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快看,這是哪家的少爺跑了出來啊?”
“你這樣覺得啊?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你們看那眼圈紅腫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和父母鬧翻了,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的!”
“就是,我想他肯定是帶了大筆的銀兩出外遊玩,咱們要是給他做個嚮導,說不定還能領點賞錢什麼的!”
“二刁,你就別做夢了,你沒看那馬車停在了悅來客棧的門口嗎?這賞錢已經是人傢伙計王二小的了,你就別想了,哈哈!”
“唉,晦氣啊,慢了一步,早知道我剛纔就厚着臉皮衝上去了,好歹能弄點小錢喝上幾壺美酒啊!”
在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上,一些閒着無聊的無業遊民開始關注起了那輛駛進城門的華貴馬車,眼神中露出幾絲貪婪的目光,顯然都想從撈上一筆,填補自己荷包的空白。
甚至有幾個已是眼珠亂轉,悄悄脫離了人羣,朝着城外疾步而去,似乎是要去通知什麼人一般。
只是湘雲已經是來到了悅來客棧前,雖然以她如今長公主的身份,只要一亮出來,必是受到地方官員很隆重的接待,但保不準其中就有一些是心向寧王的,一旦倒黴遇上了,那估計到死都是稀裡糊塗的做了刀下亡魂。
所以孟大小姐也是省了那些麻煩事,直接選擇到客棧打尖,順便打聽一下自己的位置,看看離西北大營還有多遠。
“這位客官裡面請,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只管和小的吩咐!”
客棧的夥計王二小一見那馬車,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貴客,忙一搭兜布,點頭哈腰的跑過來,滿臉堆笑的接過馬車的繮繩就往棚裡走去。
“我有急事,住店就不必了。給我來幾樣小菜,吃完就走,還有把這兩匹馬喂好了,這一路上辛苦它們了!”
到了客棧,湘雲悲傷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點,想起強哥和大哥豁出性命也要讓自己順利的到達西北大營,她也不再任性,強忍着心中的哀痛,準備在城市裡修整一下,順便打聽打聽路線,看看自己離目的地究竟還有多遠。
“公子爺請裡面坐,這兩匹良駒小的一定用上等草料餵養,絕不敢怠慢了它們!”
王二小將馬車牽給了客棧裡專門打理馬廄的下人後,便將湘雲領到了二樓的一間清幽的雅座,象徵性的擦拭了一下桌子,便弓着腰道,
“公子爺,您稍待,小的這就給您傳菜去!”
湘雲點頭表示知道,剛坐下就聽見店小二扯着嗓子在那大喊着牛肉半斤,腰花一碟,上等女兒紅一罈等等花菜名。
待聽到女兒紅這個酒名時,湘雲再次想起了幾人在霸天幫喝得伶仃大醉的事情,不由更加心酸,眼看着又要落下淚來。
只是這時店小二已經摞着碟碟罐罐來到了桌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公子爺,您的女兒紅來了,這幾碟小菜是掌櫃的送的,你先用着,那熱菜馬上就到!”
湘雲被說話聲猛地驚喜,連忙收拾心情,自懷中摸出一錠十兩的銀錠,放在了桌上,
“小二哥,謝謝了,這錠銀子便充作飯資吧!”
“喲,公子爺,這如何使得?你這頓飯最多也不過三兩銀子而已,這剩下的我讓掌櫃的給您找零了!”
看到伺候的這位少年飯還沒吃一口,一錠銀元寶就拍在了桌上,王二小笑的越發的眉開眼閉,拿起銀子就準備找零去。
因爲如今的長安城不比前朝盛時,經過連番戰亂的洗禮,早已是凋敝了許多,三兩銀子的一頓飯錢已經是少有的豪客了。
而除了掌櫃的收下的賬目,王二小也能得個一兩錢的銀子,足夠半月用度,他又如何不喜出望外。
只是未等他離開,湘雲卻已經出聲叫住了他,
“小二哥,找零就不必了,剩下的銀兩權當打賞了,我就想打聽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離那西北大營還有多遠?”
“哎喲,這如何使得,多謝公子爺賞,多謝公子爺賞。公子爺儘管問便是,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忽然聽到剩下的銀錢全都賞給自己,直覺天上掉下了餡餅,砸的王二小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趕緊將銀子收起,弓着的腰越發的恭敬了。
然而半晌不見迴音,王二小有些納悶的擡頭看了眼湘雲,見其正一臉期盼的盯着自己,這纔想起對方好像已經問了自己問題,忙給了自己一個嘴巴,非常懊惱的說道,
“你看我這迷糊勁,怎麼就見錢眼開呢,耽誤了公子爺的時間,真是太不應該了!公子爺,咱們這裡就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長安城啊。至於西北大營,還在北邊延安府那裡呢,要連過耀州、坊州、鄜州三個大城方能到達。離這一千多裡地,就是您那輛上好的馬車,也得趕個三天的時間才能到,這還是快的呢!”
長安,北邊?我去,我這是走岔道了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下又耽誤了一些時間,也不知道排骨那裡能不能撐住啊!還有,強哥說過一定會去西北大營找我的,萬一他到時候去了那裡去看不到我的人,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不行,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現在就得走!
聽到自己走岔了道,湘雲哪裡還能坐得住,當即便站起身來,
“小二哥,多謝相告。不過我已經走錯了道,耽擱了許多的時間,這酒菜卻是不能用了,麻煩小二哥多幫我備些乾糧和清水,我直接在路上吃就好!”
“公子爺,您稍安勿躁,一看您也是沒出過遠門的人,趕路這事可是急不來的。不說您受得了,這馬兒也受不了啊!您那馬雖是良駒,可也得給它們足夠的休息時間,吃飽喝足了才能跑的更快。這要是沒日沒夜的一路狂奔,萬一在路上累倒了,不是耽誤您的事嘛!”
湘雲不懂出門遠行的一些基本常識,可王二小在悅來客棧裡迎來送往的可是接待過不少各地的行商,自然對這些也是略知一二。
此時看在銀子的份上,他也是向湘雲詳細的說明了一下此去西北大營的行進路線,以及路上所要注意的一些細節,保證在儘量快速的情況下湘雲能夠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小二哥果然是見多識廣,我這銀子倒是沒白花。行,那就聽從你的意見,我吃完飯再趕路,也順便讓馬兒喘口氣,省得累壞了它們,反而耽誤事情!”
被王二小一點就通的孟大小姐深知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也是放下了內心的焦急,耐心的夾起了桌上的小菜,只是那酒卻是紋風未動,仍舊是完好無損的放在了桌上。
“哎,好的您吶,公子爺要是有什麼吩咐,儘管喊一聲,小的隨叫隨到。現在不便打攪公子爺用餐,小的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說話間,王二小也是接過另一個夥計手中的碗碟,送到了雅間的桌子上,便告了聲罪,弓着腰退出了房間,留下湘雲一人獨自吃着菜餚,不時望向窗外路上的行人,想着那個跳下馬車斷後的偉岸身影,不知不覺再次淚流滿面。
問路這事本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湘雲和王二小二人的對話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而當對話結束後,坐在雅間正下方的一人透過窗外的聲音竟是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十之八九,立馬丟下幾文茶錢,急匆匆的離席而去。
約摸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已是出了長安城,來到郊外的道旁,對着一個戴着斗笠的人興奮的說道,
“老大,老大,你讓我再去查探的那隻肥羊有消息了,他是準備要去西北大營的,不知道有什麼事,不過看樣子好像只有他一個人,正方便我們下手,嘿嘿!”
“哦,一個人就敢駕着這麼名貴的馬車上路,陳四,你沒看錯吧?看那風塵僕僕的樣子,趕的路程應該不近,這一路上可不太平,竟然能夠完好無損的到達長安城,還真是奇了怪了!”
戴斗笠的這個老大倒是沒有急切的就要下手劫道,而是考慮了再三,覺得事情十分的可疑,決定先觀察一下再說。
只是叫陳四的那個手下眼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很是着急的說道,
“老大,不要再猶豫了,別人不取是他們眼瞎。這麼嫩的一隻肥羊咱們要是不要,可是要遭天譴的啊!”
“急什麼,我說過不要了嗎?”
老大似乎有些不耐煩的訓斥了陳四一句,隨後想了想這才接着說道,
“不過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的。招呼李三他們跟緊目標,這裡人多眼雜,不是動手的地方,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他過了耀州,那裡人煙稀少,正好方便我們下手,同時也能看看到底有沒有人在暗中保護他。要是有的話,也要事先了解對方實力如何,我們能不能吃得下去!”
“不愧是老大,想的就是比我周全。這要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盯梢,那我們還不都得栽在這一票上。還是老大有先見之明,高,實在是高!”
陳四一聽,也是這個理,當即拍起了馬屁,那讚歎的語句像是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的涌向了戴着斗笠的老大,差點沒把他淹死在沙灘上。
“好了,你小子少拍馬屁,先做正事要緊,別把人給跟丟了!等做完這票生意,有你小子樂呵的時候!”
好在這個老大頭腦還是比較清醒,一腳將其踹走,打斷了那如潮的馬屁,笑罵着攆走了這個還在做美夢的手下。
陳四揉着吃痛的屁股,臉上倒是絲毫不見惱色,反而是笑盈盈的說道,
“老大,你就放心吧,我盯人還從沒失手過,保證連他一天蹲幾回坑都瞭解的詳細無比!”
“這個臭小子,油腔滑調的沒個正行,不過盯梢的本事還真是不耐,這票做完說不得要把他在寨子裡的地位升一升了!”
望着手下逐漸走遠,老大也是擡起了頭,斗笠下露出一張滿是鬍渣的兇惡嘴臉,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