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萬塊說完就自己下去了,留我在風中凌亂。
我半天沒有回過神來,想起那天晚上杜受良跟我講的話,“票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不用買了,有人會送你回來的。這兩天把自己收拾好一點。聽到了沒有?”
“……這兩天一定要把自己收拾的好一點,來接你的是一個小夥子,對人家禮貌一點,知道嗎?”
小夥子,他?
還強調了兩遍一定要把自己收拾的好一點。好像我不把自己收拾一下就見不得人似的。我刻意把我隨意紮起的馬尾又撓亂了一點。
不知道受涼君怎麼跟六萬塊勾搭上的,我往窗子外面一看,果然看見六萬塊倚着車在院子裡等我,乖乖,真的是他把我送回家麼?我一直站在窗前猶豫着,在想,萬一,他在路上把我殺了,拋屍荒野怎麼辦?
依他這種變態的性格,這種情況越想越覺得可能,我掏出手機,想想,還是再刷刷12306,試試今天人品,可是刷了幾次,都是刷出一排排的無,頓時絕望了。
離受涼君的三日期限還剩最後一天,用腳趾甲蓋想想都知道我若違揹他會死得多慘……
六萬塊在底下等得不耐煩了,看了看錶,開始摁起了喇叭。
白藍倚在房間門口邊啃着蘋果邊說,“杜蘅啊,底下什麼情況啊,難道是你的偷樑換柱計劃成功了?”
“杜蘅!沒想到居然是你!”忽聞一聲大喊,我扭頭一看,乖乖,蘇菀爾正紅着眼舉着把刀從廚房裡朝我走來,激動道,“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怪不得他跟我分手,沒想到撬走他的居然是你!”
臥槽,保命要緊,此刻的她蘇菀爾猶如白藍附體,我連忙提起行裡,打開門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六萬塊看我下了樓,轉身就打開了後備箱,在我跑來的時候把我的行裡扔了進去,嘟喃道,“磨磨蹭蹭的。”
此時,蘇菀爾也已經提着刀殺了過來,雙手握着刀,對着我,又對着他,說,“子陌,你是怎麼跟她勾搭到一塊去的,你跟我分手,是因爲她,對不對?”
我感覺有點頭疼,對六萬塊說,“桑子陌,你快跟她說,我們沒有關係。”
六萬塊沒有理我,對她說:“我跟你說得還不清楚麼?還是給你的錢不夠?”
蘇菀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我可以不要你的錢,一分錢都不要,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六萬塊冷冷一笑沒好氣道:“這一開始就是一場遊戲你也是知道的吧,現在gam-over了,you-know?”
“就算你不願離開,不願放手,也只是停留在game-over這個頁面上,你覺得有意義?”
蘇菀爾說:“那就再玩一次,我……我不收你錢。”
六萬又是冷冷一笑,說了句神經病,兀自上了車。
見我半天沒動靜,六萬塊沒好氣的對我說:“怎麼還不上來,打算走回家麼?”我這才跨上車,他在我關上車門的時候同時發動車,車像一枚炮彈一樣的飛了出去,在後視鏡裡,我看見蘇菀爾先是衝着他的車又叫又罵,末了蹲在地上,把臉埋在了膝蓋裡。
“遊戲?”我開口。
他冷着張臉沒說話,我沒好氣的說,“你玩的東西,永遠都是那麼奇特呢。這場遊戲,好玩麼?”
他輕描淡寫的說:“好玩啊,如果不是你中途退場,這場遊戲會更加好玩。”
我扭頭瞪着他,看着他那雙神色漠然的眼睛,好像什麼都落不進他眼裡,什麼都不在乎。
我說:“我真想刨開你的心看看,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究竟長了沒有。”
他笑了,說:“那你呢?五六年的時光對你來說都是狗屁,我還想問你呢,你的心究竟是什麼長的。”
我闔上眼睛,說,“當成狗屁的是你。”
他猛然踩了一腳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的停車線內,我睜開眼看他臉色變的有點蒼白,迅速從口袋裡掏出藥瓶,抖抖索索的抓出一大把藥數都沒數的塞進嘴裡,一邊摸索着扔在前面的礦泉水。
許是藥吞急了,卡住了,我見狀連忙幫他把礦泉水拿過來,擰開蓋子遞給他,他接過去猛灌了幾口,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的眉頭緊緊的蹙着,顯得極爲痛苦,額上沁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我頓時慌了,急忙上前幫他順氣,焦急得詢問:“怎麼了,哪裡難受?”
他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攥得我幾個手指生疼,我知道他是在忍耐着痛苦,用另一隻手攬住他,讓他能儘量舒服的靠在我懷裡,一邊不停的撫着他的背,幫他順着氣。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他的氣息才漸漸趨於平靜,我的衣服上沾染了他額頭和鬢角的汗漬,看見他額角的汗,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想幫他擦去,卻被他閃電一般的避開了,他迅速推開我,說,“你不要假惺惺的。”
“你……”
真是一條中山狼,忘恩負義的傢伙!就不應該救你。我氣呼呼的連瞥向一邊。
須臾,聽見他開口說:“最討厭那種若即若離,和你親密,接着更加遠離的人,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靠近,誰知道那份親密到底存了幾分真心?”
他的目光有些泛空,嘴角帶着淡淡的嘲諷。
我說:“不是真心,就不要去討別人的真心。”
他冷冷一笑,一踩油門,繼續上路。
在路上好幾個小時,到我家所在的那座小城時,已經很晚了。
車上有導航,他認路倒是比我都準,七拐八拐,就找到了我居住的小區。
不知爲何,當車駛進小區大門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爲什麼是六萬塊帶我回家,今天這種詭異的情況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呢?爲什麼天地下偏偏有那麼多那麼巧的事情,都發生在我和他之間?
我說:“一直都還沒問過你,你是怎麼認識我爸的啊,他怎麼會託你送我回來?”
六萬塊輕描淡寫的說:“你爸和我爸當年是一個部隊的,戰友。”
我想了想,說:“我爸當年在部隊的時候的確有一個關係很好的戰友,那是你爸?”
六萬塊點了點頭。
快到的時候發了短信,車燈一晃,我看見受涼君和我媽都站在家門口等着我們,看着六萬塊的車開來,受涼君臉上的笑容簡直可以夾死蚊子。
“是子陌吧,來了啊。”
臥槽,這樣燦爛的笑容,居然不是對着我,而是一個外人。
“杜叔叔好,阿姨好。”六萬塊立刻變得彬彬有禮起來,下車後離開幫我把後備箱的行裡拿了出來。
不知爲何,我感覺受涼君盯着六萬塊的眼神很是詭異,笑得嘴角都要我開裂了不說,還不住的點頭,看得六萬塊臉皮那麼厚的人,都臉紅了。
“爸!”我都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聲。
媽媽也是相當的熱情,無視我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笑眯眯的對六萬塊說:“子陌啊,還沒吃飯吧,趕快進來,阿姨做了點,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媽!”我忍不住叫了一聲,“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麼?到底誰纔是你們生的?這麼多年沒見我,也不看看我是胖了瘦了漂亮了,也不問我過得好不好?!”
“你?”受涼君說,“你媽當年懷你的時候三粒墮胎藥都沒把你藥死,像你這種生命力那麼頑強的人,把你扔到撒哈拉去過幾年都不會有事的……”
六萬塊拖着我的行李低低的笑了起來,這件事被他們從小說到大,要不是他們這樣說,我還真懷疑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我一把把我的行李從他手中拽了過來,“笑笑笑笑,笑你妹啊。”
上樓梯的時候遇見握着個茶杯準備去打牌的隔壁老王,看見我們這一家子上樓,笑嘻嘻的說:“喲,老杜,女兒女婿來了啊。”
受涼君眉開眼笑的點着頭說:“哎,哎,哎。”
我明顯看見走在前面的六萬塊打了個趔趄。
他回頭看我,問:“你家幾樓啊?”
我說:“七樓啊。”
他一把把我的行李奪過來,扛肩上說,“走得像裹腳老太太似的。”
受涼君和他老婆回頭看了我們兩一眼笑嘻嘻的對了一個眼色,看得我心裡毛毛的。
到了家,桌上擺了一大桌子的菜,雖然已經快九點了,可看見那些菜明顯都沒動過,我媽端着菜進廚房說,“等一等哈,你們先坐,菜我再熱熱。”於是受涼君便把我和六萬塊引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受涼君笑嘻嘻的看着我們說:“今天子陌送我們莎莎回來的吼,你們現在都認識了吧。”
我用餘光瞟了六萬塊一眼,和他早就熟的不能在熟了,好麼。
六萬塊點了點頭,說:“嗯。”
受涼君依舊笑嘻嘻的說:“我們家莎莎是94年,屬狗的,比你小了5歲多。”
六萬塊繼續點了點頭,“我知道。”
怎麼感覺今天六萬塊那麼乖巧的樣子?
我說:“爸,其實我們……”
六萬塊乾咳一聲,打斷道:“叔叔多年在國外經商,怎麼忽然回來了?”
受涼君說:“這兩年就打算在中國發展,暫時不過去了。”
六萬塊說:“家父這麼多年都很唸叨叔叔呢。要知道叔叔這兩年留在中國,一定會很開心。”
受涼君眯着眼睛笑着說:“是,是,是,一定要找個時間見一面。說實話,你們模樣太像了,看見你我就想起他啊,就想起了我們年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