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年關之後,晉北的戰事從苦寒冬日的膠着,變成了大周的勝券在握,鄭啓之、掘突同文朔各率一路大軍在晉北之地迎擊北狄之師。待到三月、四月間分別擊退了犬戎和東夷的兩支從旁相助的軍隊,總算是在幾年後將東夷之師盡數殲滅,而將東夷之地徹底的收爲大周疆域。
犬戎實力強大,在回撤後立刻退居塞外,掘突同鄭啓之達成了共識——窮寇莫追。到了五月的時候,三路軍馬合爲一路,由鄭啓之一人統率開赴北狄的蠻荒之地,掘突留下了一小路兵馬在最後進行收尾的掃蕩,這一次他們都奉了姬宮湦的詔令要將整個北狄掃平了,以報當日火燒原陽城的大仇。
這場仗只打了兩個月就結束了,對方聽聞鄭啓之的名字便聞風喪膽,作爲北狄的君主逃之而唯恐不及,待大周兵馬入駐北狄首都之後這裡已經是人去城空了,空餘城中百姓驚恐的凝視着入城的大周將領,鄭啓之的手緊握在手中的劍柄上,文朔打馬從最後行至鄭啓之的身邊,“鄭將軍,不能再殺了!”
“我知道!”鄭啓之微微的笑了笑,擡了擡手,後面的軍隊整齊的停了下來,立在原地,等待着下一道軍令,“暫時先將北狄的這座城收編,你來整合城中的所有百姓居民,我要儘快的拿到他們的戶籍簿冊!”
“是,鄭將軍!”文朔得令應聲道。
“看來,一時之間也從這裡回不去了,餘下收尾的事情不乏啊……”鄭啓之眯着眼睛凝視着面前破落的城池,北狄之地同犬戎一樣,並非中原的農耕一族,而是在草原上放牧的遊牧民族,因此城邦的建設也完全不同於中原的固若金湯的城市,無非只是個集散地而已。這裡水草豐滿,養出的牛羊健碩,收爲己用也是大周牲畜的補給資源,文朔得到了鄭啓之的命令就立刻調轉了馬頭,數了幾個人在城中設置臨時的帳篷以整理此處的百姓資料。
看着文朔遠去,纔有鄭啓之身邊的謀士上前一步,小聲的問道,“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叫文朔清點呢,只怕是要些時日的,還要將這座城市收編如我大周的疆域,封給哪個諸侯也是個問題!”鄭啓之掂量着說道,“這消息一來一回怕是需要數日的時間。”
“是!”謀士說道,“眼看七月將過,又是一年進貢祭祀的時間了,不如叫掘突前往鎬京城中請功、然後奏請大王如何處理此處餘下的事情?”
“我也是這個意思!”鄭啓之看着謀士深邃的笑了笑,“給鄭啓之修書一封!就說北狄之地都已經拿下了,他就不必再入城了,現在前往鎬京城,將這個消息報告給大王吧!只怕是他這一去未必還會回來了。”
“鄭將軍的意思是,大王會叫他即刻完婚?”謀士問道。
“倒也未必是即刻,只是褒娘娘急於保住我大哥一家,爲今之計最爲穩妥的自然是藉助齊國的力量了,完婚之日越早、越好!”鄭啓之說道,“更何況,便是不完婚,大哥也要前往鎬京城中進歲貢的!”
“將軍英明!將戰期拖到了此刻。”謀士說道。
“去清點我軍的兵馬,重新分配列隊,我們要趁着這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折返鄭國,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應該屬於我的東西。”鄭啓之的手緊緊的攥着轡頭上的繮繩,嘴角微微的泛起了一絲笑意,“就叫文朔好好的在這裡爲我們掩人耳目吧?”
……
掘突接到了從北狄之城發回的戰報,他人距離這北狄之都還有幾日的路程,鄭啓之與文朔的信箋是一前一後到的,其中鄭啓之的信箋中告訴掘突不必再前往北狄之都了,現在可以折返回鎬京城中請功邀賞、再請大王定奪餘下的事務了。這一封信箋,還叫掘突有些不太放心,自己這位叔叔的打仗風格他心中清楚不過,生怕他會血洗北狄的都城。
而文朔的那封信箋打消了掘突心中的顧慮,將此時此刻他正在城中清點百姓的數量、登記百姓的資料,打算將北狄的這一支人馬暫且收編,等待着大王的安排。掘突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清點了手中兵馬後,決定返回前往鎬京城!
掘突大勝還朝的消息一路傳來,掘突的先鋒士兵早於其餘的人馬出發,從北狄之地過晉北一路朝着鎬京城奔走而來,入了城中找到了趙叔帶,將此事言說一二,趙叔帶立刻帶此人入宮,大王此刻正在東宮之中用膳,來者三步並做兩步邁入了大殿之中,向姬宮湦行李作揖道,“參見大王!”
“不必多禮,北狄戰情眼下如何?”姬宮湦立刻問道,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人已經站起身朝着這位先鋒士兵走了過來,他猜測北狄的戰事也就應該是在這一二日裡有個結果出來,果不其然……
“鄭將軍同文將軍率領了兩路兵馬殺入北狄城中,大勝!我們的人將北狄的君主和朝中大小官員驅逐至極北之地,鄭將軍還在搜尋當中,城中百姓正在登記在冊,還請大王定奪!”先鋒說道,“大司馬率領一衆兵馬在後掃蕩,如今正往鎬京城中趕來,將此事一一彙報於大王,在下只是大司馬的先行軍,先將此事告之大王!”
“好!”姬宮湦大喝一聲,點了點頭,然後又喝了一聲,“好!好啊……總算是拿下來了!趙上卿,我們去太宰宮看一看這個北狄的地形和城池的分部,要好好安頓一番!”
“是,大王!”趙叔帶應聲道,彎下腰請姬宮湦先走。
姬宮湦朝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剛纔自己是在和褒姒吃飯的,趕緊又轉過身來朝着褒姒跑了幾步,湊到她的面頰之上吻了一下,褒姒整個人呆愣愣的看着姬宮湦,似乎對於這個舉動十分的意外,“大王?”她說罷這話,面色就變得通紅,嬌豔欲滴的模樣倒是將害羞寫的淋漓盡致了。
“替寡人給齊伯書信一封,請齊國公子同寡人的大司馬完婚!”姬宮湦吩咐道。
“是!”褒姒點了點頭,“還有什麼事?”
姬宮湦眉頭一皺,思忖了片刻,去年年底宋伯同楚國的聯姻一事,他還記得,此事當日褒姒曾張羅過想要爲齊世子同宋國這位女公子撮合一番,可惜宋伯不識好歹。此事弗了齊國同大周的面子,今年宋楚結盟後,宋國更是憑藉着自己強大的後盾,將中央的政令不看在眼中,此事姬宮湦忍了許久,直至此時此刻,他終於得以開口問道,“齊宋二國的爭執,就全憑你來處置了!”
“大王放心。”褒姒點了點頭。
姬宮湦站直了身子轉過身去,“走吧!去太宰宮中和衆位大夫、上卿商議此事。至於你……”他看着先行兵思忖道,“一會兒娘娘還有事吩咐於你,再受累幾日吧!”
“是!”趙叔帶應聲道,
“是,”先行兵也應聲道,向褒姒行了禮拜謁過,等在大殿之中。
而趙叔帶則同姬宮湦說着、商量着從東宮之中離去,東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褒姒收起了自己的神色,看了看秀秀的面色,她的面色沒有絲毫的動容,只是像個尋常女子般的侍立在褒姒的身側。
“備些筆墨,”褒姒說道。
“是,娘娘。”秀秀應聲朝着書房走了去,褒姒攏了攏自己的衣袖,從地上站了起來,將裙襬收拾了一番,吩咐下人將還沒有用完的膳盒都端走、收拾了,自己則朝着書房的方向慢慢走去,齊伯送自己的女兒經過宋國入京,褒姒只需要差遣一支人馬夾道埋伏,攻擊齊伯便是,不必痛下殺手,只要將齊伯的這支隊伍打散即刻,此事就足以挑起齊宋二國之間的矛盾了,如今正值七月,距離祭祀的九月還有些時日。
掘突再過兩天便能夠入京,此事不但會弗了齊伯的面子,也是在掘突的面上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大司馬若是帶領手中士兵調轉槍頭,朝着宋國趕去支援齊國,此事也是無可厚非的。而楚國必定不會扔下自己的盟友不管不顧,屆時姬宮湦派出使者說服宋國給齊國道歉,此事便是正了大王的君主之名,戰事不必打起來,而該給的面子則都給到了!
想必宋國日後也不敢再仗着楚國之勢將大周不放在眼中了,也就不至於叫姬宮湦的政令行至宋國就重重滯後了。褒姒心中將此事細細思量了一遍,那後坐在桌案之前拿起手中的筆墨在絹布之上慢慢的寫下掘突得勝還朝,大王急於賜婚一事,請齊伯帶領齊公子前往京城之中出嫁,寫好之後,褒姒將手中絹布晾乾摺疊,在竹筒之內封好,“拿去給那位士兵,請他務必親自交到齊伯手中。”
“是,娘娘。”秀秀接過這竹筒,就朝着門外走去,褒姒看着秀秀的背影本想喚住她,問問她這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她到底是嫁還是不嫁?可是良久之後,褒姒將這話嚥了下去,還是不問的好,或許秀秀是真的對掘突無意,只是她想多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