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軒說,後宮中的勢力,亦相當於朝中的勢力。只是不知道,這幾個妃子,到底與朝中的勢力有着怎樣的關聯。
烏蘭自然不能直接與如月有任何的商議,對於如月,她雖然頗爲喜歡,但到底不能全然的相信。畢竟是蒼羽派來的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給自己致命的一擊。
若大個宮殿裡,四處都彌滿着沉水香的氣息,熟悉的味道像是一種折磨,睜眼閉眼間,都恍然有一種似是回到了從前的錯覺。
若是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那麼,是不是隻要不睜開眼睛,不說話,不去思考,從前,便還是從前?
烏蘭的心裡有些酸澀。
曾經的歡顏不再,她沒有了快樂下去的理由。 兒時的那般狂放,策馬狂奔在林間,笑得淋漓。而今,爲何她要在這裡,步步爲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站在殿門口,擡起頭,迎着太陽的熾熱光芒,烏蘭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的眯起,滿院的白玉蘭花,一朵朵綴在枝頭,迎風搖曳,潔白如玉的花朵被陽光穿透,泛着點點透明的光澤,十分的討喜。穿着純白衣裳的女子,一頭青絲隨風而舞,櫻紅的脣瓣微啓,額上繪着一朵鮮紅的梅花,似是於此花叢中幻化而成的花之仙子,便是窮盡筆墨亦無法描繪出她的嫵媚與婀娜,美得令人不敢直視。
“公主殿下……”輕輕的一聲呼喚,令烏蘭攸地回過了神。
香兒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然後慢慢的走向烏蘭。
“公主殿下,皇上剛下了旨,要鄧將軍與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華南翊所駐紮的地方。”香兒低聲說道。
“什麼?”烏蘭大駭。
要烏吉去到華南翊那裡?這簡直是太危險了!
“不是說,劉承安要設計除掉華南翊嗎?”烏蘭皺着眉問。
“公主。那華南翊豈是那麼容易被劉承安算計地?劉承安倒是給華南翊下了套,可惜套住的不是華南翊,而是他自己!這下子被華南翊揪住了小辮子,藉此機會大肆索要軍響,怕是這一回。連皇上自己都要蝕了一大把米的。 ”香兒笑着說道,語氣波瀾不驚,與平素裡那個低眉順眼的她完全不同。烏蘭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母后已經知道了嗎?”烏蘭問。
“皇后的消息應該不比我們慢。”香兒點頭說道。
烏蘭沉默了半晌。
看來,母后亦一直在暗中行動着。但是如若母后已經知曉了消息。那麼蒼羽也應該會很快知曉地。接下來要怎麼發展呢?
烏吉隨着鄧子超前往華南翊之處,到底有幾分兇險幾分吉兆?烏蘭實在沒有把握。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但凡涉及自己最親最愛的人,便是最冷靜的人也會亂了幾分方寸。
“公主殿下不必擔憂,太子這兩年隨軍出征,立下了不少戰功,並且,太子殿下有着我蘇丹國高貴優秀的血統,吉人天相。是不會有事地。那鄧子超鄧將軍是中原難得的帥才。對太子殿下呵護有加,十分的喜愛,視爲親生兒子一般。如此,公主殿下便更不用煩惱了。”
香兒的一番話說得烏蘭心裡微微的寬敞了一些。但華南翊那張可惡的臉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棱角分明的臉上那雙目光炯炯的黑亮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彷彿燃燒着熾熱地火焰,把眼前之人燒成灰燼。
在這樣地人的身邊,真的會平安無事嗎?
烏蘭的心裡。 又止不住的開始煩躁起來。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令她煩躁不安的。到底是烏吉的前途未卜,還是華南翊的那張臉和那雙黑亮灼人地眼眸。
“主子!”如月地聲音適時的響起,衣袂翩翩,款款而來。
香兒立刻低下頭,方纔地爽朗與歡快眨眼之間被她收斂進身體的最深處,恢復了平日裡的謙卑與恭敬。
如月用眼尾瞟了一眼香兒,烏蘭便立刻笑着對如月說:“你這丫頭去了哪裡,怎麼方纔喚人,你也不應的?”
“回主子,方纔是皇后娘娘派人來送請貼了,聽說主子在休息,也沒有前去打擾,只說是今兒呂芳林搬了新殿,理應做東請請大家。 又逢我朝喜添了龍脈,皇后娘娘高興,便做主替呂芳林做東了。邀請主子你明兒去到漱香殿做客呢!”如月脆生生的說道。
去漱香殿做客?
烏蘭的眉微微的皺了起來。
香兒見狀,便識趣的退下了。
如月用餘光注視着香兒離開,方纔說道:“主子,依奴婢之見,這劉後,必然會在此次宴請時使些陰損手段。您是新得寵的美人,難夠要多加提防纔好些。”
烏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主子?”如月再一次輕聲的喚道。
“嗯?”烏蘭回過神,看向如月。 卻見如月一雙澄清的眼睛裡似乎含着一抹憐惜與同情,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
“主子,主人要我對主子說句話。”
“什麼話?”
“主人說,他會安排一切,叫主子不必惦念。”如月低下頭,脣角微揚,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浮現在臉上。
他會安排一切……
烏蘭的心,再一次的微微悸動起來。他會如何安排一切?
每一次,都用這樣肯定的語氣來說話,每一次,都令自己不由自主的心悸。
亂世之中。她顛沛流離了多久?再不敢再不願相信任何人,一次又一次地置身於艱難險境,對於未來對於前途,完全是一片漆黑。 摸不着邊際,看不到希望。
這個男人對她說,必會救她,對她說,他會安排一切。
可是。就在她安下心來的時候,他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向更遙遠的地方,陷入更加黑暗地無邊的無助之中。
愈來愈烈的孤獨與元助,愈來愈濃的徘徊與無望。於還是於這一句“他會安排一切”裡,感受到了一絲安心的成分。
這是不是……有些諷刺?
烏蘭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轉過身,走進殿裡。
如月站在烏蘭的身後,看着地面上一點點消失的纖細秀美的影子,無聲地嘆息。
如月其實很想說,我家主人……會對女子的事情如此上心,您怕是頭一個的。可是身爲屬下,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是件很重要的守則。若是言語上稍有不慎。就會惹下天大的麻煩。
下午時分。內務府便將裁好的衣裳送來了。一共四件兒,均是樸素無華的,但手工倒是頗爲不俗,又由於質地本就屬於上乘,看上去,便愈發的精緻好看了。
第二天一早,烏蘭便選了於是便揀了件水藍色的白玉蘭散花紗衣穿在身上,配同樣顏色地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上乘地繡工。襯着烏蘭婀娜有致的身姿,愈發的顯得婷婷嫋嫋。 纖細秀美了。
既然是呂芳林遇了喜事,妝扮上自然不能太過樸素冷清。如月挑了又挑,方纔選了兩朵黃金珠花兒,一個金簪步搖,又爲烏蘭盤了一個涵煙芙蓉髻,將這些裝飾物插在頭上,步搖隨着烏蘭頭部的擺動發出叮咚的聲響,煞是好聽。
據說這“漱香殿”與“廣寧宮”離得很近,烏蘭在如月的攙扶下慢慢走向“漱香殿”。
中原的皇宮實在是又深又遠,走到“漱香殿”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無奈宮中規定,正二品以下地嬪妃是不可以坐轎地,便更不用提車輦了。
烏蘭慢慢的走着,猶記起昔日蘇丹國宮內,自七歲起父皇便賜予了她一匹珍貴地異域矮種馬,純白毛色,烏黑的眼睛,任她在皇宮內怎樣馳騁,綠茵草,芳香花,一路奔過去,草屑四濺,馬蹄猶香。
而今,卻已然是蹉跎往事,再難回憶了。
烏蘭不禁低下頭來看看自己,華服美飾,環佩叮咚,可是,這些難道就是她想要的麼?
她寧願拆盤髻,散青絲,縱橫馬上,馳騁沙場,抑或布衣釵裙,雲淡風清。
無奈的搖頭嘆息,烏蘭的腳步卻不能停留。
每一步,都要走得平穩,走得紮實,走得小心翼翼,通往復國的道路,你到底還有多長?
這“漱香殿”的建築倒是十分的精巧,雖然不及“廣寧宮”寬敞大氣,但是其間雕樑畫棟,遠遠兒的便看到綠樹如茵,花團錦簇,煞是奢華好看。只是,這“漱香殿”離“廣寧宮”也忒近了些,看上去倒頗像是“廣寧宮”的園中之園。
烏蘭與如月相視而笑,交換了一抹了然的目光。
說是將呂婕妤的品級連升了兩級,又御賜了這麼大的一座精美宮殿,而且還是皇后曾經居住過的,簡直是將呂芳林的身價一瞬間擡高到幾乎與皇后娘娘同一個地位上了,享盡了聖寵,出盡了風頭。可是實際上,卻是被皇后娘娘整個囚禁了起來,日後,想要一睹龍顏,怕都不是那般的容易了。
款款的走進“漱香殿”,便早有兩名宮女迎上來,行完禮,帶着烏蘭與如月向左邊兒走去。
“皇后娘娘說,今年的湖裡的蓮花兒開得正豔,有心在湖邊的觀景亭招待各位主子,卻又恐呂芳林受了風寒,便將地點設在了稍遠一點的邀月閣。玉美人請隨我們來罷。”
烏蘭點點頭,由如月挽着,跟上了那兩名宮女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