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雪以爲自己和藍師兄會在大荒裡一直走下去,經歷了風雨之後,烏雲散盡,現實和遊戲重合,然後幸福美滿,直到永遠。
只可惜生活就是一出沒有劇本卻又冗長的狗血劇,當你以爲是圓滿結局的時候,導演卻告訴你,這不過是劇中一個小小的**,**過後,還有無底的深淵低谷。劇情將你拋入了雲端,又奮力地扯入谷底,然後,一切支離破碎,剩下筋疲力盡的你聲嘶力竭。
聖誕之後,寒假來臨。楚雪考了大學三年以來最好的成績,但是楚爸楚媽和藍爸藍媽的見面會沒有如期而至,她和晴空的訂婚儀式也無限延期。
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登陸游戲沒有上qq也沒有登陸yy了。她去了關島姑姑家裡,倉促成行,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爸爸媽媽。因爲出國,她關掉了手機,拔掉了網線,也隔絕了與中國的一切聯繫,放任自己沉浸在關島的海風之中,遠離一切紛擾,投入到異國年輕人的歡聲笑語中。
偶爾打開隨身帶來的筆記本電腦,翻開文件夾,看到遊戲裡的一些照片,面帶微笑,然後淚流滿面。表弟問,姐你是不是在網遊裡被哪個男人騙了啊。她敲了表弟的腦袋兇巴巴地說,你纔在網遊裡被男人給騙了,你全家都在網遊裡被男人給騙了!
表弟撇了撇嘴,爾後指着那張她剛剛打開的漂亮的截圖問:“咦,這就是傳說中的鳥人吧?旁邊那醜不拉嘰的女號是誰啊?”
長了翅膀的不一定都是天使,也可能是鳥人,藍天背後長了一雙火紅的大翅膀,不正是鳥人麼?楚雪橫了表弟一眼,“那灰不拉嘰的小號就是勞資我!”
擦,姐雖然穿的不是時裝,好歹臉部做了很完美的調整,妖媚撩人,哪裡醜了?
表弟又說:“我知道這個遊戲,打着傳統全國第一修仙網絡遊戲旗號的《仙道》對不對,上次有個網友發過圖來着,他好像也在玩這遊戲,還跟我臭美說他上個月長了一對翅膀!”
然後表弟又嚴肅地說:“不過,網遊裡騙子特別多,一夜情搞基什麼的天天發生,你可別學人去見網友,小心被人剝光了拍果照!誰也不知道玉樹臨風的鳥人,現實裡是不是一隻禽獸!”
楚雪氣鼓鼓地關了筆記本電腦,把表弟趕到一邊去,“這些不用你教,姐早八百年就對網戀免疫了!不跟你說了,姐要去逛逛,練習一下英語口語。”
表弟在背後喃喃說:“在關島學習英語,還不如去中國學習馬來西亞語。”
楚雪當作沒聽到,背了揹包,獨自出了姑姑家門,走在街上,淚水早已經擦乾了,但心裡的酸楚卻不斷髮酵。
誰說現實中的感情比網戀可靠的?有時候現實中的感情比遊戲裡的感情傷人更深。你也許會防着網絡上的人,但你很可能不會防備你身邊的人,尤其是當這個人在你的世界裡風評絕佳,出類拔萃的時候。
楚雪在短短的一年裡,經歷了一段網絡感情,以失敗告終,然後又經歷了一段現實感情,以爲風雨過後見彩虹,卻不料彩虹只是稍縱即逝的美景,無法陪她天荒地老。
藍天宇給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戀情,然而這段戀情也只維持了一個學期,在她以爲幸福已經降臨的時候,美夢支離破碎,她的心也變得千瘡百孔。所以她逃了,從中國逃到了關島,刻意隔絕了來自中國的一切消息。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讓爸爸幫她轉學到關島大學?
她已經不能去面對那個城市裡的一切了。失去張建時,她只是沉溺遊戲,失去藍師兄,她卻連登陸游戲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以爲自己是個勇敢的女孩,曾經下定決心要打敗他身邊的牛鬼蛇神,和他手牽手一起走向幸福的彼岸,然而報紙上的一則藍天宇和龍玲的訂婚報導,就將她的決心打得支離破碎,連大荒第一神醫也無法修補。
她獨自走在街上,目光飄過來來往往的陌生的人,沒有流淚,眼前卻一片模糊,那些斑駁的過往刺痛了她雙眼。
……
放寒假的那一天,她滿腔歡喜地收拾了東西,搭公車回到了位於城市另一端的家裡。一家人吃完了晚飯,坐在客廳裡看新聞。那時候,她正扭怩着,不知該怎麼跟爸媽提起與藍家長輩見面的事。卻不料,本市新聞頻道里播放的一則狗血消息,直潑得她渾身腥臭,鮮血淋漓。
藍氏集團繼承人藍天宇與龍氏地產千金龍玲訂婚典禮即日舉行,龍氏領導人稱婚禮也將會盡快舉行,因等不及要抱孫子了。
突兀的消息,讓坐在沙發上的楚雪張目結舌,新聞片段很短,寥寥數語,卻無異於在她心中投下一顆原子彈,將她的心瞬間炸得血肉模糊,再也無法修補。
她渾渾惡惡地坐在沙發上,然後姑姑打來了越洋電話過來,和媽媽閒話家常,還邀請她去關島玩。於是,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且倉促成行。她沒有聯繫藍天宇,怕聽到更加讓人心碎的答案,她也不敢聯繫小七神婆她們,怕她們也看到了新聞。
她和藍天宇的戀情已經因爲校園謠言事件正式進入了全校師生的視野,那一則新聞,不但在她心裡投下一顆原子彈,也彷彿當着她所有熟悉的人的面,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讓她無處藏身,無所遁形,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私以爲,經過張建和林飛飛事件後,她的心臟足夠堅強,沒有什麼風雨可以將她淋傷,卻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原子彈,於是她輸了!
曾經她對別人說過,在遊戲裡認真你就輸了!現在她要對自己說,在現實裡認真也不一定會贏!
她來到海邊,眺望遠方,只見碧空如洗,幽綠的海水倒映着蔚藍的天空,棕櫚樹的枝葉在風中搖曳,白色的沙灘連綿遠去,浪花輕輕拍打着岸邊。多麼相似的情景,大荒裡,隱約也有這麼一個地方,碧空,海水,白沙灘。整整一個學期,她和藍天無數次打馬從那裡經過,然後在那裡看海上日出,你儂我儂情話綿綿。
她甩了甩頭,把那個畫面從腦海裡甩掉,然後信步往沙灘上走去。已經過了一月,每每想起過往的情景,就彷彿把她血肉模糊的心再挖開凌遲,再一次鮮血淋漓。
“楚楚!”一隻大手重重地落在她的肩上,嚇了她一跳。
她以爲自己心太疼了,疼得產生幻覺,但是當她轉過頭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時,終於知道這一切不是幻覺。因爲不論再怎麼幻覺都好,她也不可能會幻想見到那個不怎麼討人喜的男人——杜御風。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無論再怎麼壓抑都無法完美掩飾自己的哭音。
“過來找找新曲的靈感,你怎麼也會在這裡?”杜御風歪着頭問。剛剛在海邊看見她時,他一時不敢相信這個人會是她,以爲是自己太想見她了,所以產生了錯覺。然而當他鬼使神差的走近時,卻發現真的是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有些蒼白的小臉上,皺眉道:“你瘦了。”
“我減肥不行啊?”楚雪瞪了他一眼,用兇巴巴的語調和側身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失態。她不想讓知道她和藍天宇的人見到此刻的她,所以她邁開步,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去,最後變成了小跑。
杜御風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她的手,“你哭了?爲什麼哭?”
“要你管,我眼睛裡進了海沙不行啊?”她掙不開他的手,只好別開頭不看他。
他嗤笑,“想哭就哭出來唄,有什麼好丟臉的,不是有人說過哭泣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權利嗎?你要是不哭,那就是男人婆,小心沒男人要!”
可惡的傢伙!她驟然擡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掄起拳頭捶打他,“男人婆怎麼了?勞資就是男人婆,勞資捶死你丫的,沒事長那麼帥還到處晃幹什麼,禍害祖國同胞就算了,還跑來關島禍害異國同志,簡直罪不可恕!勞資代表月亮消滅你!”
她不哭,她是全服第一暴力奶媽,她是集猥瑣與彪悍於一身的人形兇器,不就是失戀而已嘛,有啥好哭的?
楚雪掄起小拳頭,不管不顧的招呼向倒黴的杜御風。“叫你強吻我,叫你把我綁架一個晚上,叫你害我在酒店裡擔驚受怕大半夜……”
她一邊打他一邊數落他的罪狀,追着他滿沙灘的跑。
而杜御風,本來人高腿長跑得快,如果全心向前跑的話,完全不用被她追打得那麼慘。但事實卻是,他跑幾步就被她追上打一頓,再跑幾步又再被她追上打一頓。如此往復,兩人在沙灘上打打鬧鬧,時間不知不覺就溜走了。
當海水被晚陽染成了緋紅色,一輪落日垂在海平面上,餘輝就照在兩人的身上,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杜御風不跑了,任她的粉拳捶打在他的胸膛上。楚雪卻不打了,無力的垂下手,側過身,遙望着海平面上的殷紅落日默然無語。
“對不起!”很久之後,她對他說。
說對不起,是因爲他和她不是哪種可以打鬧的關係。
說對不起,是因爲她想打的那個人並不是他。
說對不起,是因爲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而剛好選上了他。
“沒關係!”杜御風和她並肩站着,面朝落日。夕陽的餘輝在他俊美的臉上鍍了一層金光,讓他看起來美得有點不真實。
楚雪望着他,眨了眨眼,輕輕拭去不知何時沾染在睫毛的淚珠,突然調戲他:“我現在才發現你其實挺美的誒,像bl小說裡的男主角。”
在她看過bl小說裡,貌似大多數男主角都是受啊受!嗯嗯,後面這句打死她都不會說滴。
他偏過頭來,挑挑眉問:“怎麼,突然發現爺英俊瀟灑迷人,對爺移情別戀了?”
“少臭美!我纔不會戀上你這種人男人。”
“爺這種男人是極品,能被爺看上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懂不?”杜御風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往沙灘外走,“走啦,在這吹海風也吹夠了,陪小爺去吃飯。”
“不去,我要回家啦!”她不依。
“吃完再回去也一樣!”他拉不動,改用拖的。
每次都強迫中獎,每次都不由分說的拉拉扯扯,這杜公子是生長在怎樣畸形的世界才養成這種性格的?楚雪懊惱地想,雙足緊緊釘在沙地上,就是不肯移動,嘴裡還嚷嚷:“杜御風,你一天不橫行霸道強搶民女會死啊?”
“楚雪,你一天不反抗我會死啊?小爺難得有心情請男人婆吃飯。”
“橫行霸道的沙豬!”
“沒人要的男人婆!”
“你去死!”這死男人,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提她沒人要的事情!
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楚雪妹子脾氣來了,剛剛那一點點對他的好感一下子化爲泡影,咬牙切齒地踹了他一腳,然後跳到他背上,捶打他的臉。
“喂!別打臉!”杜御風一邊警告她,一邊抓住她的雙足,直接就揹着她走向沙灘外。
“天下烏鴉一般黑,長得帥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她氣呼呼地說,說完才發現自己被他揹着走了,臉皮耳根剎那泛起熱意,不自在地說,“杜御風,放我下來!”
“不放!”
“快放我下來!不然我要咬人了!”
“你咬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咬了。”
“你說的哈!”楚雪妹子毫不客氣地對準他祼露在衣服之外的白皙脖子咬了下去。
本來她是想像上次一樣把他咬得皮開肉綻的,卻在咬下的時候忽然發現這樣子很曖昧,便又鬆開了口,望着那個沾着她口水的泛紅的牙印,訕訕地說:“我跟你去吃就是了,你放我下來吧。”
杜御風總算是把她放了下來,改牽着她的手往前走。
明知道掙不開,她也懶得費力氣去掙扎,悶聲問:“你這是在追求我麼?”
他不悅地說:“小爺一早就說要追你,難道以前你全當成耳邊風了?”
她確實是全當成耳邊風了,只是這時再聽這句話,心裡就產生了不一樣的感受。
隔了好一會,她才問:“你爲什麼要追我?我除了功課好一點之外,長得不漂亮,也不會打扮,宅女一枚,除了玩遊戲沒有其它業餘愛好,這樣的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的人來追求?”
聽她這一說,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然後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小爺也一直很納悶,爲什麼會覺得你跟以前的小玲很像?明明一個是爛泥一個雲朵,一個是山雞一個是鳳凰。”
“你說誰是爛泥山雞了?”楚雪飛去一記眼刀。
“你。”他咧嘴笑道。
“找死!”她又要上去打他。
這回,他鬆開了手,飛快往前跑,不讓她打。她咬牙切齒,撒丫子追上去,誓要將他揍成豬頭!
和杜御風在異國關島不其相遇意味着什麼,楚雪沒有去細想,只是他的出現,沖淡了她心底的疼痛感,讓她不至於在稍微閒瑕的時候心如刀割。他住的別墅,離楚雪姑姑家並不遠,所以經常約她一起出去玩。剛開始她還猶豫,後來就無所謂了,只要他約,她就出去。她來關島本就是爲了旅遊,有一個玩伴一起遊逛關島的風土人情,比自己一個人閒逛,或者讓表弟帶路要自在得多。
f11屏蔽風佑的誓言,早就因爲那則新聞而不攻自破了。藍師兄都沒有兌現他的承諾,她又何必去堅持曾經的誓言?換一種心情再面對杜御風時,她忽然覺得他是個不錯的朋友兼玩伴呢!
他們攜手走過關島的情人崖,麥克羅尼西亞廣場,他們一起玩海上風帆,珊瑚礁下潛水,或坐在高級的西餐廳品洋酒聽小提琴,或坐在海邊露天排檔吃水果看查莫羅人富有特色的舞蹈表演。有時候他們會爲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爭執,有時候也會爲某件事討論得津津有味。
杜御風說他離開國內來到關島找靈感已經一個多月了,楚雪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聽說了藍天宇和龍玲要結婚的消息。他也沒有問她怎麼一個人來關島,所以她猜測,他也許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提,所以他也假裝不知道而已。
但不管如何,接下來在關島之旅都是輕鬆愉快的,她將關於藍天宇的一切深藏心底,努力展現笑顏,放開身心迎接關島旱季陽光燦爛的每一天。
她還去了杜御風的別墅,參觀了他的琴室,還坐在琴室裡看他搞了一天的創作。他爲她寫了一首曲子,彈給她聽,在她的胡亂指點下反覆修改。當他腸思枯竭的時候,就拉着她上街。關島是個不夜島,不論白天黑夜,你都不怕沒有去處可以溜達,於是在他的帶領下,她幾乎走遍了關島的大街小巷。
直到寒假結束,新學期來臨,轉學的事沒着落,她不得不回校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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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表示,天使這兩天心情不好,身體也不好,所以字裡行間貌似也很消沉——!
還有,不知道這一章出來,會掉多少收,好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