茶,薛陽笑罵道:“這會子獻殷勤了,半天忙什麼去了,剛纔找你不見人影。”
富貴趕忙笑嘻嘻回稟道:“這不中秋到了,剛纔朱老爺着人送禮,隨着禮來的,還有兩個姑娘,說是見老爺府上沒個正經人伺候着,特意送來使喚的。”
薛陽有些意外,隨後嗤道:“不提前說一聲,以爲人來了就能留下了?”
富貴狂點頭道:“正是這個理,我約莫着,朱老爺是瞧着上次於縣令提說送您倆女子,您給婉拒,這次想着先斬後奏,直接送上門,拿捏着老爺您不會當面折他臉面。”
薛陽將筆一扔,冷聲道:“他哪來的臉?”
富貴解說道:“老爺,您還別說,朱老爺這次真是下血本了,我剛纔可瞧了,這兩位姑娘,長相真是不差,放眼咱們西疆……”
薛陽擡頭瞅他,富貴嘿嘿笑道:“那還是排不上名號的。”
薛陽罵道:“瞎精神頭吧你!”
富貴又趕忙說道:“雖比不上後院姑娘那等國色天香,放大戶人家做個小妾也綽綽有餘了,方纔我打發她們可是費了不老少勁,瞧着她們眼淚汪汪的,都有些不忍呢。”
薛陽瞪她:“少渾說!”
富貴收起嬉笑心思,稟告說道:“我剛纔把這兩位姑娘送到咱們藥坊的閣樓去了,那地不是缺個整理灑掃的人嗎,她們正合適,而且我說,那閣樓是供奉藥神的地方,需得要緊的人守着才行,怕朱老爺藉機發難,我還撥了倆丫鬟老媽子伺候着呢。”
說完又覺得生氣,罵道:“話說這朱老爺也是黑心,他送的禮咱們沒賺着不說,還倒貼進去兩個下人,想想就生氣。”
薛陽哼笑一聲,說道:“算你小子機靈。”
富貴當然知道薛陽不收外來之女這個規矩,往常當面的他都自己推脫了,像這種送上門來的,就得他來費心打發,用薛陽的話說,內院女人不是不能有,卻得是他自己挑的,乾淨事少,這種對手送來的,或者別有居心人士送來的,養着不費錢,卻很膈應人。
富貴又道:“不過,這次尋了這個由頭,下次再有這麼不開眼直接來送的,我可不知道往哪裡安排了,若是稍有不慎,得罪了人可如何是好。”
薛陽故意逗他:“再有人送好說啊,我直接賞給你不就行了?你現在不也光棍一個嗎?剛剛還說人家姑娘俊俏得很。”
富貴慌忙擺手:“老爺您可饒了我吧,回自己房裡都得提防着枕邊人,那種日子我可不過。”
薛陽不在意道:“你倒是拎得清。”
富貴湊上前笑道:“我再傻,也知道老爺的心思,旁人送的女子再好,您也不肯收,見慣了後院姑娘那模樣的,一般的女子哪能入得了您的眼。”
薛陽一愣,右手無意識地捏緊了筆桿,富貴察覺到他神情不對勁,便住了話頭,說了些別的,薛陽卻沒了心思,擺擺手,讓他退下。
接下來這幾日薛陽一直忙着,人手不夠,他親自去城裡各大小藥房收龍舌草和石見穿這兩種藥材,因爲前段日子有人已經收過一次,存量本就不多,加之各個藥房也要留存尋常用量,是以忙了幾日,收穫卻不多。
富貴見薛陽鎮日忙碌,成效不大,便提議道:“老爺,不若咱們將價格提高几倍去收,如何?”
話音剛落,薛陽就一記眼刀丟過來,嚇得富貴連忙低下頭。
“說你聰明吧,這時候又蠢得無比,之前已經有人高於尋常價格收了一遍,此時我再去擡高價格,恐怕是傻子也會有所警覺,囤着不賣還是小事,萬一鬧到官府也察覺到怎麼辦?”
富貴忙道:“老爺,您彆氣了,我蠢,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若是高價收不成,那當如何?”
薛陽擺擺手:“此事就此作罷,日後休要再提,咱們這些日子算是收了不少,好生存到庫房裡,莫要張揚。”
富貴連忙應着。
見薛陽眉頭緊鎖,富貴討好道:“老爺,您也鬆快些,忙了這幾日累壞了,今日可不必着急趕路,能早早去後院歇着了。”
薛陽心頭一震,罵道:“渾說什麼!我什麼時候着急趕路回來了?”
富貴就坡下驢,點頭道:“對,老爺沒趕過路,就是心急回來見姑娘罷了。”
薛陽抄起一本書朝他砸了過去,富貴頭一歪閃開,雙手舉起接住了書,笑嘻嘻地上前兩步放回桌子上,道:“那我就先去後院傳話,說老爺待會兒過來用晚膳,讓她們提前備着。”
富貴跑後院那麼勤快,自然不是爲了李沐芷,這點薛陽還是清楚的,富貴沒有開口求恩典,薛陽即便看得分明,也沒有戳穿他,待富貴離去,思及他方纔的話,心頭沉了又沉。
第二日,薛陽收到請帖,是縣令納第五房小妾的家宴,富貴將帖子放下,嘟囔道:“這都第幾房小妾了,還廣請赴宴,直說要錢就是了!”
薛陽握着帖子直接扇了他胳膊一下:“最近你的嘴是越發愛六說白道,是不是皮子緊了欠打?”
富貴趕忙收聲賠不是,見薛陽將帖子隨意丟在一旁,討喜問道:“老爺,您再過幾年也就是三十的人了,院裡還一個正經名分的人都沒有,若說您沒遇着合心意的也行,再等等,可後院不是有位天天仙嗎?噯!不知我何時也能爲老爺操持一場。”
薛陽手僵住,富貴又說了兩句,見他沒什麼反應,便行禮退下,薛陽這纔將手中的筆丟在一旁,墨汁濺了整張紙漆黑一團。
傍晚臨行前,富貴伺候他上了馬,說道:“我去跟後院說一聲,晚膳別等着老爺了,夜裡估計回來也早不了,好讓姑娘早點歇下。”
薛陽聲音冷了幾分:“什麼時候爺出個門都要跟她說一聲了?”
富貴以爲薛陽故意擺架子,笑道:“老爺忘了前幾日您火急火燎往回趕,就爲了跟姑娘一道吃個晚飯?翠雲說,姑娘日日都等着老爺呢。”
薛陽冷哼一聲:“翠雲的話也就糊弄糊弄你,屋裡那位要是能等着我,日子可真就打西邊出來了。”
富貴終是察覺到薛陽的不悅,並不似往常那般說笑,立馬禁了聲,小聲叮囑跟着伺候的小廝,讓他伺候好老爺,薛陽打馬離開,涼風起,吹起無數思緒,他心亂如麻,忽地勒緊繮繩停住,回頭看一眼,富貴趕忙跟上前,低頭等着吩咐。
“去藥坊把朱老爺送的人,挑一個機靈漂亮的回來,安置在偏院,今晚伺候着。”說罷,揚鞭離去。
富貴愣在原地,以爲自己聽錯了,反覆回想才確定,薛陽的命令是什麼。
“翠雲今天還叮囑我半天,這會兒我可怎麼跟她開口啊!”富貴愁地不行,可主子交代的事,又不能不做,斟酌半天,決定先瞞着後院的人,尤其是翠玉。
其實他冷眼旁觀,也大概知道,薛陽納小這件事,翠雲生氣的可能性要比李沐芷大得多。
後院那位主兒,長得那是仙姿玉色,花容月貌,可惜生了個觀世音菩薩的性子,待下人們和顏悅色,對老爺卻無慾無求,旁的後院女子爭寵逢迎她是半分全無,也虧得老爺性子冷毅,不然就算是個天仙擺在家裡,常年對自己冷言冷語的,心也該涼了半截,他卻一如既往,還是往她屋裡去,也不動旁的女子的心思,這麼久以來,宅裡就李沐芷這麼一位女眷,可今日的吩咐……恐怕,日後院子裡的清淨日子要沒了,富貴搖搖頭,也無他法。
怕下人們去辦事,嘴巴不牢,且事關乎老爺房中,富貴親自去了趟藥坊。
朱老爺送來的兩名女子,其中一名身嬌體弱,不知是怎地回事,染了病,在廂房裡避着,出來相迎的只有那位叫徐彩兒的女子,她盈盈一福,雖是不似剛來那日裝扮精緻,卻也通身乾淨整潔,答話的時候,言語流暢,並不忸怩,富貴便道:“就你吧,今日隨我回宅,好生伺候老爺。”
徐彩兒原本以爲她們留在藥坊的日子還要久一些,富貴過來不過是敲打她們兩個聽話不要生事,萬萬沒想到,轉機來得這麼突然,她既喜又驚,心中還帶着幾分忐忑,連忙行禮道謝,聽話地跟着富貴回了薛宅。
朱老爺選了她們,送她們來薛宅之前就已經叮囑過,薛陽生性暴躁,不是好相與的主兒,讓她們打起精神來,一定要博得他歡心。
徐彩兒收拾妥當,仔細裝扮過後,獨自等在臥房內,心裡惴惴不安,雖說她是受過調教,知道如何伺候男人,也知道在後院裡如何自處,到底是未經人事的姑娘,面對着即將到來的陪寢,心中難以安定。
薛陽回來得果真很晚,徐彩兒已經打起盹來,臥房的門被人忽然打開,她未來得及驚呼便被一名男子大力扯住胳膊,一把拎了起來,她吃痛輕呼出聲,站定後,纔看清來人的面貌。
薛陽皺着眉頭,一身酒氣,雙眼發紅地上下打量着徐彩兒,須臾後說道:“也就湊合能看。”
雖然徐彩兒並未見過薛陽,但能在深夜來到她房中,又是這般語氣評價自己,除去薛家老爺還有誰?
薛陽身形魁鍵,雖不似玉面書生那般俊俏,卻別有一番男子粗獷豪氣,徐彩兒乍見他心中滿意至極,連忙擺出最柔順嫵媚的姿勢行禮,嬌聲道:“徐彩兒見過老爺,老爺安好。”
薛陽眯起雙眼,稍稍頓了下,隨後握緊她雙臂,一把將她扯至牀上,毫無吝惜之意,粗魯進入。
徐彩兒初次承歡,一時難以忍受,一時又歡愉不止,直到薛陽起身離去,她盯着牀幔子呆呆出了會兒神,隨後心中升起一股喜悅之情。
託付終身的男子這般俊朗,又家大業大,後院至今尚未有正兒八經女主人,哪怕她身份低微,日後成不了正室,只要她討了薛陽的歡心,哄住他,早日生下兒子,日後就算他娶了妻,薛宅也有她一席之地。
至於那個進宅一年多,還沒被擡名分膝下也無子的通房丫頭,又算得了什麼?雖說聽聞薛陽日日留在她那裡,可也只是因爲沒有旁人罷了,她徐彩兒既來了,日後還有她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