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宮湦是和桑珠一起進入的瓊臺殿。
桑珠跟在姬宮湦的身後接住他脫下來的長袍,二人風塵僕僕的樣子大概是一同從殿外回來,一夜未睡的桑珠此刻看來有些狼狽,衣冠並不整齊,頭髮也散碎的有些凌亂。
褒姒侍立在殿內,待姬宮湦回來便行禮問安。姬宮湦不掩身上那股怒氣,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整個人的面色都有些發白。他這幅表情,褒姒見過一次,便是那日申侯在殿外高歌唱“日將升,月將沒……”斷言大周王朝必將毀於姬宮湦手中的那一刻,他也是同樣的憤怒,甚至輕而易舉的將手中的桃木手把件捏了個粉碎。
“你先下去吧,”褒姒看着桑珠吩咐道。
“可是……”桑珠擔心的看了一眼姬宮湦,褒姒再次揮了揮手,“先下去。”
“是!”桑珠看了一眼姬宮湦,他只是緊緊的盯住了褒姒,她只好低頭行禮從殿內退了下去。姬宮湦的眼神從褒姒的身上挪開,朝着後面的寢宮走去,長袖一揮走在了前面,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和褒姒說過,這是褒姒入宮以來從未有過的冷遇。
姬宮湦站在銅鏡面前正在脫衣服,褒姒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我來吧?”她想接過他手中的衣服,幫他更衣。他在她面前常常軟言細語,像是一個愛得發狂的情人,可到如今他終於原形畢露,幫她驗證了她心中的猜測,她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
“滾!”姬宮湦皺着眉頭推了一把褒姒,她沒有任何防備的跌坐在地,腳踩在了臺階之上重重的扭了一下,疼痛叫褒姒無法立刻起身,只能深深的吸口氣看着站在那裡的姬宮湦,她擔心的事情居然這麼快就發生了。
“我真沒想到,”姬宮湦轉過身來看着褒姒,“趙叔帶竟然是你舅舅!”
“自家母死後,我與趙家已經沒有任何聯繫了,”褒姒仰頭看着姬宮湦說道,“亦不知曉舅舅竟然會聯合舊臣上朝。”
“就是因爲你,”姬宮湦指着褒姒說道,“我被一羣老東西在朝堂之上斥責的無話可說,”他喘着粗氣,竭力的壓抑住胸口的怒火,“我還以爲你是褒家的庶出之女,或者是褒洪德從哪個窮鄉僻壤中找出來的鄉野女子冒充他妹妹濫竽充數的,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嫡出。”
“大王,”褒姒想要爬起來,卻因爲腿上的劇痛讓她無法挪動,只能坐在那裡企圖解釋,姬宮湦根本就沒有要聽她說下去的意思,甩了甩衣袖,轉過身看了一眼褒姒,“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快讓你死,我至少還要留你一段時間,到仁至義盡爲止!”他帶着冷笑說完這番話,換好了另一身衣裳,從一條暗道離開了瓊臺殿。
目睹着這一幕的褒姒倒吸一口冷氣,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姬宮湦要修這座瓊臺殿,又爲什麼這座瓊臺殿內不斷的換着新主。沒有一個人能滿足姬宮湦的要求,他根本不會愛任何一個人。他對她的寵愛是因爲他以爲她不是嫡出,沒有外戚干政,因此也就不會牽扯進錯綜複雜的流派之爭了。他的野心只怕是較之任何一位逝世的先王,都要來的更大,纔會將自己扮作一個荒淫無度的昏君,他在麻痹他的對手,可是他到底要做什麼?
褒姒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抓住她的衣袍來掩飾自己的驚恐,她從小到大,即便是自己母親死的那日,都沒有讓她覺得如此彷徨不安。
“娘娘……”廿七脫口而出的叫道,衝進了這件寢宮,她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褒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了?大王呢?”
“噓……”褒姒的手指在自己的脣上對廿七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關上門。”
“可是你……”廿七看着坐在地上的褒姒,不安的問道,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褒姒推了一把,“快去把門關上!”她壓低着嗓音吩咐着廿七,既然姬宮湦不愛她,她就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價值——沒有人喜歡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