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天,日子進入八月,落霞鎮因爲中秋節的即將來臨,變得日漸熱鬧起來。
江寒的兩個開店計劃已經全部整理完畢,也得到了江劉兩家人的一致認可。
但是二選一,大家全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開點心鋪。
原因也很簡單。
前有蛋糕的成功案例,後又有意在點心鋪的芸娘,特意做出來請大家品嚐的小餅乾和千層餅。
江寒對此很是鄙視,認爲芸娘學壞了,竟用這種卑劣的方法拉選票。
不過,芸娘只送了她一句俗語,叫“事實勝於雄辯”。
點心方子和手藝都是現成的,可菜館需要的廚藝她倆還是半吊子。
江寒心道,就算你們全部選則點心鋪又怎樣呢,金主的意見大於天,大不了她努力暗示付思雨,開菜館比開點心鋪掙得多就是了。
這天早上,她去碼頭賣包子時還請牛大叔看了看。
牛大叔看完之後對她的計劃之詳盡給予了高度的讚揚,誇得江寒差點要飄,幸好她臉皮還沒有厚到天,雖然滿臉抑制不住的驕傲,可還是謙虛地說了句“這裡面有大家提的很多意見”。
牛大叔暗自好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沒啥好補充的了,只有一句,你要記得,無論如何,別急躁,別冒進,別黑心。”
江寒道:“大叔,那二選一,你選哪個方案?”
牛大叔道:“點心鋪吧。這個不需要太大的門面,雖然鎮上有好幾家有名的點心鋪子了,但那周家如賣的好的一款點心,不就是你搞出來的蛋糕嗎,我瞧你這上面寫了好幾款點心名字,還有幾款說是鎮上沒有的,肯定能跟蛋糕一樣火起來的。”
沒想到這位大叔也是這樣的意見。
難道她真的該開個點心鋪子?
可他們能擺出來的點心即便再多,可鎮上能買點心吃的人肯定比不過進菜館的人多,就從落霞鎮的菜館數量遠多於點心鋪子就能看出來了。
就聽牛大叔又道:“而且,你別忘了,今天已經初一,馬上就要中秋了,你沒考慮跟端午節賣糉子一樣,賣些月餅?月餅你應該會做吧?”
江寒聞言,眸子慢慢張大了,訥訥道:“今天就初一了?”
牛大叔搖頭失笑:“你家過的到底是何日子啊,連今天已經初一了都不知道?”
這不能怪她不知今夕是何夕,實在是古代沒有掛曆,那種老黃曆江家也沒有,最近這些天她又一心全在寫計劃方案上,哪有時間去管今天是哪天啊!
江寒尷尬地笑笑,立即道:“謝謝大叔的提醒,否則我還真都要錯過,中秋節這樣做生意的好日子了。”
“行吧,你快忙去吧,等鋪子找到了,要大叔幫忙的地方儘管說一聲。要是我出門了,你去家裡找你牛嬸也一樣。”
從牛大叔那離開,江寒三下五除二地賣完剩下的包子,就挑着空籮筐往瓦市街跑。
見付思雨的事她決定暫時挪後,先跟芸娘商量做月餅的事要緊。
只是她回到攤子上,還沒開口說話,芸娘就拉着她神神秘秘地道:“你可聽說了?”
“聽說什麼了?”江寒莫名地望着她。
芸娘面上浮現幾分恐懼,道:“啊,碼頭上沒人傳嗎?”
“傳?傳什麼?”江寒忽然一臉的八卦,“難道哪裡又出什麼大事了?”
“利來茶館和百萬飯莊出事了!”
江寒愕然:“這是啥意思?”
芸娘有些戰戰兢兢:“我也是剛剛聽客人說的,說是從前天起,百萬飯莊大半夜有人說話唱戲,然後利來茶館莫名其妙起火……”
“什麼?起火?茶館被燒燬了?”江寒驚呼出聲。
“沒有那麼誇張啦,就是桌椅被燒黑了。”芸娘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據說昨晚,王掌櫃不信邪,親自守在了鋪子裡,結果半夜見到了……鬼火,還……”說到這裡,芸娘打了個寒顫,害怕得說不下去了。
“還什麼?”江寒好奇得心裡發癢,忙勸道,“你別怕,就算有鬼也是找王掌櫃,咱家離得茶館遠着呢!”
芸娘聞言,反而更害怕了,看了她兩眼,吞吞吐吐地道:“還有,曾掌櫃,在他耳邊,說話……”
江寒沉默了一瞬,繼而遲疑地道:“他,不會是睡迷糊了,在做夢吧?”
“這就是更嚇人的地方了……據說,他,是從樓梯上滾下去疼醒的……然後,睜眼就看到了鬼火……”
江寒無語了。
王掌櫃在店裡守夜,肯定不會睡在樓梯邊上,如果芸娘說的都是王掌櫃在夢遊的話,那怎麼解釋人家前幾十年不夢遊,一在店裡守夜卻突然染上了夢遊的毛病?
江寒抿緊了脣,芸娘則瞪着一雙大眼睛,望着她,猶豫片刻後,小聲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姐姐,你說,那,那曾掌櫃,會不會找到咱們家去?畢竟他的死跟……”
芸娘後面的話即便不說,江寒也猜到了什麼意思。
她連忙擺手安慰:“別怕,他沒去過咱家,即便想找我,也不認識路。”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芸娘就更害怕了。
她臉色一白,忙道:“我看待會回去,咱請大嬸去八仙庵裡,請幾個師父來做做法,給那曾掌櫃超度一下吧。我聽說,越是這種惡人怨氣越重,總想着報仇,不願去投胎。”
“……”江寒咬住脣,既無奈又有些不確定地望着芸娘,半晌後才點頭,“也好。唉,其實,拋開他是個沒人性的柺子這一點,他並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反而是我困難的時候,他還主動幫助了我。不管鬧鬼的事是不是真的,給他超度一番我還是樂意的。”
芸娘微微頷首,面色有些複雜:“我是見過他的,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想象,那樣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竟然會是個黑了心腸的柺子……”
“我也想不到啊!可證據就擺在眼前,暗室就通向他的書房……當天,他後面肯定還有其他人……唉,不說了,死者已矣,待會回家,我就去找劉大嬸。”
……
對於江寒的請求,劉大嬸很欣慰。
她覺得這說明這孩子心中終於有菩薩了。
上次領着她跟芸娘兩人去八仙庵,這丫頭明顯就是吊兒郎當不當回事的。
劉大嬸當即就答應了第二天就跑趟八仙庵。
她覺得給那什麼曾啓超度是次要的,關鍵是要讓師太給江寒去去晦氣。
現在她要開鋪子了,可不能再莫名其妙蹦出些事情來毀了一切。
超度的事情交給劉大嬸聯繫去了,接下來就是月餅的事。
現代的月餅雖然多種多樣,但江寒卻只買過來沒做過。
還好芸娘跟她娘學過幾手,說完鬧鬼的事情之後,倆人就趁着空閒去把材料買好了。
只剩下十五天不到,事情太多,她們還要實驗,動作不得不快一點。
兩人忙活了一下午,連奶茶都停賣了,也自忙活到傍晚才烤出了第一鍋。
待吃晚飯時,這試做的月餅就被擺上了桌。
江老爹與小安,加飯桌下急得委屈叫的多多狗,品嚐完畢後,只給了倆字“一般”。
這倒沒有打擊到姐妹倆,她們做這種實驗多了,就連之前那些江寒手中有方子的東西,都幾乎沒有一次性成功的,更何況這月餅,她只知道吃,芸娘也只是個僅做過兩三次的半吊子。
吃完飯,喝茶閒聊時,小安突然提起王小利原本是要跟着他回家的,說是王掌櫃被鬼摔下了樓梯,嚇得小胖子都不敢回自家。
至此,江老爹才知道鬧鬼的事。
於是,第二天,江寒便在江老爹的要求下,拎着頭天被評爲一般的月餅去了王家。
王掌櫃確實臥病在牀,不過傷倒是其次,只是傷到了腰,還有些皮外傷,最主要的是嚇的。
王氏一見到江寒就沒好臉,但還不至於將她轟出門。
一臉病容的王掌櫃,倒是沒想到江寒會來看他,於是原本心中對她的一些怨懟消散了很多。
他勉強笑了笑,示意丫鬟將他扶坐起來,然後問道:“你都知道了?”
江寒嗯了一聲。
王掌櫃苦笑:“唉,估計曾啓記恨我毀了他的好事,不願意我經營他那鋪子。”
江寒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問道:“那現在,您跟李老爺的合作怎麼辦?”
王掌櫃長嘆一聲,唏噓不已:“還能怎麼辦?告吹了唄。再掙錢,我一個人也爭不過鬼啊!”
一旁的王氏,聞言,掃了眼江寒,道:“哼,什麼人爭不過鬼,妾身看來,這些厄運都得怪這傢伙,虧他好意思來看你,若不是她惹了黃家表少爺,會毀了咱們的雅室嗎?雅室不毀,那暗室會暴露嗎?”
江寒還沒說話,王掌櫃就搶在她前頭,斥道:“好了,這話簡直是非不分……”雖是斥責他的聲音不嚴厲,王氏剛要變了,王掌櫃忙柔和了聲音,勸道,“太太,快忙去了吧,老爺我跟江家小哥有正經話要說,還得交待她幫我辦個事。”
王氏惱怒不已,眼睛盯向江寒,警告的話卻對着王掌櫃道:“哼,說事沒關係,不過,老爺最好別一時心軟,又捧着這小子。”說着又凌厲地看了江寒一眼,這才拂袖而去。
待她走了,江寒纔開口:“掌櫃的,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辦?”
“百萬飯莊的事徹底黃了……”王掌櫃哂笑一聲,“原本也沒談出個結果,那李老爺堅持要付房租,分成還不能低於四成五……沒想到那天晚上竟出了事,如今看來,幸好沒談攏,否則,我這不是撿到個寶,而是踩了狗屎了。”
江寒一聽,沒有附和王掌櫃的話,腦中卻閃過一個念頭。
她強壓下了心中的激動,認真聽王掌櫃繼續交待:“你今日來了正好,咱們的鋪子也關了近十天了,要趕緊整修好重新開張,否則就要錯過中秋節了。”
這事簡單,只要去通知裝修的人,工程重新啓動就行了。
“還有,上次你說的節目,想出來沒?掌櫃我還是那句話,開業的時候就要用上。”
這個就有些爲難了。
如今王掌櫃躺牀上了,想出了節目那就得她全程包辦,現在她要忙月餅的事,哪分得出精力去搞這些啊。
“怎麼你做不到啊?還是你想提什麼條件?”王掌櫃打量着她的神色,見她欲言又止,便以爲自己猜對了。
他搖了搖頭,心道,這小子本性如此,自己對她還能有什麼幻想呢?
於是他道:“好吧,你這事你辦好了,到年底,掌櫃我給你分兩分紅利。”
江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明明知道她還有一個月就可以隨時走人了,還說什麼到年底,若不是看他受傷在牀,不想再打擊他,她真是忍不住要把事情攤開來說了。
可是她不說,一直盯着她的王掌櫃卻猜到了。
他道:“我知道,你想三月之期一到便走。不過,我覺得你爹至今還不能下牀,你家那攤子早已經穩定了,你要是整天待在攤子上看着,其實是在浪費時間,不如還留在茶館幹。只要你能幹到年底,掌櫃我說話算話,兩分紅利必不會少你的。”
話說到這份上,江寒覺得自己再忙着對方,就有些不道德了。
她清了清嗓子,儘量委婉地開口道:“掌櫃的,其實付小姐不是找我做參謀,她要租下百萬飯莊就是想跟我合作。所以,實在對不住,雖然我很感激你,但是三月之期一到,我不得不走。”
王掌櫃面上並沒有不可置信,也備受打擊,更沒有憤怒。
他平靜地望着江寒,半晌之後,扯了扯脣角,道:“這是好事,掌櫃我恭喜你,沒想到你小子這麼快就好運臨頭了。”
江寒見他這樣,心裡反而升起幾分莫名的愧疚。
她輕輕道了聲謝,又道:“這幾個月,多謝掌櫃的照顧了。”
“你不用客氣。”王掌櫃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心裡一直覺得我對你跟宋小哥不夠好,我也不強求你的感激,至於我到底好不好,等你開始管自己的鋪子時,就會明白的。”
事情攤開了,從王家出來的江寒心情卻並沒有預期的輕鬆,而是有些沉重。
不過,她一路走回家也沒想明白是爲什麼,最後反而決定不管王掌櫃對自己到底是好是壞,當初沒人要她時,他收留了他,就衝這份情誼,她也應該盡力幫他看好整改茶館的事,然後盡力幫他想一個簡單有效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