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使足足等了半天,從上午站過中午,下午纔得到接見。
甘宴領頭,帶着冥使行了禮。
帝座上,雲喜看了看月和的臉色,然後道:“起身吧。”
甘宴笑了笑,道:“謝殿下。”
雲喜道:“甘宴大人何時成了冥道的人?”
不得不說,冥道竟然派個妖族來出使天界,司荼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陛下一向討厭妖族。上古時期他屠妖,和神族一樣,參與過那場戰爭的妖族都死得差不多了。現在留下的這些妖奴,大多是那時候的大妖的後代。
妖族後代尚且爲奴,更別提這突然冒出來一頭上古大妖,那可別提多扎眼了。
然而甘宴倒還算鎮定,知道自己扎人眼,便笑道:“小臣在上古時期便已經從上界逃到冥道,跟隨冥君已經萬年。”
言下之意,他本來就是冥道的人,不是雲染的人。
雲喜倒有些詫異,道:“你不是跟着雲染?”
甘宴笑道:“和雲君是私交。”
這時候,月和終於開口了,他道:“好一個私交。”
甘宴垂眸,呈上了來自冥道的金書。
女官連忙接了過來,呈上。
雲喜接過來翻了翻,心下就一驚,然後才遞給陛下。
月和掃了一眼,就合上了。
雲喜忍不住道:“冥君,打算跟妖族……通婚?”
冥君送來的金書上寫着,他收容叛臣和妖族,並且打算開放冥道和妖族通婚……
要不是月和就坐在自己身邊,雲喜簡直要喊一聲:冥君,真是好膽色!
還有這個敢出使天界的甘宴,也是好膽色!
甘宴果真是一點都不怕的,聽雲喜問起,還能侃侃而談,笑道:“冥道和天界一樣,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繁衍艱難。這些年嘗試和人族通婚,雖然生下的後嗣不錯,可是人族的壽命太短,又執着於貪嗔癡,和他們共同繁衍養育子嗣,讓很多冥道中人的日子都不好過。”
要是這樣說,倒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冥道跟人族通婚那也不是強取豪奪的,而是正正經經的戀愛結婚生子的。伴侶壽命太短,對冥道中人來說也是件挺痛苦的事情。
可是……
“不是還有地仙嗎?”
甘宴皮笑肉不笑地道:“凡人修行不易,能有所成就的本來就不多。更別提,有些得道的時候已經鶴髮雞皮,這就得刨去一大半。還有個性不好的,又刨去許多。僧多肉少,養得他們倨傲了。冥道和地仙近百年來通婚過數次,都是離婚收場。大多數人寧願選擇普通人族也不願意選擇地仙了。”
雲喜:“……”
她勉強正了正容,道:“就你們這個挑三揀四的德行,我都看不出來你們有多急。”
甘宴驚訝地道:“我們的確很着急,想多繁衍些後嗣,免得只剩下冥君一個人光溜溜地守着冥道,也怪可憐的。可總不能爲了繁衍後嗣,就把百姓的終生幸福當兒戲啊。哦對了,殿下,您在下界呆過,總應該聽過‘幸福指數’吧?我們冥君是非常重視子民的‘幸福指數’的。”
雲喜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們還挺與時俱進的。”
甘宴謙虛似的,道:“當然,當然。”
這邊胡扯了半天,陛下終於開口了。
“說夠了沒有?”
雲喜立刻閉嘴了。
剛纔還算聊得開心的,這會兒整個大殿的氣氛就有些緊張了起來。就連甘宴會也不敢嬉皮笑臉了。
陛下道:“冥使一再推遲時間,今日才姍姍來遲,孤原本以爲,你們會把事情都解釋清楚。結果,千呼萬喚,到了這兒,就拿這種東西來敷衍孤?”
他隨手把那金書扔了下去,道:“收容佞臣,私開彼岸之國,如今更是想要犯禁,公開與妖族通婚。司荼是想向天界宣戰嗎!”
甘宴立刻跪下了,道:“回陛下話,雖然冥道與天界分疆而治,各爲其政,可冥道進貢萬年,足以表達臣服的忠心。如今臣請上金書,正是冥君子的請求,求陛下恩准,開赦那部分妖族,准許冥道與妖族通婚。”
陛下的臉色啊,從剛纔開始到現在就沒好看過啊!
他冷冷道:“好,好!冥道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那這……”甘宴指着金書,正想說什麼。
陛下道:“把人帶下去,轉交雪無痕。”
雲喜驚了驚,轉交雪無痕,那意思就是要把冥道所觸犯的天律,一條一條都捋清楚。捋清楚以後還能幹什麼,當然就是問責了!
陛下下界歸來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冥道還這個態度,簡直就是……
現在陛下恐怕就等着雪無痕那邊捋清楚了,直接開戰了吧!
兩邊的侍衛應了一聲,就把甘宴等人,給“請”了下去。
那甘宴臨走之前,還意味深長地回過頭來看了雲喜一眼。
……
雲喜有些坐立難安,看了陛下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道:“陛下,司荼和冥道一體,若是攻下去,我軍也會深陷冥道之中……是不是有點不划算?”
月和淡淡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雲喜有些艱難地道:“戰爭……什麼的,我覺得,應該,慎重些……”
月和垂下眸子,看着她,道:“你是怕孤毀了彼岸之國?”
雲喜有些着急,抓着他的袖子,道:“您,您怎麼能這麼說呢!什麼時候了還拈酸吃醋!”
原以爲他會反駁的,沒想到他竟然把臉扭開了!
難道真是拈酸吃醋?
雲喜的詫異也只是一閃而過,她用力扯着他的袖子,道:“陛下您忘了當年的那場戰爭嗎?這麼多年來我們也沒有緩過氣,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幾個神族的小寶貝,到時候魔道趁虛而入,妖族的妖奴趁機揭竿而起,我們內外受襲……”
她頓了頓,才又道:“總說重視子嗣,重視血統。可這戰爭一開,到時候這麼多年的經營豈不是又要退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她說的這些話,月和倒是聽進去。
他垂下眸,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天律不可破,冥道必須低頭。這也是爲了保我天界子民,安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