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異端

漆黑的車廂中,只能聽到車軲轆旋轉的聲音。

一隊騎士押送着一輛破舊的囚車,緩緩向遠方行去。

車廂內部的空間還算寬敞,只不過四周圍都是用薄薄的鐵皮包成的,四周圍開了幾個小小的孔洞,讓犯人不至於窒息而亡。

一股鐵鏽的氣息在車廂裡瀰漫着。

朵拉動了動身子,皺眉說:“蘭斯,我頭一次覺得你出了一個餿主意。”

“忍耐一下吧,”蘭斯聳了聳肩:“我可是和你們一樣都被戴上了刑具。”

他搖了搖手,一陣聽令哐啷的聲音響起。那是一對生鏽的鐵手銬,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我也不太喜歡現在的環境。”蘭德里抱怨說:“我們爲什麼不選擇其他辦法?”

“其他辦法?”蘭斯反問道:“你的意思是,一開始就暴露我們巫師的身份,然後一路殺過去麼?”

“這些凡人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瓦萊麗也開口說:“我們爲什麼不打敗他們,然後從這些騎士口中打聽到那所謂的【白城】的方向呢?我們的速度比他們的囚車快得多。”

蘭斯搖頭說:“這些凡人的確很難給我們製造太多麻煩。但是如果我們貿然行動,恐怕很難順利找到相應找的人——我們得找個大人物,如此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便可事半功倍。”

“我可事先說明,如果這幫蠢貨準備把我丟在骯髒的地牢裡面,我可沒興趣繼續演戲。”蘭德里低聲說。

“放心吧,諸位,再忍耐一會。等到了這片領地的主城,差不多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蘭斯淡定地說。

……

一座低矮的房屋中,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穿着獵裝的少年從門外走進來。

“母親……”少年快步走到牀前。

一個面色焦黃,形容枯槁的中年女子正靜靜地躺在那裡,聽到少年的呼喚。有些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女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歡喜的神色:“查爾斯,你回來了……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嗆得她滿臉通紅,查爾斯慌忙遞上一碗水。

中年女人喝了一口水,乾枯的嘴脣上稍顯溼潤。

獵裝少年眼裡閃過一絲悲痛之色,旋即他緊握住母親的雙手。歡喜地說:“母親,我有錢了,我有錢給你治病了。”

說罷他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銀色的口袋。

他將口袋裡的錢一股腦地倒在了桌子上,零零散散的一共有幾十枚貨幣的樣子。

中年女人的臉上卻並無一絲喜色,她低聲問道:“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查爾斯愣了一下。旋即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那些人穿着神殿大人們才能穿的衣服,但卻不是神殿的人,他們就是前幾天騎士大人們說的外來者!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騎士大人,他立刻就給了我這些錢。雖然沒有之前說的那麼多,但是應該可以給您治病了!”

母親的神色平靜,突然反問說:“你是說。他們從黑熊的口中救下了你,然後你迅速將他們的消息賣給了神殿的人,是麼?”

查爾斯頓時憋紅了臉,他小聲地說:“他們是壞人……神殿的大人們說……”

“查爾斯!”病榻上的母親微微提高了聲調,她的表情很嚴肅:“是不是壞人,不要聽別人說,就算是神殿的人,也是如此。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讓你的心做出判斷。”

“我知道了。”查爾斯黯然低下了腦袋。

“現在你告訴我,他們是不是壞人?”她問。

查爾斯咬着牙:“好像不是……”

“你做了錯事。”中年女子摸了摸查爾斯的頭髮:“我的孩子。我的病不重要,我在意的是你。”

“如果你不能成爲一個善良而正直的人,就算我能身體健康地活上一百歲,又有什麼意義呢?”

“咳咳咳……”

她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查爾斯遞上盛滿了清水的碗,然後低聲說:“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從牀邊站了起來。將掛在牆上的那副獵弓取了下來,然後他又從抽屜裡翻出了兩把匕首。

“今天晚上,我可能會很晚纔回來。”查爾斯低聲說。

“一切小心。”他母親說:“我知道你對白城瞭如指掌,就算他們被關押在地牢裡,你也能輕易將他們救出來。但是仍然要注意,現在的你,在正面一對一的情況下,依然很難擊敗一名守護騎士。”

“我知道的,我不會和神殿的人硬碰硬。”查爾斯笑了笑:

“您一直都很瞭解我,我是一名出色的獵手。”

……

顛簸的旅途足足持續了小半天,直到日落西山的時候,他們才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白城。

索拉哈的主城,此地的領主居住之所。

透過囚車的縫隙,蘭斯可以清晰地看到傍晚的白城的景色。

整座城依山而建,估計因爲山石是純白色的緣故,這座城市也因此而得名。白城的城牆並不高大,可能是此地極少發生戰事,守衛也並不森嚴。

大部分的平民在經過城門的時候,只需要出示一下證明就可以了。而月琴神殿的守護騎士帶領的隊伍,更是直接從一旁的小門走了捷徑,囚車吱吱呀呀地駛入了這座城市。

令蘭斯有些意外的是,城門裡,人煙稀少,開闊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半個人影。

“今天是怎麼了?”他聽到一名守護騎士在和城門守衛寒暄。

“特斯羅廣場正在處死異端,洛哈特大人命令所有不在崗的士兵和所有平民都必須前往見證。如果諸位的速度快一些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火刑的場面呢!”士兵這麼說。

守護騎士問道:“今天要處死的人是誰?”

“一個小女孩,看上去最多八九歲。容貌非常可愛。但是洛哈特大人親自鑑定過了,這個女孩身上擁有了魔鬼的陰影。我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她竟能憑空讓一枚好端端的湯匙發生扭曲,更能製作一些小小的冰塊……總之,這個叫做斯嘉麗的小女孩,肯定是和魔鬼達成了交易。”守衛嘟囔說:“她的父母不敢相信這一點,早已哭死了無數次。門羅家族在城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富商。可惜出了這檔子事,據說神殿接下來,就要徹查他們的家族,抓出每一個膽敢和魔鬼交易的人來。”

“哦,對了,她還有一個姐姐。是一名修女。她一直在努力向洛哈特大人求情,可惜這種事情,可不是洛哈特大人能決定的。這是月琴女神親自定下的規矩——異端必須處死,任何人都無法忤逆。”

士兵有些惋惜地說。

“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過去看看了。”守護騎士果斷地說:“改道,特羅斯廣場!”

囚車再度緩緩開始前進。原本已經準備動手的衆人再度按捺了下去。

“愚昧!”好半天,朵拉才憤怒地說:“對一個小女孩使用火刑,這是什麼狗屁世道?”

“早在你聽到神殿兩個字的時候,就應該明白索瓦哈可能並不是一個開明的國度。”蘭斯冷靜地說:“諸位如果沒有意見的話,接下來就是我們出場的時候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蘭德里低聲說:

“我會讓這幫愚昧而殘忍的傢伙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魔鬼。”

……

白城,最頂部的廣場上。一座高大的宮殿傍山而建。

其中最面朝北的一個房間裡,一老一少相互對坐着。

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福爾馬林的氣味,混雜着刺鼻的草藥味,讓人聞了作嘔。

少年低低地擡起眼皮:“父親,該喝藥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那是山腰處的特羅斯廣場傳來的聲音。

老人低聲問:“他們今天又在處死誰?”

“斯嘉麗.門羅,如果你還記得那個小姑娘的話,你應該會感到惋惜。”少年平靜地說:“不過說起來,還是你害了他。”

“如果不是兩年前,你把那本只有我們家族才允許翻閱的【巫術基礎】偷偷交給了她。她也不會因爲私自學習法術被神殿的洛哈特發現。”

“這一點上,的確是您做錯了。”少年溫言說:“父親,先喝藥吧。”

“你的哥哥姐姐們,都過去看了?”老人沒有理會少年的催促,反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少年很有耐心地點頭說:“他們就算是不想去也沒有辦法。更何況我的哥哥和洛哈特大人一直走的很近。至於我的那位姐姐……您也是知道情況的。”

老人呵呵地笑了一聲:“神殿。又是神殿。”

“整座白城,遍地都是神殿的爪牙,你哥哥爲了坐上城主的位置,不惜巴結洛哈特,給他無數好處。而你呢?我最聰明的兒子?你又該怎麼做?”

“我願意一直服侍父親大人。”少年謙恭地說。

“呵呵……”老人笑了笑:“你總是這麼聰明,像極了你的母親。你服侍我的半年裡,每天讓我喝一碗草藥。每一碗草藥裡都含有些微的毒性,但是並不致命。不過經過半年的積累,你手中的這一碗,大概能奪走我苟延殘喘多年的生命了吧?哪像你哥哥,直接在我的早餐裡放劇毒的藥物,妄圖一勞永逸。”

少年的身子猛地僵硬起來,他的呼吸變得粗重。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平靜地說:“去把那本書拿來。”

少年渾身冒着冷汗,將草藥放在一旁的地上。他從老人的書桌裡抽出了一本銀色封面的書,遞給了老人。

老人抱着書,緩緩翻開。

就在這個時候,這本書上突然閃過一道銀色的光芒!

老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猛地翻開那本書,只見一片全新的文字一一浮現上來。

剎那之間,老人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終於來了,想不到我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等到……”

少年皺着眉頭,微微瞥了一眼書裡最耀眼的幾個單詞。

只見上面赫然寫着:【啓示書-第二卷】

PS:抱歉,更新晚了。今天非常非常非常累……加更只能推遲到明天了。再次說一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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