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兄,在看什麼呢?你是不是也覺得郭老闆這件將軍大罐很不錯?”
正在這時,只聽耳邊響起白文笑盈盈的問話聲,易陽當即定了定神,並掉過頭來張望。
這時他已經看出那件瓷器的缺漏所在了,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哦,我隨便看看。”易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微笑道,“瓷器確實挺不錯的。不過我看不好,不瞞你說,我都不知道‘將軍罐’是怎麼來的呢?”
“不會吧?”白文吃驚道,“易兄,你謙虛了。”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以爲易陽那是謙虛之詞,隨口那麼一說的,而在他眼裡,對方不但眼力精湛,還有一手修補瓷器的絕技,深不可測。
易陽卻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確實不知道,確切地說,我以前沒見過這類瓷器。”
“是嗎?”白文將信將疑地看着他,隨口說道,“將軍罐是古代瓷器中一種比較特殊的瓷器,你看這件瓷器,它鑲有寶珠的頂蓋是不是很像古代將軍頭戴的那種帽子?”
“是啊,這個我也看出來了。”易陽點點頭道,“就因爲這個就叫‘將軍罐’?”
當聽到白文那個解釋時,他心中有些驚異,因爲這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還以爲這一類瓷器跟將軍這個職業有關,相當於特製的獎賞品,是皇帝頒給將軍作紀念用的,誰知道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它的來頭似乎簡單多了。
“對,這個叫法就是這麼來的。”白文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道,“易兄,那你也不知道這種將軍罐本來是做什麼用的了?”
“嗯,不知道。”易陽毫不猶豫地點頭回答道,“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御賜品,是賞給將軍的。”
白文一本正經地說道:“將軍罐在漢代時,是皇帝爲得勝回朝的大將軍專門製作的一種類似今天獎盃之類的獎品,並且形如當時將軍的頭帽盔甲。到了明朝,官窯專門製作將軍罐供給朝廷用作贈予武將,而文臣的贈物以文房四寶爲主。清朝的時候,京都的普通官員用來盛放金銀細軟和心愛之物,而官家信佛之人用來盛藏佛珠等,這關係到比較迷信的一種說法,說將軍罐會帶來官運、財運和吉祥平安。所以,你那個說法也是對的,將軍罐起初確實跟將軍有關,但它還有一個用途,說出來有點瘮人,將軍罐其實是佛教僧侶盛斂骨灰的一種器物,相當於‘肉身甕’,不知道你聽說過肉身甕沒有,只不過將軍罐更精美,藝術成分更大。”
“哦,原來是這樣的啊?”聽完白文那番長篇大論的介紹後,易陽恍然大悟,隨即搖頭說道,“‘肉身甕’我真的沒聽說過。”
叫法那麼詭異的古董他聽說過纔怪了,他加入這一行纔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他又能學到多少東西了,而中國古代藝術博大精深,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全部涉獵的。
易陽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了,他很需要擴展眼界,增長知識。
要不是所學極爲有限,那他今天晚上也不會這麼有興致地跑來觀看“古寶齋”的鑑寶會了。
不過他早已下定決心,既然融入這一行了,那就要多多學習,一切事在人爲,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成爲一名知識淵博、經驗豐富的鑑定師的。
易陽和白文漫不經心地討論之間,郭老闆又將另外一個木箱中的瓷器拿了出來,擺到桌上供人觀賞、鑑定。
“哦?!怎麼又是一件將軍罐?!”一見之下,易陽暗暗地大吃一驚。
此刻映入他眼簾的那件瓷器竟然和第一件一模一樣,無論是造型,還是釉色,乃至紋飾,無不相同,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毫無二致。
當看到那件瓷器時,易陽右眼中的那根金絲沒有絲毫異動,他連靈氣也沒有感覺到。
沒錯,剛擺出來的那件瓷器雖然也很精美,但是易陽沒有感應到靈氣,他湊近時也沒有覺,半點動靜都沒有,這便說明那件瓷器沒有散靈氣。
“難道這個將軍罐不是古董?!”易陽即刻想到了這一點。
因爲但凡是古董,他都能從上面感應到靈氣,哪怕是一絲絲的氣息,可眼前的這一件瓷器不管他怎麼用心都感應不到。
至此,易陽基本上能肯定了,兩隻形制一樣的將軍罐中,有一件是贗品,而另外一件具有缺漏,但那個缺漏到底表示什麼,有待進一步研究。
“郭老闆,你手上怎麼有兩件一模一樣的瓷器呢?”有人驚訝道,“難道這是一對鬥彩將軍罐嗎?”
只聽郭老闆回答道:“不是的。各位師傅,實不相瞞,這個將軍罐和那個不是一起的,剛你們給掌眼的那件是我一朋友家的祖傳之物,那應該是真品無疑,我當時從我那朋友手上收來的時候也花不了不少錢,而現在這一件卻是我從外面淘來的,當見到這件瓷器的時候,我也感到非常吃驚,這真的是太巧了,怎麼和我之前收到的那件一模一樣,我當時雖然很懷疑,但見東西不錯,所以就不惜以高價收回來了。唐師傅,邵師傅,今天請你們到‘古寶齋’來,關鍵就是想請你們看看這個瓷器,看有沒有可能也是成化年間的鬥彩真品。”
此番話一出,唐師傅等人臉上均露出了一抹訝異之色,一時間誰也沒有直接做出回答,而只是各自拿着放大鏡在那裡細緻入微地察看着。
除了他們,此刻卻有一個人非常淡定地站在那裡,那人自然不是別人,而是易陽。
對於易陽來說,那件瓷器完全不用做檢查了,年代肯定不到,是一件贗品無疑,而且是新仿,只不過製造者手藝不同凡響,做出來的東西足以以假亂真,就連唐師傅那樣的專家也一眼看不出來。
“對了,看這件瓷器那地方有沒有那個缺漏。”易陽突然想到了這一點,他便忙拿起高倍放大鏡,徑直對着相同的部位看過去。
“怎麼會是這樣的呢?!”等到看清楚那地方後,易陽暗中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因爲無獨有偶,他又現了那個缺漏,竟和前面那隻上面的一模一樣,毫無區別。
他終歸沒什麼鑑定經驗,不能一下子判斷出那樣的缺漏代表着什麼,但那缺漏他卻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各位師傅,怎麼樣,這件瓷器?”只聽郭老闆語氣有點急切地問道。
一師傅擡起頭來笑道:“依我看,這件瓷器從器型到釉色,再到紋飾,都很精美,應該沒什麼問題。”
“哦,是嗎?!邵師傅,那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個將軍罐也有可能是真品?!”聽到那師傅的回答,郭老闆又驚又喜,一張堆滿贅肉的臉龐上滿是笑意。
“對,我就是這麼看的。”邵師傅很肯定地點下頭來道。
隨後,其他幾個師傅也紛紛點頭表示讚賞,因爲他們沒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像製造得如此完美的瓷器,也只有官窯纔有此等精湛的工藝吧。
“唐師傅,你覺得呢?”見其他師傅基本上都很看好,郭老闆把目光定向還在那裡仔細做檢查的唐師傅。
唐師傅畢竟是在座最具影響力的一位鑑定專家,他表的看法應該更具權威性。
此刻只見唐師傅眉頭微皺,他似乎看出了什麼問題。
果不其然,隨即只聽他鄭重其辭地說道:“郭老闆,邵師傅,這個將軍罐只怕沒那麼容易鑑定出一個結果來啊,至少,我看不好。”
“啊?!爲什麼?!”此話一出,不單郭老闆大吃一驚,邵師傅等人也甚是驚詫。
唐師傅說看不好,那意思就很明白了,說明在他眼裡,那件瓷器有問題,說“看不好”那只是一種委婉、謙虛的說法,實際上是“不看好”。
作爲瓷器的主人,當聽到最信任的大師傅做出這個判斷後,郭老闆自然很緊張了,於是連忙詢問有關問題,說道:“唐師傅,還望賜教,這件瓷器和那件比起來到底有什麼問題?”
之前的那件唐師傅卻是很看好的,無絲毫懷疑之情,這時很多人弄不懂,爲什麼兩件簡直一模一樣的瓷器,在他看來,一件是真品,一件卻成了有問題。
所以大家也很好奇,只想聽唐師傅說個明白,好一探究竟。
白文他們正感到疑惑不解時,易陽心下卻很寧定,因爲他早就看出新擺出來的那件瓷器大有問題,若無意外,應該是件收藏價值不大的新仿品。
現在見唐師傅排斥衆議,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易陽總算找到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了,而這個人還是他一開始就比較信任的唐師傅。
因此,他心裡面感到很欣慰,只道大師不愧是大師,能看出最本質的東西,而不像其他師傅那樣,面對一件高仿,看不出隱藏得很深的破綻來。
面對郭老闆的求解,唐師傅搖搖頭說道:“邵師傅剛纔其實說得也沒錯,這件瓷器也很漂亮。我的意思是,我沒有肯定它不是一件真品,只是保留意見,我總覺得這件瓷器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具體情況來——郭老闆,不瞞你們說,我不久前也見到過一件略帶賊光的瓷器,也是大件的瓷器,那是一件粉彩瓷,剛開始我們都很看好,但後來被一位師傅否定了,他是高仿研究專家,在看高仿方面眼光很獨特的。”
“唐師傅,照你這意思,這個將軍罐是高仿了?”聞言,郭老闆頓時神色黯然,沉聲反問道。
唐師傅回答道:“我就是有點懷疑。郭老闆,我建議你再找人給看看,或者去做下碳十四測驗,判定年代後就比較好鑑定了。”
“嗯,這個到時候再說了。”郭老闆明顯很失望地說道。
衆專家的意見產生分歧,一切登時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郭老闆和唐師傅他們說話之間,易陽在一邊拿起手機察看着東西。
他是在那個山寨手機上上網查資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似乎查出什麼信息來了,臉色悄然起了變化。
“郭老闆,唐師傅,我能說句話嗎?”
突然,易陽鼓起勇氣似的開口說道。
他這話一說出口來,衆多佈滿疑色的眼睛齊刷刷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在這之前,除了白文,誰也沒有留意過他,不過也是了,就他那種乳臭未乾的年輕人,又有誰會注意他。
“易老弟,當然可以了,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大家一起探討。”唐師傅笑容滿面地朝他點了點頭道。
郭老闆也道:“你說吧,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對,我剛仔細看了一下那兩件瓷器。”易陽端正神色道,“很巧吧,我現問題了,兩件都有問題。”
“什麼問題?!”
聽到他這話,唐師傅和郭老闆他們都打起了幾分精神。
他這話自然很驚人了,他居然看出兩件瓷器有問題,之前那件衆專家一致認可的他也說有問題,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他在說瘋話,因爲這是不可能生的事情。
儘管如此,大家也還是希望他把話說完,看他有什麼不同的見解。
易陽潤了潤喉嚨說道:“想必各位都知道‘明仿’吧?這是高仿中的一種,比較有名氣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兩個將軍罐全部是仿品,只不過一件是舊的,一件卻是新的。”
“明仿?!那是明仿?!”
雖然他嘴上這番話說得很輕巧,但是聽者無比震驚。
猛然間,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樣地盯着易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