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大富向我行十分尊敬的鞠躬禮,他這樣恭敬,令我心中對他的厭惡,去了不少,我請他進內。

金大富進來之後,我問他喝什麼,他要了相當烈的仙人掌汁酒,不像傳統的加鹽喝,而是什麼都不加,一倒就是一大杯。

酒量好的人我見得多,自然不會大驚小怪,我們面對面坐下來,他捧着酒杯,思索着,暫不開口。

嗯,等一下,還是別說我和他會面的情形,先說他在一小時半之後,告辭離去時所發生的事。

這樣敘述法十分怪,是不是?

早已經說過了,這個故事十分奇特,和別的故事有許多不同之處,不說和金大富會面的經過,先說他辭去的情形,就是這奇特之處。

當然,這樣做,是由於金大富在離去之際,有事情發生。

金大富告辭去時,神情相當失望,因爲他看出我對他所說的事不是很有興趣,而且他的要求,我也沒有答應,只是敷衍了他一下。儘管我的話說得十分婉轉。可是他顯然是十分精明的人,當然看得出來。

而他又一直禮數周到,我送他出去時,他一直倒退着在走,連聲道:“留步!留步!”

老蔡已經把門打開,我看到那輛金色的大房車,一直在門口停着——這時,如果有什麼人要走進門,就必須繞過車子。

而這時。正有一個人站在車子的那邊,那個人自然是來找我的,因爲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別人,正是陳麗雪,她有點猶豫,像是拿不定主意繞過車頭走,還是繞過車尾。

就在這時候,金大富說了一聲:“衛先生,請你再考慮一下,”

我仍然在敷衍着:“好,我會。”

金大富低嘆了一聲,轉過身去。他一轉過身,自然和陳麗雪打了一個照面——兩個人之間,隔着一輛金色的大房車,距離不是很遠,自然互相之間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我由於在金大富的身後,所以只能看到陳麗雪的神情,她先是無動於衷,那是看到了陌生人之後正常的反應,接着,我看到她變得十分驚訝。與此同時,我聽到金大富發出了一下淒厲之極的叫聲,像是他一腳踏穿了一具腐屍的肚子一樣。

陳麗雪當然是聽不到那一下叫聲的,但發出那麼可怕叫聲的人,神情一定恐懼之極,這種恐懼的神情,令得陳麗雪由訝異變得十分害怕。

我又看到金大富的身子向前傾了一傾,雙手按在車頂上,身子劇烈地發着抖,他又叫了一聲。

這種情形,雖然只是幾秒鐘之內的事,但是我已經隱約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情形和金美麗和陳麗雪相遇時一樣,金大富在剎那問,有了極其可怕的幻覺。

所以我大聲叫:“金先生!”

我想叫停金大富,間他,究竟在一剎那間他有了什麼可怕的幻覺。

可是他像是沒有聽到我的叫聲,剎那之間,他的動作怪異之極,他的頭陡然垂下來,看起來,就像是他的脖子忽然折斷一樣。

當然,他頭急速下垂的結果,是他的前額重重碰在車頂上。可是他立時擡起頭來,接下來的動作,快速無比,一下子就打開了門。閃身入車。車門還沒有關上,車身就震動了一下,接着,在車門半開的情形下,車於已疾駛而出,在車旁的陳麗雪,慌忙後退,望着疾馳而去的主色大車,神情十分疑惑迷惘。

我沒有叫得住全大富,自然有些氣惱,但金大富是跑不掉的,何況他還有事求我,先把陳麗雪叫過來再說,陳麗雪進來之後,呆呆地坐着,茶來了,她也不喝,只是出神,我用手語問了她好幾次:“是不是那男人見了你,也有駭然欲絕的神情?”

一直問到第七遍,她才點了點頭,隨即又問:“我……爲什麼會令他那麼害怕?”

我幾乎就要把金美麗看到她而感到害怕的原因說出來,但總算忍了下來——我認爲就算要說,還是讓白素告訴她比較好。

我搖了搖頭,表示對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她忽然長嘆一聲,打開文件夾,取出兩幅銅筆畫來,放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就嚇了一跳,指着畫像,直瞪着她。

她點了點頭:“我才見過這個人,不過是在古代,我剛纔又進了古代,見到了他,在古代和現代,他見了我都駭然欲絕,爲什麼?”

我又看那兩幅畫,第一幅畫中的金大富穿着破爛,手中拿着一根棍子,褥子肥大,畫像生動,連他額上的汗珠也畫了出來。

第二幅畫,金大富神情駭絕,我相信剛纔他隔着車子看到陳麗雪的時候,就是那種五官一起移了位,害怕得臉部肌肉扭曲的情形。

陳麗雪又是突然之間進入古代的,甚至不是在午夜,而是在正午。

當時,她正閉着眼,在思索着纔看完的一本有關人生哲理的書,突然,她發現自己進入古代。由於已經有過一次經歷,她鎮定得多。

她甚至用力在手臂捏了一下,弄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或者夢境,她那一下捏得很用力,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伸出手背來,手背上還有一小團青色的瘀痕。

那是什麼時代,她說不上來,只知道那是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