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將他漸漸瀰漫開來的傷口扯得一陣刺痛,幽爾終於眯了眯眼眸,低頭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臂,最終又面無表情地將袖袍攏住了手臂,他轉身離去。
黑色的霧,暗淡的紫色幽光在忽暗忽明的閃爍着,彷彿隨時要消失。
走向人間的路很長,但他第一次耐下心走去。
他看到天上地上都被溫暖和熙的陽光籠罩下來,他看到雲層裡飄過的祥雲,雨後的清冽的雨露穿過林間小道的青葉上,透過細碎葉隙灑落下來的餘暉,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生機勃勃的,彷彿一丁點的變化都沒有。
但是,天上人間,整個六界,冥冥之中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天城公告處早已被那日鋪天蓋地的消息所覆蓋,這樣的事,無人不知。
他卻甚至不曾僞裝過絲毫,沿着那條陰森的遍佈沼澤的叢林中穿梭,傷口一點一點的加劇腐爛,他不曾停下來。
這條路比他想象的更要長,饒是這樣備受艱辛,但是沒有人能夠替他走完。
他這樣耐心地走這條路,又這樣任憑着毒液一點一滴滲透他的身體,不爲別的,只是想要感同身受某一種滋味。
終於穿過深林以後,陽光得以沐浴在身上,幽爾卻像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鬼魅一般,渾身肌膚接觸到陽光,因此急劇收縮起來,手臂上腐爛的傷口更是一下子被什麼狠狠撕裂開來,幽爾終於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
也不知走了多久,越過一座山林後,他眯起黑眸,迎着光明的方向望了過去,卻嗅到了朽爛**的氣息,他以爲那是自己身上的氣息,但很快他又發現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放眼望去,一片枯敗的荒野沙漠赫然映入眼前。
那兒寸草不生,沙塵捲起時,又瞧見很噁心的毒蟲從沙土裡爬出來,鑽進地上的一截白骨裡,一點一點啃噬。
可這又並非沒有人煙,相反的,幽爾看到了不遠處支着的一頂又一頂的破破爛爛的帳篷,帳篷外支着鍋,正沸騰着冒着白煙的熱水。
一個面目猙獰的老漢從帳篷裡出來,似乎惱火得很,一腳踹翻了燒鍋,朝另一邊的帳篷方向走過去,擰着眉粗聲喊道:“湊夠人頭沒有?再磨蹭下去大夥都得活活餓死!”
不多時,哆哆嗦嗦走出來一個黑糝糝的漢子,手裡還抓着一柄生了鏽的長矛,緊接着,也陸陸續續有人從別的帳篷走了出來,手裡都拿着形形色色的武器,那老漢迎着西北的寒風粗獷地開口道:“趁着這兩日天界大亂,咱們得去那天漏撿點好的!”
那些人都很冷,十分的冷,但聽到了頭兒的話後,又十分的振奮,像是一批餓狼,看見了不遠的獵物。
幽爾看着他們遠去,眯了眯眸,身上被一陣黑色的魔煙籠罩,很快,也將自己喬裝成那沙漠中的一員,不是害怕更不是抵抗,只不過,此時此刻,不願與任何人交涉、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