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刻的內心極度的震驚和詫異,我仍然在老爺子的旁邊坐下來,開口問道:“我爸呢?”
老爺子渾身都散發着陰冷的氣息,連聲音中都帶着幾分冷意:“你爸在中國。【..】”
“我爸,爲什麼會讓我來這裡?”我試探問道。偷偷打量老爺子的臉,那張臉看起來還是和桑俊有幾分相似的。但也許是長年累月都面無表情,面部的肌肉看起來十分的僵硬。
老爺子睜了一會的眼睛又緩緩眯上了,緩緩道:“你的身子還需要休養,你的父親,將你託付給了我,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這裡吧。”
我驚得目瞪口呆,還想說什麼,不過老爺子似乎不打算再理我了。
老爺子把我安排在了閣樓上,那上面之前似乎之前就是一個人的房間,之前住的是誰?
牀鋪乾淨而整潔,閣樓上有一扇窗戶,一個竹椅,一個衣櫃,再就是一張書桌。書桌臨窗放着,窗戶是外推式的,總有白鴿撲扇着翅膀飛在上面。
我在書桌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堆素描畫稿,厚厚一沓,清一色全是女人,畫得栩栩如生,翻看着前面幾張還好,後面的有些就看不下去了。
這些畫肯定不是底下的老爺子畫的,老爺子看上去清心寡慾,煢煢孑立的,真想不到他家還會住其他的人。
老爺子沉默寡言,很多時候都是眯着眼睛坐在那裡,如老僧入定。對於他,家裡人都諱莫如深,據說,三十年前的一次變故,讓他遠走他鄉,從此躲在倫敦沒有回來,桑俊也從未去看看他,我們不知道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多年來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一直存在着,而已。
所以,第一次見到他,我並沒有見到至親那般的親切感,若不是隱約看出那張和桑俊幾分相似的臉,我會覺得,那是別人家的爺爺。
每天快到飯點的時候,會有一箇中國大媽過來幫老爺子做飯,是老爺子聘請的煮飯阿姨。這個中國女人燒菜只放鹽,而且放多少還要看心情,老爺子吃的時候一聲不吭的,真懷疑是失去了味覺。每天黃昏,巷子口洗衣店的洋小夥會騎着單車上門來收要洗的衣服,然後再把洗乾淨的衣服送過來。天氣好的時候,老爺子吃完午飯會提着魚竿和水桶去家門後的小溪釣魚釣蝦。老爺子還有個怪癖。就是每天早上一定要喝一杯豆漿,只有兩千米外的一家中國早餐的鋪子裡有賣,明明有車,但我的駕照和我的身份證一樣失效了,照片和現在的我還是不一樣的,所以被老爺子強制去學騎自行車……
這就是我在倫敦的生活。明明我的身體已經痊癒了,我纔不信那種還需要休養的鬼話,還有,爲什麼我的一切都被註銷了,桑俊卻從來沒有露過面跟我解釋這一些。
雖然在這個小鎮上過得安逸,但再再這個陰仄仄的房子裡待一刻,我就要被逼瘋了。
我無比的思念着我的莎莎,但每當我看到鏡子裡那張臉的時候,又會覺得心裡一寒。
她,會接受這樣的我嗎?
如今,我就是一個在倫敦的黑戶。若要回中國,我沒辦法得到通關的簽證,更重要的是,我沒有錢。
老爺子沒有開口把我送回中國,我就沒有辦法回去。
可是,我究竟還要在這裡耗多久?
我明白,最重要的是賺錢,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我必須攢到足夠的讓我離開的銀子。而且,這件事還不能讓老爺子知道。看得出來,他有意無意的,就是想要把我困在這裡。但是,那些事情我必須要弄清楚。
到底是,誰在我的臉上動了手腳,我的身份爲什麼會被註銷?桑俊瞞着我究竟在做什麼事情?還有,莎莎是否知道,我還活着?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這麼久了,如果莎莎知道我還活着,肯定會來找我。要麼,就是被他們阻攔了。
我在小鎮上轉了一圈,看到了一個酒吧,心下生起一念。
酒吧的老闆沒有招聘歌手的打算,不過說可以給我機會讓我試一試,我問他要一把吉他彈奏了一首我們之前出過的歌曲,他似乎並不喜歡搖滾,蹙了蹙眉。我說我可以免費在他這裡試唱一個星期,看效果好不好,再考慮是否將我留下。
老爺子晚上睡得非常早,九點鐘準時睡覺,而在酒吧唱歌的時間是11點以後,所以每次等他睡覺之後我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到酒吧,唱完之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回來。
我在酒吧裡試唱了一星期,老闆決定留下我,雖然他的酒吧並沒有聘請歌手的先例。但我在的時候,酒吧氣氛明顯好了許多。他說其實一開始就考慮要留下我了,因爲覺得我是個非常自信的人。而他喜歡我這種自信。
每次我在唱歌的時候都會戴上半塊黑色的面具遮住我的臉,因爲我知道現在這個相貌並不討人喜歡,人們都喜歡完美,而容易忽視平凡。很多人都覺得我的聲音很驚豔,而非常好奇我的臉,而我的臉如果配不上我的聲音,我寧願讓它隱藏在面具下面。
每當我唱完搖滾的最後,都會再唱一首抒情歌曲,送給我的莎莎,雖然她聽不到,但我能在歌曲裡放肆的思念着她,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
我不知道回到中國要攢多少的錢,憑我做酒吧歌手的收入要攢多久,在這裡的一切本可以風平浪靜的進行到我攢夠錢離開,直到我在閣樓上無意發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相貌與我九成的相似,但我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我。
我呆呆的望着那張照片,整個人都震住了。
我拿着照片飛快的跑下樓,衝到老爺子的面前急急的問:“這是誰?爲什麼閣樓上會有這張照片?!”
老爺子瞥了一眼照片,卻顯得相當的淡定,“我不介意讓你知道這個人。”
須臾,他淡淡開口,“這是你的親哥哥,桑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