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許秀才虛僞的正人君子模樣,差點把江寒噁心得吐了。
但許秀才卻不以爲然,他高擡下巴輕蔑地斜睨一眼江寒,瀟灑地轉身朝巷口走去。
“喂,秀才,你真去?不怕半道上,被混進鎮的賊人給劫殺了?”江寒故意嚇唬他。
許秀才背影微僵,但不過稍息,便回過頭一臉正氣地道:“爲百姓安危,身先士卒,迎難而上,乃是我等讀書人當爲之事。”
這話一出,巷子裡馬上響起叫好的附和。
“瞧瞧我家舉人老爺,有什麼事先想到的是百姓,哪像你這小子,山匪要來了,竟藏着消息,只顧自家偷偷摸摸地防備……”
“瞎吹什麼呢?我家江寒哪藏着消息了?這消息本就不準,她怕說出來嚇着你們,有什麼不對?再說,剛纔她本來就是要出來跟大家說的!”劉大嬸趕到門口,叉腰一吼,直接將王氏的聲音壓了下去。
王氏又扯起嗓門:“要不是我家舉人老爺撞破你們,你們哪有那麼好心……”
劉大嬸一揮手,聲音再次拔高:“你這婆娘少胡說,明明是你家秀才攔了我們江寒的道!”她厲眼往左右一掃,喝道,“好了,如今大家都知道了,還不趕緊回家防備,杵在門口看什麼看?!”
要論大嗓門,王氏哪是劉大嬸的對手,但這樣一來,江寒不得不跟在許秀才身後,再跑一趟巡檢司。
……
再次見到江寒,沈大人板了臉,只覺得她爲何如此不聽話。
呂夫人帶走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後,鎮內的佈防便有些捉襟見肘。
但沈大人最怕的,卻是隱藏在暗處的危機。
雖然,經過幾次全鎮搜查,有些暗樁已經被有意無意地清理掉了,但各路匪徒近十年的經營,哪是那麼容易徹底拔除的。眼下匪徒已下山,鎮內難保不會暗濤洶涌。
“你可是又有什麼消息?”說話的是陸五斤。
他問出了在場幾人的心聲。
江寒剛剛挖出了大消息,在有用消息多多益善的情況下,大家無形中,把她當成了消息的化身。
江寒並不知曉陸五斤等人的想法,她瞅了瞅沈大人不悅的臉,以爲大家都不耐煩她的打擾。
於是,她迅速指着許秀才,一臉無辜地說道:“不是我要回來的,都是他,他非說要把山匪來襲的消息,告訴全鎮民衆。”
聞言,沈大人眸光一厲,冷斥道:“胡鬧,事情尚無定論,若因此人心惶惶,反倒方便了,藏在暗中的賊人。”
許秀才表情嚴肅,不贊同地道:“沈大人所言,在下不敢苟同。此事雖尚屬推測,可民衆沒有防備,賊人若當真來襲,大家纔會加倍驚惶混亂。所謂生於憂患,在下以爲,民風一向彪悍的落霞鎮,不至於被一羣,尚未攻來的賊人所嚇到。”
這話很好聽,似乎也非常有說服力,但僅是天真的漂亮話。
他不是怕落霞鎮鎮民,被山匪來襲的消息嚇倒,正因落霞鎮民風彪悍,他更怕大家知道後,衝動行事鬧出亂子。
沈大人沒有向許秀才解釋自己的擔憂,而是沉着臉,強硬地說道:“本官以爲不可,舉人公心憂百姓,德行令人佩服,但請儘快歸家,莫妨礙我等,商議對策。”
自中舉後,連縣令大人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許秀才有些惱怒,心想,武夫便是武夫,愚蠢無知,頑固不化。
沈大人只是九品芝麻小官,但他許秀才雖中了舉,卻終歸不是官身,而且對付一介武夫,爭吵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許秀才強壓心中怒氣,正色勸道:“在下不知大人爲何要如此堅持,假如擔心民衆不聽令,不妨請各里里正出來主事。”
江寒沒想到,虛頭巴腦的許秀才,竟不是那種沒頭腦的書呆子。
如果只是滿大街通知,民衆們或許真的會因爲害怕而混亂,但把這件事交給有威望的人去辦,效果肯定就會不一樣。
日常生活中,大家不會主動同官府的人打交道,但有事找里正卻是一種生活常識。
雖然,因爲巡檢司坐鎮落霞鎮,里正們的權利在某種程度上被淡化了,但這些人卻依然發揮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而且,經他這一提醒,江寒突然想起權威發佈這個詞。
同時也反應過來,沈大人想要封鎖消息,可能會適得其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官府不及時正面說明,反倒更利於陰謀者以訛傳訛。
她急忙說道:“大人,我看這個方法可行。剛剛許秀才撞破我,竹牌巷的人已經知道消息了,搞不好很快就會傳開,與其鬧大後被人利用,不如趁現在剛入夜,讓里正幫着宣講。”
許秀才對江寒的表態很滿意,他一挺胸,昂然地對臉色黑沉的沈大人說道:“大人,您若是覺得不方便,不如由在下牽頭,您派幾名官差,跟隨我們一起去各里各巷便是。”
“我們?”江寒反指自己,“不會還包括我吧?”
“你既然也同意我的話,當然得一起出力——江老弟,做人不能太過自私。”
江寒無言以對,只能無奈望向沈大人求助。
可是許秀才的話,在其他幾人聽來,卻極其刺耳。
他們絞盡腦汁在研究,怎麼防範可能的危機,這秀才突然冒出來刷存在感,耽誤了他們寶貴的時間不說,居然還暗示他們太自私。
陸五斤惱火地往佈防圖上一拍,說道:“大人,他想找里正,便讓他去找吧,只是他得自己去,咱們人手欠缺,可尋不出人來跟着他。”
原本沈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但見許秀才想拖着江寒一起,他便改了主意,說道:“不用。青峰,派人通知各里正,儘快來巡檢司議事。”
許秀才得意地露出勝利的微笑,忽又頓住,說道:“大人,如此太慢,不如讓人駕車去將人接來。”
江寒與其他人都驚愕於他的得寸進尺,沈大人也很不耐煩,卻不想再與許秀才糾纏,出乎意料地點了頭。
但一切都沒來得及,情況又發生了新變化。
就在許秀才裝模作樣地作揖道謝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刻,便有人慌張地喊道:“大人,不好了,山匪真的來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