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沒,嘎。..
昏暗的空間之中,混亂的戰鬥依舊再繼續着。
然而,這對戰鬥的參與者們而言,只是一場看不到希望的殺戮,它們殺掉眼前的敵人,或者被眼前的敵人殺掉,對自己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因爲敵我雙方,都不過是‘工具’而已。
這裡是混亂的地底大陸溶洞戰場。
這裡只是衆多戰場中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
一頭明明只有在地面上,纔會出現的斐濟龍,此時卻在這個昏暗的溶洞中怒吼着,藉着地底熒光草的微弱光亮,發揮着自身只有在陸地才能更好發揮的視覺,快步衝向了面前的敵人。
對方同樣是一頭斐濟龍,這讓這頭斐濟龍感到一絲親切和懷念,但哪有怎麼樣?
同族的戰鬥本就很平常,何況,這裡是地底溶洞的戰場。
但兩頭明明兇狠地撕咬着,完全不留一絲情面,沒有一絲遲疑的斐濟龍們,兩對黑亮的雙眼中,卻充滿着哀傷與不甘,以及無盡的、難以言表的怨恨。
因爲,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一切的一切,無論是對方揮動利爪劃傷自己的右腳,還是自己張開大嘴咬斷對方的脖子,亦或是對方扭動尾巴拍向自己的腰部,都是他們所無法控制的。
或許,只有雙方眼中閃動的那一絲同樣的、莫名的光芒,纔是唯一能夠被它們自己所控制的東西吧。
短短的幾息時間,戰鬥就進入尾聲。
從屍體堆中爬出來的斐濟龍,一瘸一拐地行走着,眼神有些木然地它,掃視着周圍昏暗的環境。
這是哪裡?
爲什麼,我會在這兒?
斐濟龍的眼神中充斥着類似的問題,本來記憶中的它有着自己的家庭,家裡人一起擠在不大不小的山洞裡,聆聽着洞外的細雨;或是一起藏身在枯草堆中,伏擊着遠處傻傻的獵物;或是在地面上高高興興地奔跑,追逐遠處的食物……
這樣爲每天的食物奔波勞累,爲小孩的狩獵培養辛苦重複,雖累,卻充滿希望,然而……
那一天,什麼都變了。
本來外出伏擊獵物,打算給再一次懷孕的母龍帶去宵夜的斐濟龍,莫名的,變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然後,它就木然地沿着一條黑暗的通道,不斷向下,向下,再向下……
就這樣,一切的希望,夢想,未來都消失了……
它面對的不再是勞累和家庭,而是一天又天的殺戮,毫無意義的殺戮。
最開始,它在勇猛地消滅了數只奇奇怪怪的生物之後,還能非常驕傲地站在生物的屍體旁,一面炫耀着自己的戰績,一面品嚐着面前堆積如山的食物,幻想着將這些帶回去,給自己的家人品嚐。
但是,只要它和它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隊友,走出一定範圍,就會莫名其妙地自動走回去,一次又一次,從來沒有變化過。
這讓它很惱怒,感覺自己一片地區王者的威嚴被挑釁,它咆哮,衝鋒,怒吼,撕咬……
但是,最終,除飢餓和不甘,它一無所獲。
於是,它消極怠工,在與敵人戰鬥的時候,也只是和眼前的敵人慢慢地磨,如同遊戲一般,沒有再殺掉一個敵人,因爲他發現,只要挺過一段時間,如果自己的敵人攻入自己一方的後面,過不了多久,自己和眼前的敵人就會變成隊友。
這真是奇怪的世界,奇怪的現象,讓斐濟龍對這種無意義的殺戮更加沒有了動力。
不過,那些未知的存在,將它帶入地底,將它限制在區域,將它驅趕到無意義戰場的存在,似乎對它的表現感到不滿了。
不久之後,一旦發生戰鬥,它就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體。
一開始,因爲身體動作僵硬,它偶爾還會影響一下自己的行爲,畢竟還是想要活下去;但時間一久,自己即便不去影響,動作也變得流暢。
但看着眼前,在不屬於自己控制的流暢動作下,死掉的敵人、隊友、未知生物後,他再也沒有了戰鬥的心情。
有時候,斐濟龍甚至在想。
也許,就這樣一此次重複,一天天繼續,然後到某一天,自己和那些同伴一樣,被對方殺死,那麼,這一切就結束了,這樣似乎也不錯。
戰場,這是斐濟龍不知道什麼時候理解的東西,在它看來,這裡只有毫無意義的殺戮,不是捕食,不是生存,只是純粹的獵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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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明是肉食的斐濟龍,在理解了戰場的‘意義’之後,對遍佈戰場的屍體,已經無法再產生一點胃口,即便那些食物被食腐生物啃食的千瘡百孔,它也不再對曾經的美味提起一絲興趣。
一開始的時候,因爲飢餓,它還會淺淺地嘗上一點,添一下肚子;
後來餓得久了,又一次發狂般地多吃,卻莫名其妙地全部吐了出來;
之後,它就不再吃戰場上的肉,在找不到戰場外的肉食之後,它寧願去吞食那些,從前完全沒有興趣的植物,即便最開始因爲吃這些東西,它拉了一次又一次的肚子,卻依然固執地堅持了下去。
肉食動物改吃素,這是多麼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僵硬地走動着,從戰場中心,踏着一片一片的肉塊走到戰場邊緣,斐濟龍雙眼看不到一絲生機。
此時戰鬥結束,那種控制自己的東西已經消失,但斐濟龍知道,只要自己走遠,或者隊伍要移動,亦或者要再次發生戰鬥時,那種東西就會重新出現,如果最恐怖的存在,最惡毒的存在,牽引着斐濟龍殺向敵人。
行走在戰場的邊緣,聞着空氣中瀰漫的溼氣、血腥味以及一種討厭的氣息,斐濟龍的雙眼稍稍跳動了一絲微光,然後底下不滿血液的頭顱,一點點地吞食起了,生長在熒光草旁邊的一種小草。
這是斐濟龍唯一認識的、或者說唯一認可的植物。
因爲,那是從前在地面上捕獵的時候,那些素食動物們,最喜歡吃的植物之一。而當時爲了更好地捕獵這些素食動物,斐濟龍可是在很小的時候,就從母親那裡學會了認識這種植物,尋找這種植物。
而既然素食動物能夠吃這種東西,吃素食動物的自己,應該也能吃吧。這就是最開始品嚐這種草的斐濟龍的想法,雖然最初的味道的確不怎樣,吃三口就得吐兩口拉一次,但漸漸適應了之後,吃起來似乎也順口了不少。
乾癟的胃部似乎微微鼓脹了一點,斐濟龍舔了舔自己右腿的傷痕。
那是自己剛剛在戰場遇到的,從來到這裡之後所見到的第三頭斐濟龍,被‘自己’咬斷脖子的同類,帶給自己的傷痕,斐濟龍的唾液可以治療這種不大的傷痕,但他剛剛舔了一下,就突然停了下來。
不是它再次被控制,而是它突然想到了一點東西。
如果,如果因爲這個傷,我能夠就這樣停止,死掉也好、被吃也好,似乎,都不錯。
神情不斷變換,這一瞬間的表情,似乎比之前數不清的戰鬥產生的表情更爲複雜。
漸漸地,它的神情重歸平靜,治療也最終停了下來。
斐濟龍就這樣帶着還在流血的右腿,轉頭看向周圍的隊友。
隊友,這又是一個奇怪的名詞,理解這個名詞,是斐濟龍結合在地上世界時的生活之後,對現在這些奇奇怪怪的同伴的稱呼。
當然,這只是腦海中的一種印象而已,它還不能說話,就算說話,對方也聽不懂。
這些隊友,大多都是斐濟龍沒有見過的動物,但其中也不乏在地面上時遇到過的同類動物,像是曾經的敵人、曾經的獵物、曾經的危險、曾經的……
這一切都已經是曾經,因爲現在,這些隊友和自己一樣,在戰場上消滅腦海中所感受到的敵人,下意識地幫助平時在一起的隊友。
但即便如此,這些隊友也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
最開始熟悉的隊友,早已經不知道去了誰的胃部,現在的斐濟龍不過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然後在戰鬥時被控制着消滅敵人而已,雖然那個敵人也許過一會兒就會變成隊友。
這複雜的關係。
如果,就這樣死掉該多好,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黑暗,還是永遠結束了最好。
只是,沒能將那個控制自己,把自己帶入這裡的未知存在消滅,還真是遺憾啊。
不知怎麼的,感覺視線開始模糊的斐濟龍的雙眼,輕輕地掉落出兩滴液體,然後輕輕地擊打在那朵明亮的小花上,小花周圍,是被斐濟龍啃食的乾乾淨淨的青草,但小花卻沒有遭到一丁點的傷害,除了那滴清水的敲打……
這時,斐濟龍的身子突然一僵,然後自動地向前走去。
藉着小花微弱的光線,他見到了前方黑暗中,那些逐漸顯露出來的身影,其中同樣有曾經的敵人、曾經的獵物、曾經的危險、曾經的……
而現在,它們是敵人。
吼吼
看不見希望的戰鬥再一次爆發,還沒有被地底食腐生物吞噬的前一次戰場殘骸們,迎來了更多的朋友……
“真是的,那幾頭好像不能用了,本來都用的順手了。”
戰場邊緣,一簇詭異的影子,透過精神力向身旁的同類抱怨着,如果有熒光草的光芒,人們就能認出,這是兩名標準的靈人。
“那有什麼辦法,按我說能直接把這些東西的腦子換掉才最好,可我們還沒這能力,恐怕統御者大人都不行吧。”
“算了,壞掉了再去地上找就是了,當然找一個相同的最好。說起來,上次到地上去,這些東西還真是多啊,如果不是這樣,我們恐怕也打不到這裡來。”
這名同伴滿不在乎的情緒感染了對方,聽到同類說道地面的事,另一名靈人似乎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以至於將部分用於戰鬥的精神力,都收回用於交流,使得他對戰場的關注都小了很多。
理所當然的,他那因爲轉移注意力而渙散的精神力,就因此沒有發現到戰場的情況。
戰場中央,一名因爲缺乏有效的控制,而在毫無動作的情況下,被另一頭斐濟龍刺穿心臟的、一頭腿部帶傷的斐濟龍,此時已經雙眼圓睜,其中帶着一絲不甘和回味,慢慢地倒了下去。微微張開的那張佈滿利齒的大嘴中,還帶着不少散發着青草幽香的綠色汁液。
“說道地上啊,最開始其實還好,到處都是可用的東西,後來越來越少,就和我們地底一樣。”
“會不會是被那幾個組織給抓多了?”
“也許吧……”
靈人的談話依舊在繼續,這裡只是整個靈族混戰戰場的一個小小角落,交戰雙方靈人不過個位數,動物也不過兩位數,無論勝利還是失敗,似乎都無關戰局。
當然,兩人爲了獲得新的補充,爲了獲得好的補充,還是控制着那些似乎開始厭戰的‘工具’,瘋狂地衝擊着敵方的戰場,一邊維持自己的功績。
漸漸地,兩方的‘工具’越來越少,雙方似乎都有默契一般地,同時讓‘工具’向後撤離,宣佈再一次的暫時性停戰。
本來,如果一切正常,他們會繼續重複之前的過程,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繼續下去,但是……
突然間,兩名靈人的頭頂上方,一陣七彩的光華閃動。
突入者帶着極其刺眼的光芒,如同一個太陽般,將整個近百公里寬,數公里高的大陸溶洞照耀的如同地表白晝一般。
許許多多明明沒有眼睛的靈人,卻在如此的光芒的照耀之下痛苦地尖叫起來,伴隨着一陣陣如同沐浴岩漿的聲音之後,靠的最近的靈人,無分敵我,都在這些光芒照耀下獲得了公平的結局,化爲幾縷青煙。
但在如此強大的光芒之下,那些茫然的動物們,卻一點問題也沒有,反而因爲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在這種光芒出現之後,即便雙眼本能地刺痛,也依然頑固地瞪着天空,似乎擔心這一道道光芒就此消失。
“離開。”
所有的動物腦海中都產生了一個如此的念頭,雖然極度不想脫離這樣的光芒,但腦海中充滿威嚴與親切的聲音,卻引導者大家從溶洞各個通道,奔向了地面。
即將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斐濟龍,在光芒的照耀之下滿足地閉上雙眼,他親眼見到了那兩名控制自己的生物化爲青煙,願望似乎達成了,如果在不閉眼,光芒消失的話,也許又會又不甘吧。
可惜,它沒有感覺到,在光芒收回的下一刻,那開始震動的地面、與天空。
“不行這些可惡的靈人,怎麼能只受到這麼微小的懲罰”溶洞的天空之中,七彩的身影中傳出此般怒吼。
感受到溶洞中亡魂分離出的記憶和情緒的8051,帶着無邊的怒火越權發動了更爲龐大的震動。
公元15年15月4日,五靈組織相互交戰的兩塊大陸溶洞處,突然間發生劇烈震動。
第一次震動強度非常大,但還在這些生物的接受範圍,但卻依然在瞬間就毀滅了五靈組織,在兩塊大陸溶洞的大部分部隊。
就在殘餘的倖存者們一陣茫然的時候,緊接着的第二次地震突然爆發,隨後,是在另一個溶洞的第三次地震。
“天……塌了”
這是那些靈人最後的遺言。
這次地震,被後世學術界稱呼爲‘神罰’超級大地震。
雖然實際上應該是分爲兩個地點、共三次大小不一的震動,但這些震動前後相差不過半天,而且均是對準了靈族交戰的兩塊大陸溶洞。
因此,學者們在討論之後,一致同意將其劃分到同一個地震之中。
震級這種東西,以當時公元15年的技術水準,還無法準確判斷記錄,所以人們對這次地震的研究,也只能停留在各處的歷史文獻和民間傳說上。
再加上地震爆發地,正好處在大陸東北角,缺乏文明聚集,所以留下的準確記錄也不多。
但從各地的者們還是得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那就是,此次地震基本上是全球性的震動,因爲無論是當時的遠西朋族、西陸朋族、中原朋族、南陸黑骨族、甚至幾片海洋中的海族,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次地震。
其中,中原朋族、影族和黑骨族是感受最爲清晰的,按後世學者推斷,單單擴散到三族領地的震級就不下於5級,甚至更高。
這是何等恐怖的結論,要知道,學者們當時已經確認了地震中心,裡三族最近的也有上千公里遠……
如此一來,學者們對於地震中心的情況更加興致滿滿,但因爲缺少記錄,人們研究了幾十年都沒有得出結果。
而這時,鍥而不捨的學者們,意外地在當時的朋族一個偏遠圖書館的舊書堆中,翻出了當時一名準祭司所寫的日記,而學者們震驚地發現,當時這名準祭司,竟然意外地,正處在地震爆發時兩塊大陸之間的區域。
這本日記,成爲了史學界有記錄一來,對‘神罰’超級大地震最爲清晰的文字記錄。
在確認了其真實性之後,它更是成爲了無價之寶。
一名獲得許可的學者,顫顫巍巍地用念力,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最重要的幾頁,看向上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