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ger笑了笑,長青的心思,他多少也知道一點。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當初十二少能爲了她推了和泰國佬的交易,專門回國找她,現在怎麼就不能爲了她擱下這兒的事情,回去見她一面呢?”他看了看長青憤恨的臉色,又說:“你別老是在十二少面前顯出對她的不滿,上次你走了以後,十二少不太高興。”
長青仍不甘心,問:“十二少最近不是和那個模特打得火熱麼?怎麼還忘不了她?”
Tiger哈哈大笑,說:“那也叫打得火熱?得了吧,那點熱度,烤死一隻螞蟻都成問題,別說是要燒光十二少對葉小姐的迷戀了!”
長青不死心,咬咬嘴脣,問道:“十二少現在在哪兒?”
Tiger指了指自己身後,說:“現在在餐廳酒吧喝酒。”他看了看長青一臉的不甘,忙說:“我可警告你,十二少最近可沒什麼好臉色,你別去惹他!”
長青一甩頭髮,張口就罵道:“你給我閉嘴吧!不就是一個女人嘛,我還真不信了,我就不信她真讓十二少對她這麼專情!”她說完,立馬就朝着酒吧走去,留下Tiger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發愣。
五顏六色的燈光像是無數條綢布將這一個酒吧包裹得緊實,而光線流淌進入色彩紛雜的酒水裡,像是融入了大海的雨水,很快就與酒融爲一體。透過明豔色酒色看眼前的風景,頓覺一切都蒙上了神秘面紗,就連偶爾走過去的陌生人,都是帶着假面,似笑非笑。
卓暮颺手中握着一沓照片,他一張一張地翻看着,待全部看完之後又再重新看一次。照片中的她,表情各異,喜怒哀樂,無一不全。有她和舍友一起走路的,有她和朋友吃飯的,有她週末時候走出校門去逛街的。然而每一張照片裡都一定會有個她,身邊的人卻不盡相同。其中有幾張是她和男生走在一起,而那幾個男生的資料都在他的手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些照片上的畫面全都清清楚楚烙印在他的腦海,卓暮颺終於放下了照片。他閉上眼睛重新去想象,想象她這些天來經歷過的事情,想象她每一個時刻的心情,直到他所想象的碎片終於模模糊糊地形成了一段連續的回憶,他才罷休。
卓暮颺拿起手機,撥通了阿力的電話,只說兩個字——繼續。
繼續保護她,繼續看着她,繼續告訴他。
長青風風火火地一路跑了過來,她在酒吧門口四處張望一會兒,終於在吧檯那兒看到了卓暮颺的身影。他低頭,似乎在沉思着什麼。那一張原本就如同是鬼斧神工一般的側臉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出了幾分邪魅,而他修長的身影也更加神秘。
長青癡癡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心神,她深吸一口氣,就朝着卓暮颺走過去。
走得近了,纔看見他的身邊擺着一沓照片和幾份文印資料。長青心中一陣納悶,以卓暮颺的習慣,他絕不會把公事帶到酒吧這樣嘈雜的地方處理。而且他最不喜歡看文件,以往處理公司的事情,都是讓別人口述,他來決定的。
長青走到他身旁坐下,要了一杯白葡萄酒,然後就假裝不經意地看了那照片幾眼。這一看,心就冷了半截。就像是費盡力氣、耗盡時間終於生起煤爐上的小小火焰,然而不知是誰無意之間一盆冷水潑過來,不僅熄滅了火,而且打溼了爐,直接斷了她想要重新生火的念頭。
竟是這樣不留情面,這樣冷酷無情,連一點念想都不留給她。
長青蹙眉,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因爲喝得太急,而
這酒又有些烈,她不經意間就嗆住了。她咳嗽一陣,一張臉漲得通紅,手緊緊貼着自己的胸口,卻還是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卓暮颺笑着搖搖頭,似乎是很無奈的樣子。他伸出手拍了拍長青的後背,笑着說:“慢點喝,這不是用來灌的酒。”
他語氣一番尋常的剛毅與冷酷,變得太過溫柔,像是在這醇酒中洗滌過一樣,讓她覺得快要窒息。然而就算是呼吸都紊亂了,她口中卻還是殘留着這酒的甘醇味道,而他的話語,包括那輕得難以捉摸的尾音,都在她的耳畔邊迴旋着,不肯散去。
卓暮颺看着她漲紅的臉頰,還有那一番不勝的小女人姿態,只覺得熟悉無比。他說:“有一次夕媱跟我鬧脾氣,也是像你這樣把一杯紅酒灌了下去。那時候她還不會喝酒,就算是濃度最低的葡萄酒,她喝一口,也會滿臉泛紅。那次她喝了一杯,結果……”卓暮颺低頭笑了笑,又接着說:“不過還好,她酒品很好。”
那葡萄酒的甘醇漸漸散去了,此時蔓延在長青口中的,是一陣又一陣的辛辣與苦澀,像是烈性毒藥,簡直要侵蝕了她的心肺。她被這滋味折磨得束手無策,卻又不肯繳械投降,仍舊是蹙眉,不甘心地說道:“十二少,現在幫裡並不太平,而且快到年底,我們名下的公司就要做個年底總結,正是最忙的時候,你現在根本就不能離開!就算你想她了,大可以叫她過來,何必自己親自過去找她?”
卓暮颺端起酒杯,只聞了聞酒香,嘆了口氣,說:“她不肯過來。”
長青怒極反笑,只說:“十二少,自從你執掌幫派以來,有誰對你說過半個不字?”
卓暮颺一挑眉,說:“她說的話,我都喜歡聽。”
長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自覺就提高了聲音,厲聲道:“即使你對她情深意重,可是她對你也不過爾爾!如果她真的愛你,怎麼會不肯拋下一切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跟着你吃香喝辣,肆意揮霍?在她眼裡,你的萬貫錢財、無上權力,根本就比不上她自己的生活!她根本就不願意走到你的世界裡!”
卓暮颺看了看面前的酒,透明的天藍色彩,像是狂風暴雨洗滌過的天幕,雖是澄澈明淨,可是卻依然深不見底。這一杯酒,能看得見它每一層的色彩,每一點的細微差別,可是卻永遠無法參透它究竟是如何調製而成。就像是她,她的一切他都瞭如指掌,他能和她親密無間,可是他卻永遠不能徹徹底底地佔有她。
卓暮颺拿起那一杯酒飲盡,只說:“既然她不願意到我的世界裡去,那我至少要試着去她的世界。我不指望她能打開大門迎我進去,但是我一定會站在門外,透過窗戶,看到她世界裡的一草一木,知道她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可能我不會喜歡她那樣的日子,但是我最起碼要清楚,她喜歡什麼樣的日子。”
葉夕媱伏在桌子上,看微積分老師把一道簡單無比的題目硬是換成初中生的方法解決,上下兩層黑板原來不過是做一個擺設,這時候卻被他畫滿了大大小小的符號。他的未知數一路從x設到了a,最後不夠用了,只好又設A,轉來轉去,最終他終於被幾個恆等式和無數符號逼瘋了,才尷尬笑笑,說:“這道題不好解決啊……”
話還沒說完,底下的學生全都異口同聲說:“複合函數求導!”
微積分老師恍然大悟,轉過身去又看了看幻燈片的題目,才說:“這個……嗯……對……這個方法可行!”
葉夕媱的下巴頓時就磕在了桌上,這時她才明白,敢情這老師
是在用上課的時間自我驗證他的新做法啊!虧她還一路從聚精會神聽到了意興闌珊,真是浪費腦力啊!
擺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葉夕媱一看新短信,瞬間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渾身的細胞都進入了戰鬥狀態。短信上只有四個字——過來見我。簡短霸道,不容拒絕,的確符合卓暮颺的一貫作風。
她來不及細想此時此刻他爲什麼會在國內。跟他的這段時間,她親眼見證過他在航線取消的情況下,硬是去了某一個正在進行激烈內戰的國家。有時她也曾懷疑,如果他想要刺殺某個總統,是不是會在深夜潛入他的寢室,一槍斃命。
葉夕媱看了看時間,不久就要下課了,她正猶豫是立馬偷跑出去還是做個良好學生,突然間又一條短信過來了。卓暮颺說話做事絕不拖泥帶水,有什麼話在一條短信裡就會說得清清楚楚,因此這一條短信絕不是他發過來的。
阿力的短信,只說:“嫂子,我在學校大門外等你。十二少已經到了市中心的賓館,你要儘快啊。”
得了,不用費力想了。
葉夕媱一甩自己還不長的馬尾,看了看微積分老師略有些糾結的面孔,有些於心不忍。不過大難當前,爲保自己的小命,她只好先愧對恩師了。葉夕媱將自己的包交託給身旁的孫蓓雲,然後彎下身子,趁着微積分老師轉身擦黑板的時候就躡手躡腳地跑到了後門。還好後門只是虛掩着,葉夕媱很容易地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下了樓,然後又抄小路飛奔,還沒跑完一半的路程,就已經是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喘氣。她正準備把大衣脫下來再死命狂奔,一輛黑色汽車就停在了她面前。
阿力開門下車,看着上氣不接下氣的她,不無關心地說:“嫂子,慢點啊。雖然說十二少現在在等着,但是如果你這個樣子被他看到了,那麼我們這一羣人就要大難臨頭了。”他還安慰道:“反正十二少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不在乎多等這一時半會兒的。”
這也算是安慰?葉夕媱大腦真的有一種缺氧的感覺。她看了看阿力笑着的面孔,本想一拳打過去,但是氣力不支,差點就一個踉蹌摔倒。幸好阿力扶住她,拼命忍住笑意,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嫂子,我們還是趕緊的吧!”
葉夕媱幾乎是被他推進車裡的,她本想拿出手機給卓暮颺一個電話,然而翻遍衣服的袋子,纔想起來她的手機放在包裡了。葉夕媱無奈,只得對一旁的阿力說:“把電話借我用一下。”
阿力看她幾眼,笑笑,說:“嫂子,上次就因爲你那一通告狀,十二少差點就把我流放非洲啊。”
葉夕媱恍然大悟,才說:“難怪呢,我說這些日子怎麼沒看見趙三,原來是去非洲了啊!”
阿力還來不及說什麼,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忙按下接聽鍵,說:“十二少……已經在路上了……”他說着還看了葉夕媱幾眼,葉夕媱剛剛被他奚落一番,就沒好氣地說:“看什麼看!”阿力沒有理會她,繼續朝着電話裡說:“沒事……”阿力又將電話遞給她,說:“十二少要你聽電話。”
葉夕媱接過,就聽見卓暮颺問:“不是說今天下午沒課麼?”
“本來沒課啊,但是微積分老師說下個星期有事情,就提前上了一節課。”
“所以你是翹課出來的?”
葉夕媱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就只好如實回答:“嗯,翹了半節課。不知道有沒有被發現。”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只說:“知道了。”
(本章完)